第 一 二 〇章 為他人做嫁衣
這或許是香兒年輕時干過的最荒唐的一件事了。不過,短短二十來年間發生在她身上的荒唐事還少嗎?
大學畢業前一年,楊麗芳嫁給了香港一位富商,在老家辦酒席高請晏朋,邀請了好多新朋舊友。香兒遠在河南求學不能回去赴宴祝福,曾打電話問老同學馬常青有無回去,他只說已買了一對什麼禮物給麗芳寄去,還要他怎樣?香兒聽不出他話里的悶氣,只當是他也脫不開身不能回荔園,便沒太在意。
後來,無意間聽鄭山炮提起馬同學和楊同學曾經的青澀往事,才恍然大悟,原來只是自己單方面錯誤地將恩情當作愛情,痴傻了這麼些年。
大約過了一年後,馬同學忽然打電話問她:「香兒,你有沒有男朋友?」
香兒覺得被當作「備胎」心裡有氣,同時也想「考驗」一下他,便故意回答他:「呃,有。」
「哦,好,再見!」當馬同學果斷掛掉電話的那一刻,香兒已後悔得眼淚奪眶而出。殊不知,這一掛就是斷了音信。
大學畢業后賦閑在家不久,自作多情的香兒又想起那個令她感動和掛牽的初中老同學馬常青。此時,早於她一年畢業的馬同學不知在何處高就,唯有給他老家掛去電話。接電話的是他父親,說會告訴他她來電的事,卻明顯是很敷衍的樣子。
「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她再也沒有等到馬同學的回電。
正當她失望透頂的時候,等來了金行的電話。
直率的金行開口就是:「香兒,咱們訂婚吧!」
「啥玩意兒?」香兒彈了彈耳朵,讓他再說一遍。
「我想跟你結婚。」金行說。
香兒聽后渾身打了一個激靈,臉一紅,心臟砰砰砰狂跳了起來,說話也結巴了:「這個——得問我父母......」
「想愛誰就愛誰,跟父母有什麼關係!」金行大概是覺得香兒在找借口拒絕,不免有些急躁,趕緊滔滔不絕地表白了起來,「香兒,我是認真的。自從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對你一見鍾情,而且我把對你的愛都寫在每一天的日記里。你看,你身體那麼差,在洛陽我都是盡量照顧你;我們結婚以後,我保證我會更加愛你疼你的;而且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這一番愛的傾瀉,泛濫得香兒陶醉不已,她的春心頃刻間蕩漾了起來。
「原來,我也是有人愛的!」她含羞的粉面微燙了起來,內心激動不已。幸虧金行不在跟前,要是他在眼前,她估計得找塊帕子遮遮羞。
「那,你答應我了嗎?」金行趁勢追擊,「那我們就找個日子訂下婚,你的生日是農曆什麼時候?我叫我哥去找人算一算......」
昏頭昏腦的香兒脫口而出:「八月初九。」
「屬什麼的?出生時辰?」
「犬,夜裡十點......」
......
說完,香兒猛然間覺得不妥,問他:「你著什麼急?這事不得跟雙方父母商量?況且我的工作也還沒穩定,什麼都沒有準備就談結婚,我看還是緩緩吧!」
「我家裡人都同意的,咱們可以先訂個婚,結婚等以後也沒關係。」金行勸道。
「你們為什麼這樣著急訂婚?」在香兒的傳統觀念里訂婚就意味著已許配對方,跟結婚的概念無二義,「我們啥也沒有,我不想這麼快。」
「哎,實話跟你說吧,算我求求你了!」金行在電話那頭哽咽了,「我兩個哥哥都快三十歲了還未成家,我爸這一過世若是不沖喜,我們四個兄弟一個妹妹就得三年後才能辦喜事。眼下,只有咱倆能救急,而且我們又是兩情相悅......難道這點忙你都不肯幫嗎?」
「哇塞!你家是哪裡的世外桃源?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嗎?都什麼年代了,還有沖喜一說?不行還要守孝三年?」香兒奇怪地咯咯咯說笑了起來。
這下惹惱了金行,他在電話那頭抓耳撓腮著急萬分,不滿地說她:「有什麼好笑的?沖喜對我們來說都有好處,以後兩家就會因此而興旺起來。說起來,對你沒有壞處,只有好處。過了這個村就沒了那個店。你就算不給我幫忙,也得為你自己將來的幸福想一想,這個世界上除了我,還會有誰對你這麼好?不嫌棄你,把你當寶貝......」
「那好吧,先訂婚,結婚緩一緩。不過我家要的是上門女婿,以後生的孩子跟我姓。」香兒被他說地愣了又愣,只好將最後的條件提出。
「哎,這個沒問題。」金行答應地乾淨利落,令香兒吃了一驚。
「你得跟你父母兄弟講清楚。」香兒強調。
「噯,沒問題,這些都不是問題.....」金行開心地幾乎笑了起來。
......
周末,金行公司放假,便提著兩大袋福州魚丸魚滑什麼的,急匆匆從省城坐車來莆田,到老躍進家登門求親了。
「大叔,我想跟香兒訂婚。」金行也不膽怯,喝了兩杯茶後向老躍進開門見山提出此行目的。
老躍進聽后臉色凝重,斜眼瞟了一眼站在跟前不自在的女兒和金行,滿臉不悅地說:「講什麼笑話,這麼早訂什麼婚?」
「大叔,實話實說吧,我們家那邊的風俗,我父親過世后三個月內不沖喜的話,接下來三年內都不能辦喜事。」金行鼻子一酸,低下了頭。
「香兒,你的意思呢?」山裡英問女兒。
「他答應給我們上門。」香兒羞澀地回答。言下之意便是同意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啊!」山裡英看著眼前這兩個唐突的年輕人,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家的條件就是要你上門,以後孩子隨我們姓。給我們家上門后,你要把重心放在這邊,以後你家那邊的事情你就不能管太多了。當然,你親母爺爺奶奶的養老,多少可以負擔一些,至於你兄弟姐妹什麼事情就不要多管。這是傳統。」
「那不行,等我在省城穩定了,我要把我哥哥弟弟妹妹他們的戶口都遷下來。」金行說到遠大報復意氣風發,眼睛里流露出了大有擔當的堅決。
老躍進一聽,「啪」一聲拍案而起,指著他的鼻子道:「你要搞清楚,你們兩個人的事情都還沒辦好,就想去負擔你那一大家子。剛畢業,你倆一個月工資總共有多少?想在省城立足那麼容易嗎?還想負擔那麼一大家子,負擔得起嗎?再說了,你兄弟姐妹他們缺手缺腳嗎?」
金行心裡罵著老躍進一萬個狗屎操蛋,但礙於香兒不敢頂嘴。他憋紅了臉,低頭不言語,不停地用眼角餘光示意旁邊的香兒幫忙說幾句。
可惜香兒此時也緊張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原來金行這麼急著找她訂婚,是為了給他全家沖喜!看他那可憐樣,又不免心中一軟。俗語道:「好女怕男纏」,不諳世事的她不知怎麼的,秉著「招上門女婿」的家族擇偶標準,稀里糊塗就上了金行擬定的航程。
「我看還是打電話先跟他母親和兄弟講清楚吧!」山裡英依然有憂慮,鄭重地說,「既然願意到我們家上門,那需要多少聘金,我們按傳統禮節走!」
於是,金行趕緊往他老家村頭的小賣部打去電話。不久,他的大哥金山和母親金蓮花興沖沖趕到小賣部,興奮地接起電話。
「喂,阿媽......」金行和電話那頭的二人嘰里呱啦激烈地交談了起來。講的是寧德方言,老躍進他們也聽不懂。
他們說了一會兒后,金行讓老躍進跟他哥金山用普通話交流。
「欸,大叔您好!我是金山!」
「你好,你好!」
「大叔您好!關於金行和你女兒訂婚的事情,我們都知道,我們贊成。」
「以後孩子姓我們這邊的姓,他要給我們上門的,你們要多少聘金?」
「這個,姓你們就姓你們,只要他們以後生活過得幸福就好!至於聘金嘛,你們那邊風俗怎樣就怎樣......」
「你媽媽也願意嗎?還有你其他兄弟姐妹......」
「我媽媽同意,她就在電話旁邊的。」金山將電話放到他母親耳邊,金蓮花右手握著電話柄左手拉著電話線,不住地頻頻點頭,笑逐顏開地用方言說起來:「是啊是啊,親家公親家母......」
「那就好!」老躍進和山裡英肚子里的疑慮消除了,多少也為之高興了起來。
「不過——」電話那頭的金山忽然提出了一個要求,「我弟弟給你家上門的事情就我母親和兄弟幾個知道就行了,以後不要告訴我們爺爺奶奶、親戚和村裡人。」
「什麼?這哪行?上門就是上門,怎麼還有偷偷摸摸的?不是就跟嫁女兒一樣,有什麼好瞞著的?」山裡英提出質疑,卻被老躍進擺手阻止了。
「這個,給他和他們家面子嘛!反正以後也不回他老家了,孩子隨香兒姓,在我們這邊上戶口,他那邊也沒人知道。」老躍進像白撿到一塊寶貝似的,勸山裡英說,「他家人都這麼表態了,願意讓他來上門,我們就給他們做個面子吧!」
......
真是皆大歡喜,雙方共贏。老躍進還趁妻女下廚房的機會,翻出了壓箱底的房產證和存款摺子給金行看,並告訴他,以後這幾百平米的房產和好幾萬的存款都有他的一半。
金行空姓金這麼多年,過去家中從來未見過一分錢的存摺,不由得兩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