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六幕 破釜沉舟(二)
會議室的信號接收器上,來自雁長老的頻段,自他被凰催眠之後就丟失了。
孤鳶沒想到他們會用麻醉劑迷暈雁長老,更沒想到連一貫乖巧的清玉都被策反。
所以,狼崽子養大了,留不住了是嗎!
孤鳶的指關節捏得格格作響。
畫面直到阿信出場就結束了,孤鳶反覆回看這幀畫面,越來越確信整個反叛計劃有人類的參與,只是不能確定是信主動投靠了黑衣人,還是說黑衣人用了什麼手段拿捏住了他。
「現在你們都看到了。做個決定吧?是留他們,還是留外面的十萬民眾?」
一份份判決書上列數著反叛者的罪行:XXX,孤星公民,修行者,違反星球最高刑法,犯星球反動罪、脅迫人質罪、擅闖禁地罪……知法犯法,情節嚴重,社會影響惡劣。數罪併罰,現在根據孤星最高條例,判處違法者死刑。
簽署人:孤鳶
孤鳶的名字後面還留了四個空位。正是四位長老簽字的地方。
孤鳶說:「趁他們回來之前,簽署吧。」
他背過身,看屋外的綠月亮,現在是孤星的深夜,但看上去更像是黃昏。
淡淡的綠光照在茂密的植被上,像青蔥的麥穗在夜風中搖擺,這裡的人稱那種植物為「綠色薰衣草」。他想起不久前在冥想時做過的一個夢。
夢裡,於鶴翀和人類女子齊菲兒正在舉行婚禮,就在那片綠色的薰衣草地,他閃現的時候,兩人正要交換信物,是血珀戒指。血珀戒指是原始星球上的信物,他們怎麼會知道?
然而,形勢急迫,他已來不及細想,立刻對證婚人說:「我反對!」
「他犯了死罪,應取消婚禮!」他大聲宣告。
證婚人是雁長老,他質問:「我的侄子犯了什麼罪?」
所有在場的來賓都怒目瞪視著他,彷彿不知道他是孤星世界最高智慧者似的。
眾人也紛紛附和:「他們犯了什麼罪?!」
他高聲說:「修行者於鶴翀犯了與地球女子通婚的罪。」
「這算什麼罪?地下和地面早已互通往來。」烏長老忽然跳出來,指著手中的基因樣本說,「瞧,多麼漂亮的人類基因啊,比花兒更美,比星星更珍貴。」
「你怎麼了,烏長老。人類是低維生物。」他抗議!
鸞長老又舉著星盤,空中出現了於鶴翀和齊菲兒的星座。
「多麼契合的星座,簡直是月老牽紅線。他們一定會誕生出靈性至高的星際寶寶。讓我們祝福他們!」
「祝福他們!祝福他們!」底下的金髮民眾齊聲高呼,他們穿著人類世界的禮服,男人西服袖子高舉在空中,女人的荷葉邊和蝴蝶結在風中搖擺。
孤鳶感到了透心的冷意,從腳底一直蔓延到頭頂。
他只能求助地看著鵬長老:「你說說話啊。」
一貫擁躉孤鳶的鵬長老忽然跳到舞台上,一把扯下他的肩頭的勳章,踩在地上用腳底揉捻。
「驅逐他!驅逐這個破壞和平的罪人!」
台下的眾人蜂擁而上,推搡著孤鳶,用唾沫厭棄他,用眼刀將他生剝活剮。
「驅逐他!驅逐他!」眾人的吶喊聲像海浪。
孤鳶從冥想中驚醒。
渾身的冷汗打濕了他的後背。
幾百年來,他從未體會過的恐懼感像泥沼,他一腳踩了下去,泥沼伸出無數雙手將他往更深處拉扯。
他轉身回頭的時候,剩下的三位長老,只有鵬一個人簽了字。
鸞央求:「就算他們有罪,他們的罪不至於死。雁呢?雁長老怎麼辦?」
孤鳶說:「雁長老協同犯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孤鳶長老,我不同意將人類趕盡殺絕。」烏長老忽然改了主意。
兩名侍衛忽然出現在烏和鸞的身後,用鐳射槍指著他們。
鐳射槍是原始星球上的武器,來到地球之後就再也沒有使用過。
這種星際武器破壞的是生物靈體發出的能量頻率。兩支槍指著他們的太陽穴,這一槍下去,就算不死,也能量盡失,成了半個廢人。
「孤鳶你……」烏長老在某一刻真正明白了於鶴翀非要和人類女子在一起的原因。
藩籬不被打破,霸權就不會中止。
孤鳶的一意孤行就像房間里的大象。整個長老院都看到了,卻也都無視了。
無視也是縱容。
現在他們只是在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