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狼崽

由於是倒懸墜落，腦袋朝下，這要是砸結實了，免不了一幅紅白四濺的血腥場面。小傢伙眼睜睜地看著地面上的落葉逐漸放大，不驚不叫，淡定異常。

直到頭皮緊貼地面，倒翻鬥雞眼的男嬰目送一隻屎殼郎推著糞球在他眼前爬過也沒有叫喚一聲。

感受到腳踝上的力道，男嬰費力扭頭望去，看到一隻纖細手掌，手掌主人正是昨夜被拉扯進黑洞里的女人。

她的面容再次變得精緻美麗，不再猙獰。

女人把他翻身放正，輕輕呼出一口氣。剛才那一幕著實驚險，她自己也嚇了一跳，要是再晚些，男嬰必定命喪當場，幸好回來得及時。

女人安全歸來，男嬰沒有流露出任何歡喜的表情，反而跪爬著追向那隻還未跑遠的屎殼郎，看他貪婪的目光，大有嘗一嘗糞球味道的意思。

他太餓了，餓到想把任何東西都塞進嘴裡吃掉，只求填飽肚子。

好在女人早有準備，從懷中掏出一把野果丟給了他。有果子吃，男嬰打消了追趕屎殼郎的念頭，坐在地上大口吃著果子。也不知道他的牙床是什麼做的，似乎比牙齒還要堅硬，無論果肉還是果核，都能輕易咬碎，嘎嘣作響。

他邊吃邊盯著女人，而女人也蹲下身子回望著他，不同於孩子的單純，女人心思電轉，眼神複雜，似乎有什麼心事。

咕咕~

聲音是從女人肚子里傳出，昨天到現在一直沒有吃過東西的可不止男嬰，但她毫不在意，只是緊鎖眉頭，獨自發獃。

視線里突然闖入一抹綠色，女人回過神，發現男嬰挑了個最大的野果遞送在她眼前。略作猶豫后，女人還是接過果子放進嘴裡，苦澀感瞬間充斥口腔，不過飢餓之下，還是沒有浪費，一口一口將果子啃完。每咬一口，她的眼神就堅定一分，咬完最後一口，看向男嬰的眼神只剩冷漠。

丟掉手中果核，女人起身打算了結因果，男嬰突然再伸手，輕輕放在她的嘴邊。熟悉的柔軟和溫熱讓女人堅定的眼神逐漸迷茫，腦海中浮現出昨夜的畫面，這段時間裡同小傢伙相處的點點滴滴。

男嬰抽回手，把她嘴角的果屑拿下來塞進自己嘴裡。

女人溫柔地笑了笑，抬手一掌狠狠拍在他的天靈蓋上！

……

南岐山脈的中央區域有一座氣勢恢宏的大瀑布，瀑布周邊土壤肥沃，長滿了茂盛的果植。

然而，這片景色優美，資源豐富的肥沃區域被一群無賴猴子佔領，不允許任何生物靠近。

這群猴子脾氣暴躁無法無天又很團結，即便是豺狼虎豹膽敢侵犯這片土地也會被群起而攻之。運氣好的話，打成重傷，運氣差遇到口味比較重的雄猴，很有可能會被吃掉，畢竟猴子是雜食性動物，並不忌葷！

此時此刻，這些專橫跋扈的無賴們正呼嚎追趕著什麼。

它們在樹枝和藤蔓間遊盪，很快便找到了那隻個膽敢闖入它們領地的可憐蟲。

那是一隻看起來剛出生不久的小狼崽子，毛色黝黑，沒有一絲雜色，看不出來具體是什麼品種。狼崽雖小，速度卻不慢，動作也很敏捷，可比起盪鞦韆的猴子們還是差了不少！

其中，體型最為高大的雄猴齜牙咧嘴，面目猙獰，縱身高高躍起往狼崽幼小的身軀撞去。

小狼崽躲閃不及，眼看就要被壓成肉泥，猴群中突然躥出一道並不高大的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先一步迎上雄猴，將它撞飛出去！

猴群沉默，停下追逐的步伐，在樹上緊張觀望。

趁此機會，狼崽躲進一棵根須交錯的大樹下，黑豆般的小眼睛偷偷觀察救下它的身影。

那是一隻小猴子，不同於其它猴子，他的毛髮全都長在腦袋上，遮掩面容，身上倒是頗為滑溜，就是髒了些，沾滿泥垢。

無毛小猴蹲在地上與狼崽平靜對視，可下一秒它的腳踝就被一隻毛絨絨的手爪抓住，拖拽了回去。

暴怒的雄猴齜牙咧嘴，粗暴地將小猴按在地上拖來拽去，不時拳打腳踢，吼叫連連。

猴群一陣騷亂，不少猴子露出驚慌之色，悄悄後退。

一隻母猴於心不忍，放下懷中幼猴，跳下樹枝攔在雄猴身前，大聲呼嚎似在勸阻。

雄猴並未理會，首領地位受到挑釁的它已經有些失控，繞過母猴對著無毛小猴又是一陣扒拉。母猴聲音愈發急切、尖銳，用自己的身體為小猴做遮擋。

似乎是母猴的勸說起到了作用，雄猴雖然依舊惱怒，卻還是鬆開了手爪，捂著左臂悶悶不樂地坐到一邊，黃豆眼充斥著怒火，但在這股火氣之下還掩藏著一絲后怕。

母猴扶起小猴仔細查看，發現它只是沾了些塵土，身上沒有傷痕，這才鬆了一口氣。也不管它，重新爬回樹梢，坐到幼猴身邊。

而小猴也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淡定爬到樹根前。

狼崽剛開始還有些畏懼，咧嘴低吼，擺出一副兇狠模樣不斷示警。可小猴絲毫不懼，伸手想要把它抓出來，卻被小狼崽一口狠狠咬在指頭上。

任由右手被啃咬，小猴探出左手放在狼崽的腦袋上輕輕撫摸。

猴群里的母猴們給小猴們捉虱子的時候經常會這樣做，很舒服！

就這樣，兩個小傢伙僵持許久，直到狼崽最先熬不住，緩緩閉上眼睛打起呼嚕。

小猴慢慢抽回手，將它輕輕抱起捧在手心，安靜看著小傢伙入睡。不知為何，它總覺得狼崽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

沒了熱鬧，猴群散去，各自佔領一棵果樹開始了它們幸福又愜意的一天。

雄猴沒有離開，它坐在遠處靜靜望著，小猴抱著狼崽從它身邊走過的時候，齜牙咧嘴像在警告，卻也沒有阻攔，直到小猴回到猴群它才抬起屁股捂住有些無力的左手跟上。

母猴抱著滿懷的果實來到小猴面前輕輕放下，也不打擾，轉身回到果樹上悄悄盯著它，眼中意味十分複雜！

小猴正是男嬰！五年前突然出現在猴群。趁著他在昏迷，首領雄猴第一時間就要處理了他，卻被母猴攔下，因為在他身上母猴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在母猴的竭力反抗和保護下，男嬰勉強留在了猴群，卻遭到其它猴子們的排斥，欺凌！

直到有一次，猴群被一條巨大的森蚺襲擊！

具體發生了什麼母猴並不清楚，因為她在第一時間就被森蚺給抽暈了過去。她只知道自己是在森蚺的嘴裡清醒過來，那時森蚺已經沒了聲息，身上血跡斑斑，到處都是凹陷，周圍存活下來的猴子包括首領雄猴沒有理會森蚺而是緊盯著躺在猴屍里的男嬰。

它們的眼神母猴再熟悉不過，和她發現森蚺時一樣。

畏懼！

打那時候起，猴群再不排斥男嬰，他也算正式融入了猴群，只是依舊沒有猴子願意同他玩耍，時刻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只有母猴關照他，也願意讓幼猴接近他！

五年過去，男嬰已經成長成男孩，個頭明顯長大了不少，依舊瘦削。或許是同猴群一起生活的久了，他的行為舉止同猴子無異，臉也被長長的頭髮遮蓋住，要不是沒長條尾巴，和猴子幾乎無異！

吃完水果，已是黃昏，男孩抱著狼崽離去。

白天他會和猴群待在一起，晚上卻會肚子去往東北方向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