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字路口，難言再見
礦工院小區建於80年代，歷經幾次不大不小的地震，竟然是絲毫無損，加上其現今越發顯得優越的地理位置，使得這小區眾人口中的老破舊，房價始終居高不小。
小區西側緊挨礦工醫院，再外一些則是這座城市一條南北向的主道，單向五車道，可以說十分寬闊，而只要過了這條寬闊的道路，便是市區體育中心；東側稱作龍華路，貼著小區的兩個十字路口，一個小夜市，一個三層的標準化菜市場，順著龍華道再多走一個路口便是小山公園，往相反的方向走兩個路口則是護城河流經處，同樣是一個公園。
這還不算完，北側，一個寫字樓，一個電子城；南側被稱作礦院道，十數年前是全省知名的夜市一條街，沿街商鋪、攤位極其經營的小商品或是零食餐飲蜿蜿蜒蜒幾公里，在當時可以稱得上是蔚為壯觀。
當然這些已然作古，一次次的市容治理之後，曾經的繁華早已不再，仍舊留下的部分都在方才吳乾路過的十字路口了。
若不是這老舊小區沒能翻蓋成，還不知道這地方的價格會離譜到什麼程度，當場翻個兩三倍都是有可能的。
吳乾租的房子便是在這個小區了，而且是整個小區最北邊、唯一一座只有一個單元的筒子樓——最頂層，冬天暖氣上不去，冷；夏天太陽烤房頂，熱。
若真是說起來，也真是頗多槽點了，例如樓道沒燈、全小區唯一一座沒認打掃的樓等等，單獨屬於六層的問題例如水壓不夠，水流很小——有多小呢？
耍牙接水等十秒，洗臉等一分鐘。
後來他乾脆買了一個大桶，接滿備用。
當然考慮到價錢，總歸還算是合適的。
畢竟隔著一條街就有五個籃球場，兩三個公園的小區，真的並不多。
……
吳乾嘴裡還嗦著第一塊鴨骨，滋味還很足。
「二十年移動老店名不虛傳！」
他默默讚歎。
前方是到家前的最後一個十字路口，走到分叉路，他只要左轉再走上個兩分鐘，就能到小區的北門口了。
「嗡~嗡~嗡！」
隱約的轟鳴聲順著街道漸次傳過來，且一聲大過一聲。
這聲音吳乾並不陌生，作為一個重工業起來的北方重鎮（曾經的），這裡的暴發戶可能比許多省份一省都多。
用暴發戶描述並不夠精準，一個曾經很流行的辭彙叫做「土豪」，其實最開始極有可能便是以本市的部分人為藍本造出來的。
還有一種說法，說是為兄弟省份的煤老闆創造的。
好吧，這兩個兄弟省份，一個挖煤起家，一個煉鐵聞名，大哥托著二哥，二哥捧著大哥，就誰也別說誰了。
走到十字路口，吳乾並不需要過紅燈，但還是駐足下來，想看看這煩人的大漂亮——煩人說的是人，漂亮則是說的車。
畢竟，人開車炸街雖然可煩人，但車是無辜的……尤其是那車還那麼的漂亮。
縱然說吳乾完全不是一個唯顏值論者，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無論人畜……但凡顏值高的，總會有事半功倍的好處在。
「歐紅色的。」
跑車已然出現在視野範圍，車速還不算快，畢竟這個時間，車流多些，是想快也快不起來的。
吳乾目視這紅色跑車還在百多米外加速，似是要在路口黃燈閃爍間衝過去。
「嗚~」
聲音拉長，轟鳴聲小了許多，不知是不是吳乾眼花，路中央的空氣不知何時隱約開始扭曲，像是夏日高溫柏油路上空的空間一般。
吳乾眨了眨眼，竟然發馬路正中央獃獃地站著一位小女孩。
黃燈不再閃爍，已然變紅，跑車呼嘯而來，似乎沒有減速的意思，此時車距離小女孩幾十米，吳乾距離小女孩十幾米。
沒有太多猶豫，也來不及去思考白衣服小女孩什麼時候跑到馬路中央去了，他拔出口袋裡的雙手，以百米衝鋒的姿態沖向女孩，試圖將她拉開或者撲倒來躲開那輛紅色跑車。
時間依舊如常的走著，但在此刻吳乾的感知中，卻彷彿每一秒又都分成了十份，一份一份流淌。
他眼睜睜地看著跑車呼嘯而來，時間不夠了！
他不再試圖拉開小女孩，而是直接撲向小女孩，若是一切順利，他應當是能夠帶著小女孩滾出撞擊範圍。
就在吳乾即將碰觸到小女孩的一瞬間，一直面對著車而背對吳乾的她，終於動了。
她轉過頭。
縱然是這般生死時刻，吳乾仍舊拿出了十分之幾秒的時間來經驗與女孩的精緻。
眼睛大大的，皮膚潔白無瑕，彷彿嬰兒一般。
吳乾只來得及看到這裡，隨後……
隨後漂亮的有些過分的女孩看著如餓虎撲食而來的吳乾，皺起瓊眉。
再隨後，女孩身形如樹葉一般向後飄去，似緩實快，瞬間飄出十幾米。
「我*！」
一句話方才出口，緊接著就是「綁」的一聲，身體砸在瀝青路上的痛楚還沒來得及反饋給大腦，他抬起頭，看到的，是呼嘯而來的車底。
飛卷的塵土和車胎的紋路從未如此清晰地展現在他的眼前。
紋路放大……紅色跑車呼嘯而過，過了幾十米才剎車停下。
整個事情自發生到結束不足十秒，但最開始跑車的聲音足以引起周邊所有人的注目，路上許多人在那跑車沖向二人時發出驚呼和尖叫。
紅車衝過路口停下之後，整個十字路口幾乎都癱瘓了，許多人立刻下車查看。
天幾乎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但路燈還算明亮，膽子大些的人一步一步靠近現場。
「咦！？」
不少人再次發出驚呼，路上有許多破碎的衣服，大家都捂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咦！？」
一些人第三次發出驚呼。
衣服碎片到處都是，可……人呢！？
他們明明眼睜睜看著那勇敢的男人被卷到車底下的，怎麼這裡一點痕迹都沒有呢？
說一點沒有倒也並不准確，除了衣服碎片之外，路邊上白色透明塑料袋子里還裝著一個已經摔爛了的菠蘿，數塊鴨脖子無規律地散落各處。
等有些人緩過神來想起那個穿白衣服的女孩時，他們竟然發現這位女孩也不見了。
圍在現場最核心大概也是最熱心最勇敢的幾位，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報警吧。」
自然是不需說的，早在車禍第一時間，便有反應快的路人打了電話，此刻的警車大概已然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