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東城淪陷

雲棲在黑夜中漫無目的地飛行了一陣子。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夜幕里，他根本不知道何去何從。

躊躇之時，雲棲的虛倉內飄出來一顆如夜明珠一般散發著光芒的東西，將百步以內的境況照得清晰可見。

「此為何物？」雲棲新生疑惑，探視了一番自己虛倉之中的狀況，發現那黑蛟頭上只剩下一隻眼睛在散發著光亮。

雲棲面前的發光之物，竟然是黑蛟的一隻眼珠子！

「黑蛟啊，你何以至此？」雲棲嘆息了一番，心中十分的慚愧。

「它是將一隻眼珠子騰出來供你夜裡照明呢！」是雲珠回答了雲棲的話。

想不到這黑蛟竟然是如此的通曉人性和知恩圖報。

有了能發光的眼珠，夜裡行走就方便了許多。「只是這眼珠子騰出來了，日後還能不能再植回去，若是不能，那我的罪過可就大了！」雲棲自語著，看到那黑蛟捲縮在虛倉的角落裡，一副無精打採的樣子。

借著眼珠子的光，雲棲找到了一背風坡，停下來歇息。如往常一樣，他又開始修鍊了。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心神不寧，調息了幾次都無法靜下心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雲棲自言自語說著：「莫非是家裡出了什麼事了嗎？」

雲棲的思緒，一下子就飛到了遠在南方的東城。

東城此時，太陽才剛剛下山。

晚膳過後，雲梧匆忙地找到了叔父雲岩，憂心忡忡地說：「叔父，我今日總是心煩意亂，總感覺要有大事發生！」

「哦？梧兒，你是不是身體又出現問題了，要不要請大夫看看？」雲岩關切地問了起來。

「叔叔，叔叔！」雲桐也跑了過來，說道：「叔，二哥的感覺沒有錯，我晌午休息的時候似乎也聽到了微弱的聲息，像是大軍行進那種節奏！」

「大軍行進……莫非是魔靈大軍要進攻過來了嗎？」雲岩忽而驚慌起來，說道：「老二老三，你們今日一定要躲在城內，一定不要出屋子了！記住了沒有？我現在去布防去了，你們一定要要聽話啊……」雲岩說完，便快步離去了。

天色漸漸地暗了下來。冬天的夜晚，特別的安靜。今日無風，空氣卻是透骨的冷。守城的士兵們，都忍不住頻頻地走動，往手掌呵氣取暖。

雲桐和雲梧並沒有聽從叔父的話躲藏起來，兩人反而雙雙登上了城中央的高樓之上。

「二哥，敵人就要來了，我們大哥不在，事關這東城的安危，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管啊。」雲桐淡定地說道。

「那是自然！」雲梧拍了拍雲桐的肩膀說道：「三弟，天氣寒冷，何不彈奏一曲，先讓將士們暖和暖和啊？」

「二哥，我正有此意！」雲桐說完，便盤腿坐下，撥弄起琴弦來了。這琴聲，先是如花開蝶舞般的清新輕快，漸漸地又如巨浪拍岸般的激昂。一陣急促的收弦之後，忽而又變得緩和醇厚，讓人感覺猶如沐浴在溫暖的陽光里一般。

城內外的士兵們，聽著這琴聲，身體彷彿也暖和了些許。

「這個老三，真不聽話，又跑出來撥弄他的破琴了！」正忙著布防的雲岩，聽到了琴聲，不好氣地罵道。

「三弟，敵人越來越近了！不過挺好，將士們的狀態非常穩定！」打坐冥想中的雲梧緩緩地說道。

雲桐沒有說話，繼續撥弄著琴弦。跟之前有所不同，現在的琴聲節奏漸漸地快了起來，但是又非常的穩健和有序。隨著樂曲的推進，琴聲中逐漸多了一些詭異之音。

將士們被激起了強烈的危機感，紛紛打起精神來了。

「二哥，敵軍快到了！」亥時時分，雲桐終於開口了。

「敵人來勢洶洶，三弟你怕嗎？」雲梧問道。

「哈哈哈哈，二哥，怕，或者不怕，該來的，終歸會來的！所以，我還是彈琴吧！」雲桐說完，琴聲又響了起來。這回的琴聲節奏強勁，鏗鏘有力，如百萬大軍馳騁沙場般的磅礴氣勢，令人心潮澎湃。

「報——西、南、北三個方向均有魔靈來犯，距離東城已不足十里！」一批快馬衝進了城門口，士兵大聲吶喊著。

「關閉城門！」雲岩大喊著。一聲令下，東南西北四個城門便「咯咯」地被拉了起來。

「他娘的，西邊不是還有江東城嗎？怎麼就直接沖著我們東城來了？看來那魔靈大軍是要集中兵力攻我東城的了！哎，棲兒這還沒回來……」雲岩的心情變得很沉重，心裡嘀咕了起來。

「到了！」雲桐壓住了琴弦，琴聲戛然而止，四處城樓都吹起了號角，軍鼓也隨即「咚咚咚」地響了起來。

「魔靈過來了！」士兵們趁著淡淡的月光看到了蜂擁而來的黑影。

「莫急，等它們走近了再放箭，聽我命令！」說話的正是當初跟雲棲一起去參加比武大會的張青，此時他負責鎮守西門。

眼看著那黑影越來越近，就要進入了射程。

「放箭！」張青一聲令下，萬箭齊發，沖在最前面的魔靈紛紛倒地。緊跟在後的魔靈遲疑了一陣，又繼續湧向了城門。

「再放！」密密麻麻的箭支又射向了魔靈大軍……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一個時辰。

「張將軍，箭支已所剩不多了！」一個士兵稟告說。

「奶奶的，這次來的魔靈可真多。吩咐下去，讓它們走近了再射，務必百發百中！」張青交代士兵說道。

看到箭停了下來，那魔靈便緩緩地試探著靠近城樓。

「二哥，讓你來一波唄！」雲桐打趣說道：「你讓魔靈們看看在城樓上跳舞的美人！」

「三弟所言正是我意！」雲梧說完，便喃喃地念叨起來。

「幻像！」雲梧話音剛落，魔靈們便看到了城樓上的士兵都變成了婀娜多姿的舞女，此時正朝著魔靈們擠著眉眼，扭動著纖纖細腰。

那魔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愣住了！

「放箭放箭，務必打中了！」張青繼續法令，那魔靈大軍又被放到了一大片。

但是，幻境終究只是幻境，維持不了多久。幻境散去了，將士們的箭支也射光了。

魔靈們大概也猜到了這種情況，開始快速地靠近了城樓，爬牆的爬牆，撞門的撞門。有些身軀高大的魔靈，便充當了人肉梯子，魔靈軍很快就攻上了城樓，與東城士兵們展開了近身肉搏，這東城各大城樓，霎時間刀光劍影，煙火瀰漫，血肉橫飛，那場面真的是十分的血腥殘酷。

也許魔靈這次對東城是志在必得了。東城的將士們耗盡了最後一口氣，也沒能守住源源不斷的魔靈大軍，許多受了重傷快要斷氣的士兵，為了保住城門，紛紛堆積到了城門內側，想用屍體作為最後的阻擋。守將張青，也在那死人堆了，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二哥，我們敗了！」雲桐說完，竟然哭了起來。他畢竟年紀還小，哭也沒啥稀奇的。

「三弟，你不是不怕嗎？」雲梧抱著雲桐說道：「二哥雖然不會武功，但是也會像大哥那樣保護你的！」

「二哥，我不是怕死，我是不忍心這座城馬上就要被魔靈搶走了，它們，會殺好多人……」

此時城中，只剩下了護衛隊和雲岩在頑強抵抗著，他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好中央高樓上的雲梧和雲桐。

「去你的小東城，每次都做先鋒跟我魔靈作對！今日嘗到苦頭了吧！」魔靈大將軍牛頭鬼來到了西城門，一腳就踢開了那道被屍體頂住的城門。

「真是不自量力！就剩你們十來個小玩意了嗎？還不快快過來受死！」牛頭鬼看著雲岩帶領的護衛隊不屑地說道。

「魔靈小兒，你休要張狂，就算只剩老子一個，也要砍掉你那難看的牛頭！」雲岩盯著牛頭鬼，不甘示弱地說著。

「哈哈哈哈……死到臨頭還嘴硬！」話剛說完，牛頭鬼便將手中的長矛向雲岩刺了過去。

那雲岩經過那麼長時間的戰鬥，早已疲憊不堪，想要躲閃卻彷彿慢了半步。

「挪！」雲梧嘴裡一念，雲岩就被移開了幾十步遠。

「喲喲喲，竟然還有兩個小鬼在樓上！」牛頭鬼抓起地上的一具屍體，朝著雲梧兄弟二人扔了過去。

「定！」那具屍體被雲梧定在了空中，雲桐猛地撥弄了幾下琴弦，向著牛頭鬼射去了幾十根尖刺。

「有點本事！不過對本將軍來說這都是雕蟲小技！」牛頭鬼一聲怒吼，那尖刺就被聲浪擋飛了，化為了烏有。

「小的們，快去！將那兩個小鬼抓來給我吸靈！誰抓到重重有賞！」魔靈士兵聽了牛頭鬼的命令，一窩蜂撲向了雲梧兩兄弟。

「不好！」雲岩情急之中，施展輕功奮力躍上了那高台之上，一手抓著一個侄子，飛下了露台，匆忙地朝北面逃跑。

雲梧和雲桐平日不練武術，體力跟不上，雲岩帶著他們也跑不快，眼看著就要被魔靈們追上了。

狂奔中的魔靈們，忽然就被一面無形的牆擋了下來，緊接著天空中又下起了一陣流星火雨。沒錯，出手的正是凌君。

見到敵人被牽制住了，凌君也朝著雲岩三人飛了過去。追上他們三人以後，凌君便在大家身上都施加了御風咒。在咒語的作用下，三人感覺足下生風，跑起來路快了好幾倍。

「快，快跟我進密道。」雲岩帶著大家跑到了坐落在最北面的祖堂，迫不及待地在香爐里插了一根香，然後將香爐旋轉了三圈半，地上馬上就開了一個方形小口，密道內的油燈也亮了起來。四人陸續跳進了密道，雲岩按下密道內的開關，入口立馬又合上了。

「總算逃掉了！」雲岩終於舒了一口氣，說道：「幸好祖上留著這麼一條密道，要不然今天真是插翅難逃了。這密道有很多分岔口，都是用來迷惑敵人的，只有一條通道可以到達城外的大霧村……」

「糟了，叔叔，萱妹妹還沒出來呢！」雲桐忽然想起了雲萱。

「真是福大命大，你萱妹妹前些日子跟她娘親去姥姥家了，還沒回來呢！咱們逃出去以後再去找她好了。」

「那棱哥哥和梓哥哥呢？」雲梧焦慮地問道。

「他們兄弟兩鎮守南門，城都失守了，他們兩個恐怕也……」雲岩說著，捂著臉哭出了聲。

「叔叔……」雲梧和雲桐都抱著雲岩哭了起來。旁邊的凌君，看著這情景，心裡也是非常的悲痛。

「好了，侄兒們，我們出城去，這密道他們遲早也會找到的，我們得快！」雲岩擦去了眼淚，帶著大家繼續往出口跑去。

「前面就是出口了，快！」雲岩叫喊著。

「叔，不對，這密道出口外面有人候著，我聽到聲響了！」雲桐停下來說道。

「這天殺的，是誰把密道的秘密泄露出去的，如今該怎麼辦啊？」雲岩急得拍手跺腳，思考了一陣子，說道：「你們看，這裡有好多的分叉道口，你們看到牆壁上畫的美人魚了嗎？」

大家都點點頭。

「你們看這些跳舞的美人魚，看仔細了，看她們的眼珠子，瞄向右手的就是通往出口方向的，一定記住了。等一下你們就先躲進旁邊的岔道裡面去，然後我就去打開出口的機關，開門以後，我就引著他們往入口方向跑。等他們都跑過了這個岔口，你們就使勁地往外面跑，一刻也不要停留，聽到了沒？」

「叔叔，那你呢？」雲桐問道。

「叔叔我對這密道熟悉得很，很快就能將他們甩開的！」雲岩強顏歡笑說道：「你們要相信叔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叔，多滑頭的一個人是吧！好了好了，快躲到岔道裡面去，我要開門了！」

三人聽從雲岩的話，躲進了彎曲的岔道，雲岩按下了出口的開關，外面果然候著十幾個魔靈。

「喲，醜八怪，都在等候你大爺我呢！來呀，來抓大爺啊，讓大爺跟你們這些鱉孫子玩玩捉迷藏，來啊來啊……」雲岩不斷地對魔靈們挑釁著。

那些魔靈受到了刺激，紛紛湧進了密道當中，追著雲岩跑了起來。

「快來快來……」雲岩繞來繞去的，看到魔靈們已經全部跑過了凌君他們隱藏的那個道口，忽然大喊起來：「凌君，快跑，你會法術，一定要保護好他們兩，只要你們還在，東城就還有希望！快——跑——」

聽了雲岩的話，凌君便拉著兩兄弟，飛速跑向了出口。

魔靈們知道被騙了，紛紛轉向向凌君他們追了過去。雲岩奮力地往前沖，撞開了沿途的魔靈，衝到了他們的面前，回過身來爆發了一陣真氣，將魔靈們震退了十來步，自己又朝著出口跑去。

看到凌君他們幾個已經出了密道，雲岩猛地一下按下了機關，出口就被堵死了。雲岩再用力將那機關一拍，將它毀掉了。

「哈哈哈……看你們這些蠢蛋！」雲岩說完，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出口的門。魔靈們的刀啊劍啊矛頭啊紛紛刺向了雲岩的身體……

「叔叔，叔叔……叔叔你快出來啊，叔叔……」兄弟兩人哭得撕心裂肺，凌君的眼淚也不停地往下流。

「二弟三弟，外面快走吧，不要枉費了叔叔的一番……一番成全！」凌君原本想說「一番犧牲」，但是她覺得還是給孩子們留點念想，故而改口說成了「成全」。

但是，兄弟二人還是不肯離去。凌君只得點了他們的定穴，抓起他們往東屏山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