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局中人
經過一段短暫的寒暄后，夜昂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手放胸前向眾人行禮道。「抱歉，我可能要失陪一下了。」
「你要去哪裡？」公爵蹙眉看著兒子，夜昂抬起手腕，指了指屏幕上顯示的數字。「琴房。每日規定的練琴時間到了。」
「您說過不可有違。」見父親打算出言制止，夜昂搶先提醒他。「另外長輩們說話，我們小輩也插不上話，倒不如換個地方。」他轉頭看看沙發上坐著的維亞和莉可，禮貌的伸出一隻手。「如果兩位願意的話，可以和我一同移步。」
「正合我意。」維亞率先附議，雙手撐在沙發上站起身來。經過剛剛一番笑裡藏刀的慰問和關心，他已清楚自己命中必有此劫，倒不如就順其自然，好好享受其中的過程。眼下最好的選擇就是跟著他走，看他究竟想要做什麼。莉可見他身形不穩，起身扶住他。「你這能走嗎？」
「是啊。」伯爵點點頭，出聲勸阻道。「你這腿行走不方便，還是就留在這兒吧。」
「不了。」維亞咬牙搖搖頭。「我沒那麼脆弱。」夜昂朝他走來，眼神片刻不移的盯著他，突然背朝著他在他面前蹲下來，扭頭看著他驚愕的表情，微微笑道。「我背你，上來吧。」
「哈？」維亞一臉的目瞪口呆，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場的人全都驚愣不已，尤其是站在門口處的卡洛伊斯，他張大著下巴，抬起手揉了揉眼睛，手指撐著眼皮反覆確認自己的眼睛。維亞回過神來，連忙往後退了兩步，呼吸急促。「不要，我受不起。」
「你是我的客人，我不能讓你負傷前行。」夜昂輕微的搖了搖頭，站起身來直視他的眼眸，調笑道。「要是不願意的話，那就只能委屈你坐輪椅了。」
「你！」維亞氣得渾身一震，握緊拳頭的手不住的發抖。「我自己可以走！」
說完，他轉過頭不再看他，抬步往門口處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擲地有聲。夜昂看著維亞的背影，眸中的玩味漸漸消散。莉可站在他面前，再一次近距離的觀看著他的側顏，不禁走上前來靠近他，幾乎貼近他的臉龐。
「想不到您如此平易近人，溫柔體貼。」莉可臉頰一片紅潤，羞怯道。夜昂轉頭看向她，垂眸朝前向她微微俯首。「這是我應該做的。」
「畢竟他的傷是因我而起。」夜昂面露愧色，低聲嘆了口氣。「他生氣也是應該的。」
這句話根本是在嘲諷他的失態。還未走遠的維亞即刻停下腳步，感覺肺都快要炸開，他轉過頭，眼神直直地盯著夜昂，眼底充斥著絕望的恨意。
「你到底想怎樣？！」他用眼神詢問著，幾乎快要掉下淚來。見他終於露出服軟的表情，夜昂微微挑眉，徑直走到他面前，將頭偏向一邊垂眸看著他，輕笑道。「我不想聽你說「不」。」
「所以。」夜昂重新在他面前蹲下來，聲音低沉有力。「你還是上來吧。」
這算什麼。在場的長輩們全然不明白夜昂的用意，一臉茫然的看著兩個男孩。維亞咬牙深吸一口氣，雙手伏在他的肩上，被他背在了身後。夜昂站起身，感覺到背後沉重的呼吸聲，勾唇輕輕一笑。「這不是挺好的嗎？」
「沒必要和我針鋒相對。」夜昂壓低聲線只讓他聽見，帶著他離開大廳。維亞已是一片混亂，再聽不進他的話語，心中只有絕望和羞恥，漸漸閉上雙眼。
在別人看來，他應該是被捧到了天上，能使權貴屈膝，能讓公爵看重。但在他的眼中，自己已經失去了自我，任由他人隨意拿捏，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而且，作為一個男生，卻處處讓人覺得他需要保護，沒有人認可他的能力，也沒有人在乎他的心情。維亞越想越絕望，將頭埋在夜昂的背上，強忍著不讓自己掉下淚來。夜昂走到門口，聽見背後低低的抽泣聲，輕嘆口氣。莉可跟了過來，在背後叫道。「我也去，請少爺帶上我吧。」
夜昂沒有答話，站定身形等到她跑上前來，看著莉可熱切的眼神微微皺眉，維亞抬起頭。打從方才他便發現了莉可的異樣，在長輩們說話時，她的目光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夜昂，該不會是被他勾了魂了吧。夜昂偏過頭，沉聲道。「談不上個帶字。」
「你跟著就行。」他徑自往前走去，再不多看她一眼，莉可眼中的光漸漸暗了下來，失落的咬緊雙唇。明明剛才還對自己這麼熱情，怎麼轉眼間就變了個態度。她不解的攥著手上的帕子，緊盯著夜昂的背影。維亞正俯在他的背上正轉頭看著她，眼裡帶著疑問和好奇。她咬了咬牙，抬步跟在夜昂的身後，主動和他保持一段距離。
難道，他是知道了些什麼嗎？
三人繞到左邊的花叢，經過一條狹窄的石子路后，一棟白色的建築立在眼前，台階上還鋪著紅毯，夜昂將維亞放下，門口的侍從走上前來，向他遞上一串鑰匙。「少爺，今日的琴房已經準備妥當了。」他又看看旁邊兩個陌生的面孔，俯首道。「需要為客人安排另外的場地嗎？」
「不需要。」還沒等夜昂答話，莉可便疾步湊上前來，臉上掛著甜美的微笑。「我跟著少爺就好，你先下去吧。」
「這。」侍從有些不知所措，小心的看了夜昂一眼，見他微微抬起低垂的眼眸，便轉身退下了。維亞盯著莉可，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她好像對自己很熟悉的樣子。見他們都不做聲，莉可扶著玻璃製成的大門往裡望去，這棟建築共有兩層，從外看來就是個四四方方的白色匣子，大廳里的每個拐角處都放著白瓷製成的獅形雕像，後門大開著通往庭院，落地窗前掛有紅色的帷帳。大廳中間的旋轉式樓梯被大理石板抬起，石板下方是一個圓形的魚池，金色的錦鯉在水中遊動著，泛起幾道波紋。她忍不住嘆道。「真是太好看了。」
「樓上就是琴房。」夜昂看看維亞的腿，詢問道。「你要上去嗎？」
「你都把我帶到這兒了，還問我？」維亞站起身來，走到他面前，眼神複雜的瞪著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沒什麼。「夜昂輕笑著對上他的眼眸，抬手扶住他的肩膀。」只是想告訴你一個事實。」
「我，不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