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百年孤孀(三)
年紀輕輕術法高強,且身負不知名的古神之力,淄川巫盯著縉黎,只覺得這個孩子同樣不是什麼等閑之輩。
不過片刻失神,縉黎已經一劍刺來,她只來得及錯身避開要害,讓這一劍堪堪從自己肩上劃過。
黑袍下的肩頭白皙細嫩,膚若凝脂,血紅的傷口極是乍眼。
縉黎一時間不知道該看哪兒,眼神閃了閃,直言喊道,「失禮了!」
看見他面露窘色,淄川巫笑了起來,「小子,你看哪兒呢?」
說罷抬手打去,手掌停在縉黎額前尺許處。
後者本想接下這掌,可腦中卻傳來一聲高喊:「快跑!」
那是殷弓焦急的提醒,但此時再跑已經來不及,縉黎只得調出神力包裹全身,硬生生的抗了這一掌。
頃刻間,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彷彿有濤天浪花襲來,耳邊儘是水聲,這股力量綿密不絕,如同江河奔涌。
縉黎用盡全力翻身後退,踉蹌了兩步才勉強站穩,借著長憶劍撐著地,一口血噴了出來。
可淄川巫並不想給他時間喘息,手中冰劍半點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奔著他的腰腹襲去。
她連連幾劍刺向縉黎,震得後者心血鼓盪,雖還有氣力閃躲,但也僅限於閃躲而已,倉促不已,沒有還手的餘地。
淄川巫冷笑,卻聽身後突然響起一陣炸裂之聲,那聲音的位置讓她連忙回頭。
只見姬桓不知何時站到了金鼎之上,腳踏寒玉,履上已經開始結霜。他看了一眼淄川巫,手中鎮岳劍高高舉起,用力劈向金鼎的結界。
他這一劍,劈得周邊的六十四卦都有些震散的跡象。
那些卦象受到攻擊,反向姬桓攻來,水火併進一左一右向他衝去。
方才姬桓見到淄川巫攻勢極猛,唯恐縉黎招架不及、有所閃失,但自己又不可偷襲、以多欺少,情急之下才一劍劈向鼎后的結界。
他本想劈那金鼎,可一想到鼎中還有哀公遺骸,又心下不忍。
還是「呂辭」勸說道,「姬桓公子,一定不能讓她們攫取被封印的怪物的力量,以此重塑鼎中屍骨。此身若成,五行不壞,你快將這鼎毀了罷!」
姬桓看向巨鼎,眼中有些動容,「讓三巫攫取不到神力便是,何必禍及先公?」
話落他身形一閃,已經站在鼎前,運足力量舉起鎮岳劍,劈向鼎后的法陣陣眼。
這百年來,淄川大巫一直自持身份,言辭舉止無不剋制,端莊穩重,如今還是頭一次露出驚慌之色。
雖然她一直在與縉黎纏鬥,但周圍的幾人的行動始終在她的視野之內。
然而姬桓的舉動全然不在她的意料之內。
她還以為這個孩子會來仗劍相救,哪知對方卻另闢蹊徑。
眼下姬桓雙足站在那尊鼎上,倘若剛剛那一劍向下幾分,劈在金鼎之上,則,萬事皆休,她們姐妹三人的努力也會化作泡影。
至此,淄川巫再顧不得縉黎,回身向那鼎上的少年攻去,手上翻飛掐出殘影,三道冰劍接連打出。
姬桓一躍而起,踏著三柄冰劍翻身閃開,可尚未落地,又是一道碗口粗的藤蔓徑自刺來,他閃身避開,那藤蔓竟扎穿了他身後的合抱之柱。
一擊未中,常之巫發出冷笑,手臂一擰將那木柱扯斷,掄起圓柱砸向姬桓。
少了一根殿柱,屋頂傳來脆響,灰塵也從瓦片間漏下。
見大殿有搖搖欲墜之勢,姬桓連忙後退,單手托住那半截樑柱,隨即就覺得腦後有風襲來。
他頭也不回,只長劍往身後一架,抗住了砸來的玉環。
姬桓正想著該如何脫身,只聽「碰」的一聲,一把玄色長刀釘在他腳邊,直直立起。
那正是嬴世的長刀,代替他撐起了樑柱。
姬桓翻身撤離,又向鼎后的法陣奔去,三巫見狀也回到鼎旁,護住那尊金鼎。
縉黎、風隱和嬴世也順勢而上,儘管他們此時還能站起身,可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雖不致命,但比起以前打得那幾戰,倒也有些讓人不忍直視。
未等姬桓落地,那陣中卻有數道華光向他打來。
以乾坤兩個卦象為首,陽爻如堵,陰爻如障,恰如兩道城垣一般,呈合抱之勢,帶著其他六宮將姬桓團團圍住,而他自己只能憑著一把鎮岳劍苦苦支撐,與那八宮卦象相拼。
此刻嬴世手無兵刃,面對攻勢只能閃身躲避,奈何鬍子有些長,被玉環上的火燎了一下。
他捏了把燎焦的鬍子,揶揄姬桓道,「哪有這麼破陣的,他跟那些卦象打得還挺歡……」
「你可真有閑心。」縉黎招出藤蔓纏在殿上,緩解了大殿的傾倒之勢,「拿你的刀去!」
嬴世回身扯回玄烏刀,反手架住玉環。
他們三人與三巫混戰,雙方的實力原本還在伯仲之間,可這對方不知為何越打越強。
且不論風隱有神族血脈,縉黎和嬴世又都各自受了古神饋贈,可眼下卻遠不如這三個巫師。
縉黎有些不解,此前並非沒與神交過手,但也沒覺得這般難打,何況現在對方也只是肉體凡胎,為何強到這種地步?
「她們三人身上有源源不斷的神力相助……」呂辭說著咳了兩聲。
「是啊,」殷弓也提醒道,「法陣不破,這三人只會愈戰愈強。」
法陣嗎?縉黎偏頭看了一眼。
只見姬桓身邊的八卦圖已經從後天八卦,變作先天八卦,雷鳴電閃,風雷相搏,水火象嶺,將他困在其中。
這呂太公布下的陣,還真是一個比一個難纏……
「少主那邊看上去很麻煩,得想辦法幫他!」
縉黎說著擦了把顴骨上的血,抬手打出一條火龍,將他面前的冰劍悉數溶盡,向那三巫盤旋而去,緊接著又招出一條藤蔓,同常之巫的藤蔓互相纏鬥。
「你想怎麼幫?」嬴世一刀挑起玉環,長刀一甩將它扔了回去,「而且你看你家少主臉上的笑,他真的需要幫忙嗎?」
姬桓同那些卦象打得難分難解,暫時未落下風,且有越戰越強的勢頭。雖然他身上也是遍體鱗傷,但嘴角一直沒有垂下來過。
「這麼長時間了你還不了解嗎?少主他就是個變態,越是難打的對手他越興奮。」縉黎扯了扯嘴角,將身前的藤蔓一腳踢碎。
「低頭!」風隱喊道。
「你的大招終於攥好了?」縉黎應聲後仰,只見數道寒冰從他頭頂掠過,伴著呼嘯的風聲。
殿內瞬間風刃翻湧,寒冰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