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空之城

依照南域的慣例，新任城主都要到南域每一城進行拜訪。

這日，東海面剛剛能看到紅日，雲棲便早已登上了船。他吩咐隨行的手下清點了即將要送給各城的禮品，確認無誤之後，跟前來送行的叔父雲岩一行道了別，便下令出發了。

大船沿著東城的海岸線西南而行，數日便到了鏡江入海處的南海城。拜訪過南海城后，大船便一直沿江往北，依次拜訪了西陵城、江西城、江東城、青山城，然後從青山城過了白虎江，拜訪了北盟城。此一行，四十多天就過去了。

在北盟修整了兩日之後，大船從北盟城順著鏡江南下，經過南海城再往東北方向駛入了東海。十來天之後雲棲一行又回到了東城。至此，這次拜訪之旅便剩下了距離東城以東三百裡外的東海城。

東海城原是東海上的一個花型群島。數百年前，一顆帶火的石頭從天而降落在海島的中央。待火苗熄滅后，時任東海城主的海蘭對著石頭施展法術。也許是法術激發了隕石的神力，東海城開始慢慢地上浮，最後飄到了距離海面數千米的高空之上。從此，東海城被人們叫做了「天空之城」。

天空城弟子皆為女性。興許是受到了神石的靈力加持，她們都極其擅長飛行。海島剛剛升天的時候，她們一直還和地面有著緊密的聯繫和合作。直到六十多年前的的比武大會，天空城一眾女子，受到了地上男子的調戲和糾纏之後，她們便再也沒有與地上的人有什麼溝通了。當然，她們也不是和地上沒有來往的。由於天上物資稀少，天空城的弟子有時候也會下到地上來招收女弟子和採購一些生活、修鍊物資。也有一些女弟子難以承受空中清寒，叛離后回到地上的。正是從他們口中，地上的人才得知現任的天空城城主叫做凌君。

晚膳的時候，雲岩和雲棲談到了天空城。

「侄兒啊，這天空城，我看你也別去了。反正這些年來，也沒有一個新任城主上去過。」

「去自然是要去的，」雲棲回答道：「南域八城，向來就應該團結，不去，有失偏頗。」

「你看看她們，這些年都在上面逍遙自在，什麼事情都不過問，她們才不管什麼團結不團結呢！」

「雖說如此，但也是咱們地上的人得罪人家在先，此去正好應該給人家道個歉呢。況且，現在魔靈再現，我們可要團結一切力量呢。」

「侄兒啊，你說得輕巧，我看你怎麼上去？你上去給我看看啊。」叔父雲岩表情有些氣憤，又有些不屑。

「叔，你肯定有辦法的！小時候我看你救掉落懸崖的萱妹妹就是踩著劍飛過去的。」

「什麼叫踩著劍？那叫御劍術！一般人可是練不成的，我這一輩當中，就只有你死去的父親和我練成了，況且我都是低空御劍，數千米的高空我也上不去呢。」

「叔，您就讓我試一試嘛，說不定我可以飛上去呢，嘻嘻……」

「唉，從前怕你們摔壞，也不敢讓你們修鍊，如今你做了城主，你說啥就啥……」

晚膳完畢，雲岩給了雲棲一本關於御劍的秘籍。雲棲一夜沒睡，憑藉著出色的天資，次日天亮的時候，他已經學有所成了。又經過了半月的修鍊，雲棲的御劍術已經非常熟練了。

終於到了要飛天的日子了！

為了便於御劍飛行，這次雲棲只帶了一顆聚水珠作為禮物。

「侄兒，這是你第一次飛行，一定要小心啊，實在不行就不要勉強了啊……」

雲棲擁抱了叔父和兩個胞弟，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施展御劍術，一會的功夫，便消失在大家的視野中……

隨著飛行高度越來越大，耗費的功力也越來越多。看到那幾塊漂浮在雲上的倒錐形小島的時候，雲棲已經感覺到非常的吃力了。

「絕對不能這樣放棄了！」雲棲用盡所有的功力，準備完成這最後的爬升。

突然，他感到自己變得身如輕燕，「咻」的一下子就升到了天空城的中心廣場前面。可能，是天空城的神石的力量，讓他如此輕易地飛了上來。

「來者何人？」面前匆匆走來了兩名持劍的白衣女子，她們做好了防禦的姿態。

「在下東城雲棲，剛出任東城城主，按照慣例前來拜訪。」雲棲作揖，感覺有些眩暈。

天空城並不像傳說中的仙境那般美好，周遭許多植物枝葉稀疏，有些已經枯死。城中人很少，偶爾能看到少數練武的女弟子。

雲棲跟隨兩名女弟子，經過了一個水位已經很低的湖。從湖上的白石拱橋走過後，便到了天空城的正殿。

「報告城主，東城新主雲城主前來拜訪！」其中一名女子說道。

「在下東城雲棲，見過凌城主！」

只見正殿的主座上，側身躺著一個身穿淺海藍色絲綢薄衣裳女子，背對著殿前，頭頂點綴著簡單的裝飾，一頭烏黑的長發從座椅的前沿垂了下來。凌君聽到聲音后，緩緩地轉過身來，捋了一下額前的頭髮，起身站了起來，「想不到我這清寒天城，今日竟然來了貴客！」

「在下剛剛出任東城城主，依照慣例前來拜訪，冒昧打擾，還清凌城主見諒。」

「雲城主真是有心之人！」凌君起身，緩緩走到雲棲面前，「雲城主有禮了，快請坐吧。」說罷，凌君吩咐手下，呈上了一些酒水和清淡的散食。

「天城不比人間繁華，雲城主可不要見怪。」凌君看著雲棲，臉色竟有一絲尷尬。看著眼前這個衣著端莊，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的男子，心裏面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凌城主客氣了。」雲棲托起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此茶口感如雲般輕盈，甚好！」

「此茶乃我後院所栽，因為缺水，每年抽蕊極少，雲公子喜歡就好。」不知道為什麼，凌君改口稱雲棲為公子。

「天城缺水，在下此行帶了一物，興許能合你意。」雲棲打開隨身帶來的包裹，拿出一個鏤金盒子，雙手呈上。「此乃聚水珠，可引云為雨。」雲棲說完，將盒子的蓋子打開，一個晶瑩剔透的鵝卵形寶石出現在眼前。天城下方的雲朵，一時間聚集成了一片，不一會功夫，下方的雲朵就變成了雨滴，密密麻麻地上升到天城之上，然後又落到了主殿上方。屋頂上響起了雨打瓦片的聲音。

凌君欣喜，興沖沖地跑到了店外，張開雙臂，仰望上方，沐浴著這奇缺的雨水，隨後又在雨中翩翩地跳起舞來。

想不到剛才還十分高冷矜持的凌城主，此時已經化身為活潑可愛，無憂無慮的姑娘一般。看著一身濕透的凌君，雲棲感覺到內心有一些悸動。他下意識地將眼神避開凌君，「非禮勿視」這道理他還是懂的。

「凌城主，雲棲先到偏殿休息一下，」雲棲向凌君行禮，沒有抬頭，「在下不才，從地上上來，竟也耗盡了功力，此刻已經有些疲倦了。」

凌君也停下了舞蹈，回過神來，「雲公子，剛剛欣喜過度，有些失禮了，雲公子若是累了，便先行休息吧。」

……

「雲城主，雲城主，起身用膳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和叫喊聲。雲棲睜開眼，發現天色已黑。他跟隨凌君的隨從來到了一個小苑，看到苑中的小亭下亮著燈光。亭子下面的石桌上擺放著酒食，凌君正坐在桌子邊上。

「雲公子來啦？」凌君起身招呼雲棲就坐。「其實晚膳時間早過了，怕打擾了公子歇息，就沒有叫醒公子。然而又怕公子夜裡受餓，也只能強行叫醒公子了。若是打擾了，公子莫怪啊。」凌君給雲棲斟了一杯酒。

「凌城主客氣，是雲棲打擾了眾人的清凈才是真的。」雲棲說完，攤手示意凌君先行用膳。

「雲公子此次送來大禮聚水珠，解決了我天城的大難題，凌君敬公子一杯」。凌君向雲棲敬了酒，雲棲也回敬了一杯。

「只是，雲公子送我天城如此貴重之物，家人可有異議？」

「不不不，凌城主言重了。」雲棲解釋道：「此物乃我偶然所得。」

雲棲喝了一口酒，接著說：「兩年前，我跟叔父去深山採藥，發現周遭的雨水總是落在一個山頭。叔父和我前去一探究竟，竟然發現山頭有一約摸八歲的蓬頭男孩，他走到哪裡，雨水就下到哪裡。從他口中得知，那男孩從三歲開始就招雨，村裡人視他為怪物，怕他把村子淹了，把他趕到了深山裡。只有等到晴空萬里的時候，村裡人才給他送一些吃食。」

「竟有如此神奇之事？」凌君好奇地往著雲棲的臉。

「那時，我就懷疑男孩身體里藏了能夠招雨的東西。經過探查，我們發現男孩的腹部右側有一硬物。我和叔父把男孩帶會城裡，找了最好的郎中幫男孩去除了異物。為此，東城那時也下了幾天幾夜的雨呢。」

「雲公子真是大善人！」凌君更加好奇了。「後來呢？後來雨怎麼停下來的？」

「我們找了很多辦法，最後發現把那異物放在鎮魂玉旁邊雨就會停止。所以我們找了上好的工匠，用鎮魂玉打造了今日您看到的那個盒子。只要把珠子放進去，蓋子蓋上，雨就不會下了。」

「哦，原來如此。這樣說來，雲公子既是那男孩的貴人，也是我天城的貴人哪！」凌君說到此，又敬了雲棲一杯。

「貴人談不上，只是這世間之事，彷彿總有著各種各樣的機緣巧合，說不清，也道不明。」

「比如，雲公子和我今天的相遇？」凌雲輕輕地笑出了聲，隨後又說：「說笑說笑，雲公子不要在意。」

「相遇皆有緣，在下也敬凌城主一杯！」兩人一同舉杯，一飲而盡。

接連幾杯酒下肚，兩人臉色都有些泛紅了。

「雲公子，往後就不要叫我『凌城主』了，好吧？叫我『凌姑娘』可否更加貼切呢？」

「自然也是沒有問題的，凌姑娘！」一聲「凌姑娘」竟然逗得兩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就這樣說著笑著，不知不覺夜已經深了。天空城上，星星看起來格外的明亮耀眼。眼前的凌君，也許是醉了，靠在亭子邊上的柱子睡著了，臉上泛著紅，嘴角還帶著微笑。

雲棲也有些醉意。一陣風掠過，感覺有些微冷。雲棲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凌君的身上，自己也靠著另一根柱子，不一會功夫，也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