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巨猿

南歧山脈，白龍瀑布，旭日東升。

「小黑！」

洪福猛地坐起，大口喘息。他此刻正躺在一顆長有樹洞的桃樹上，樹枝光禿，地上鋪滿了枯黃的落葉以及腐爛的桃核。耳邊嘩嘩啦啦的瀑布聲讓少年感到迷惘。

這裡自然就是他當年跟隨猴群一起生活的果林。如今已經入冬，山上氣溫在白天依舊暖和，只在夜裡悄悄下霜結冰。

他的記憶依舊停留在給幼獸療傷的時候，周圍熟悉的環境給他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預料中的虛弱感並不存在，身體不知為何已經恢復。少年拍了拍有些暈眩頭疼的腦袋，心中滿是疑惑。自妖林被地熊追殺，承受了太多的攻擊，他的意識一直處於模糊混亂的狀態。依稀記得自己跌落裂谷，噴發的火山群，滿天的火山灰，猙獰的岩蜥，以及天上碩大的血月和那半張恐怖的鬼臉，當然還有死透的幼獸…...現在想來，像是大夢一場。

可是小黑呢？小黑去了哪裡？

少年左右觀望，並未看到小黑的身影，不由心慌。難不成它還在妖林？可自己是如何回到白龍瀑布的？五爺爺把自己帶回來了？

「五爺爺～小黑～你們在嗎？」

果林寂靜，讓少年感到十分陌生。當年的白龍瀑布鳥語花香，熱鬧非凡，可自從五年前的那次屠殺后便徹底陷入死寂，沒有任何生物膽敢靠近，成了死地。

或許是被洪福的聲音吸引，不遠處的灌木叢傳來動靜，林中深處更是有枝杈斷裂，樹木倒塌的聲音響起。少年頓時小心戒備起來。

灌木叢動靜越來越大，最後衝出了黑色的一坨，翻滾著摔在地上，四仰八叉。它的身後，一隻長滿白色毛髮的手掌追至，兇狠拍下。

「小猴子，住手！」

洪福趕緊出聲制止，飛身上前撲救。而為時太晚，那隻手掌還是狠狠拍在了黑坨身上，巨大的力道震得塵土飛揚。巨猿震怒的面容從漫天飛舞的枯枝爛葉中探出，在看到少年後又立馬緩和下來，露出憨厚笑容。可少年卻笑不出來，他獃獃地望著按在地上的手掌，眼眶逐漸濕潤。

見他流淚，巨猿的表情瞬間慌張，趕緊收回手掌，露出下方完好無損的漆黑幼獸。小傢伙歡快地甩動尾巴，嗷嗷叫喚，聲音似犬類獅，十分稚嫩，也很可愛。巨猿輕輕將它抓握在掌心，遞送到少年身前。它倆只是在玩鬧。

洪福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看著正賣力啃咬巨猿手指的幼獸，一時間百感交集。雖然模樣變化不小，但那股親切熟悉的感覺讓他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小傢伙就是他在裂谷下方的陌生世界救下來的幼獸。可少年記得，當時的救治並未完成，還有最重要的心臟沒有修復，它是如何存活下來的？並且，幼獸先前全身棕黃，毛髮與老黃相似，現在卻是漆黑一片，倒是和小黑很像，加上它幾乎和小黑一樣的氣息，讓洪福愈發確信這個小傢伙就是小黑。

巨猿看到洪福的笑臉終於放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似乎十分疲憊。它探出另一隻手將依舊沒有察覺到洪福存在的小傢伙掉了個兒，後者用力扒拉巨猿手指，連抓帶咬，當然，並未用力。當小傢伙終於發現洪福，頓時興奮地瞪大眼睛，掙扎著跳到少年懷裡。洪福慌忙將它接住，手上一沉，這個看起來剛滿月的小傢伙竟出奇的沉重。幼獸依舊是一張鬼臉，猙獰醜陋，不過少年並不在意，反倒被幼獸的雙眼深深吸引住。小傢伙的雙眼與眾不同，兩隻瞳仁並不相稱，像是月亮，左眼是盈月，而右眼卻是缺月，左右眼瞳若是合在一起，便是一輪完整的滿月。這讓洪福想到了灰暗天空的猩紅血月，兩者之間似乎有所關聯。

幼獸在少年懷中撒歡，粉嫩的舌頭瘋狂舔舐他的臉頰，小尾巴甩得飛起，看得出來它真的很開心。少年撫摸著小傢伙毛絨絨的身體，突然發現它脖子上的毛髮異常茂盛，又密又長，看起來很像是獅子的鬃毛。可鬃毛只有成年雄獅才有，幼獸的面貌和獅子相差甚遠，就算真是幼獅，以它剛滿月的年紀，離長鬃毛還早得很，應該不可能。至於具體是什麼品種，以少年淺薄的認知，還真就看不出來。

小黑是狼，它應該也是狼吧。少年如是想道。這個時候，他已經十分堅信，懷中幼獸，就是小黑。

似是玩累了，加上少年的手法過於神奇，按在身上極其舒坦，小傢伙的動靜越來越小，最後趴在少年胸口沉沉睡去。感受著幼獸強勁的心跳，洪福徹底放下心來，抱著小傢伙來到巨猿身旁坐下。

「謝謝你，小猴子。」

洪福抬手比了個感激的手勢，他知道小猴子聽不懂人話，之前在猴群的時候，交流基本都是靠一些簡單的手勢。顯然，自己在昏迷的這段時間裡，是小猴子在守護著他。

巨猿咧嘴笑了笑，伸手從樹上拽下一把野果遞給了他。洪福接過，一邊往嘴裡丟果子，一邊打手勢好奇詢問道：「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巨猿指了指白龍瀑布，做了下落的手勢。少年明悟，五爺曾經說過，上方泉眼連通大裂谷下的世界，自己應該是和那頭魚蛇妖一樣是從上方泉眼漂流至此。

「你還好嗎？」

少年又指了指巨猿，發現它的體型似乎又有所增長，不由擔心。後者挺直腰桿，啪啪兩拳砸在胸口，以彰顯自己的強大，可下一秒，它的麵皮劇烈抽搐，捂住心臟，悶哼出聲。洪福臉色一變，趕忙放下懷中幼獸，伸手按在巨猿心口。巨猿的心臟有序地跳動著，雖然跳得快了些，可似乎並無大礙。少年抬頭，恰巧發現巨猿正在偷瞄自己，被發現后又繼續擺出一副痛苦無助的可憐模樣，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被耍了，不由翻了大大的白眼。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也不知道小猴子這讓人無語的幽默感是從哪裡學來的。不過，少年並未收回手，而是順便運氣渡送暖流，溫養強化巨猿早已負荷的心臟。它的心跳太快，也不夠強勁，支撐現有的身軀已經十分勉強，要是再長下去，早晚會在高壓之下直接爆開。

胸口處的溫暖讓巨猿忍不住打起了哈欠，它伸出粗壯的手臂將少年和幼獸攬在懷中，這才安心地倚靠在樹上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經過給幼獸修補身體的超高強度，替巨猿強化心臟對洪福來說明顯要輕鬆不少。可巨猿身軀龐大，就算是心臟也比幼獸整體要大得多，消耗依然不小。

對於自己暖流的特性，洪福是喜憂參半。喜的自然是暖流強大的修復治癒能力，只要不是死的，只要補給充足，少年就能枯木逢春，化腐朽為神奇。而他的擔憂依舊源自暖流。轉化暖流的消耗實在是太大，毫不誇張地說，如果不是暖流的拖累，少年現在很可能已經都突破至走脈之境，如果不是因為暖流對身體的壓榨，他的肉身力量應該會更強，可多次透支之下，他的肉身不僅沒有得到提升反而衰退了不少，想要滋補回來，也不一件容易的事情。並且，真正讓少年擔心的是以後，突破到走脈之後，自己的戰力將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難題。他的暖流既沒有洪婆婆的凌厲，也沒有四爺的爆發，更沒有五爺的陰柔，對友助力極大，可對敵…...怕是只會讓對方越戰越勇！

給小猴子修補完畢，少年有些疲憊，但他並未停歇，用剩下的暖流又在幼獸體內走了一圈，這才在迷迷糊糊之中躺進巨猿的懷裡，很快傳出鼾聲。一時間，三道強弱有序的呼嚕聲此起彼伏，琴瑟和鳴。

之前精力充沛，很少睡覺的少年在離開地底世界后極其容易疲憊，睏倦，精神大不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