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鳳凰台上鳳凰游 鳳去台空江自流
見我們中箭,十幾名蒙面之人手提長刀向我們移動過來。就在這時,一襲白衣男子手持長劍,腰間還掛著個酒壺,優雅的落在我們與敵人之間,口中念念有詞:「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接著,便是「乒乒乓乓的」刀劍相交之聲。小落抱著我焦急的哭喊。蘭兒為我按著腿上穴道,以免流血過多。
那白衣男子,動作瀟洒自如,只見他橫劈斜刺,旋轉騰挪,白色衣帶自然飄飛,一頭齊肩黑髮也隨之飛揚,頜下一把烏黑美髯在舞動中飄逸靈動,更添一種仙風道骨之感。他僅憑一己之力,竟迫得那十幾個刺客無法前進半分。
刺客見進不得身,便退後取出背上弩箭,對準白衣男子發射箭矢。只見十來支羽箭齊齊向他飛來,他卻不緊不慢,將長劍橫胸,在羽箭將要靠近他時,迅速揮動手中長劍,電光石火之間,竟將所有羽箭一一斬落。箭身箭頭散落一地,幾乎都在同一位置被削斷。
刺客們見白衣男子露了這手功夫,無不駭然,就連一旁的我也心中喝彩,禁不住喊了一個「好」字。而小落則依然跪坐在我身旁,兀自哭泣著不知所措。刺客見襲擊他不成,便移動陣形,竟將弩箭方向對準了已失去了戰鬥力的我。
「嗖嗖嗖」又是數十支羽箭激射而來,我急忙做起身來,將小落擋在了身後。心想我命休矣,臨死前弱可救的小落,便也算的「死得其所」,不禁心中苦笑,後悔自己為何要說那色字頭上一把刀,話音剛落,這把刀就要斬下。
危急之時,只聽那白衣男子口中大喊一句:「鳳凰台上鳳凰游。」一邊喊著一邊揮舞長劍,長劍之上竟多了一對火焰鳳凰。隨著旋轉的劍花,那鳳凰在劍幕中盤旋,將向我們飛來的羽箭全部吞噬於火焰之中,不見向前飛去,也不見墜落。
接著白衣男子繼續喊道:「鳳去台空江自流!」說著,他長劍一揮,一對火鳳凰裹挾著所有羽箭向一盤飛去,徑直落到不遠處的湖水之中。還不待眾刺客反應,白衣男子一個跳躍,迫到刺客們跟前,口中依舊念念有詞:「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只聽得一陣「乒乒乓乓」之聲,眾刺客的兵刃盡皆被挑入遠處的花叢之中。十幾把刀劍和十幾副弓弩,都落到一處,堆成小山似的。眾刺客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我不禁嘆服,天下間竟有如此高明的劍術。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白衣男子繼續念道。聽到這裡,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念誦的劍訣正是那詩仙李太白的《登金陵鳳凰台》一詩。他用李白詩句化作劍訣,將飄逸的動作融入浪漫的詩句,剛健之中更添了幾分詩意,剛柔並濟,真是奇思妙想。我不禁自慚形穢,心如刀割,心想,「他必定是小落的歐卡桑了,這等捨命相救,旁人如何做得?他瀟洒如斯,我又如何及他萬一?」頓時悵然若失,垂下頭去。
「啊!她們都是浪人!」身後的小落探出頭來驚道。我聞聲抬頭,原來那白衣男子在念誦劍訣之時,已將他們的蒙面黑布挑下,露出了如街頭浪人一般猙獰的面容。想必適才我們殺了他們的同僚,於是興師前來報復。眾浪人見無法取勝,身份也已暴露,變開始四下逃竄起來。
那白衣男子見是浪人,也面露恨意,恨意轉瞬變為一股殺氣,於是口中喊道:「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展開移形換影之功,在奔逃的浪人之間揮舞長劍,只聽得「啊啊啊啊」之聲,眾浪人紛紛應聲倒地,都在咽喉處滲出一灘鮮血。這一次,他們死相卻不像街頭浪人一般縮小了身子。
待動作完成,白衣男子走了過來。我掙扎站起,小落則主動在一旁攙扶,我見小落如此大方,竟當著情郎的面攙扶別的男人,會不會讓我招來殺生之禍?可直到白衣男子走近,小落卻不瞧她一眼,那白衣男子也未特別的關心於她,這才恍然,原來是我多想了。自己何時變得如此狹隘,竟將所有瀟洒男子都當作自己的敵人。我不禁自責起來。雖是自責,但心中卻如墜大石,心情頓時大好,渾然忘了腿上疼痛。我對著白衣男子深深一揖,道:「多謝大俠救命之恩。」
白衣男子微一拱手,接著取出腰間酒壺,竟「咕嚕咕嚕」地大喝起酒來。幾大口下去,他放下了酒壺,口中還含著一口酒未吞下。他將長劍橫在胸前,此刻才發現,他眨眼間擊殺十幾人,長劍之上,竟看不到一滴血漬。他將口中余酒噴吐在長劍之上,一股辛辣酒氣撲鼻而來,可見其酒之烈。
接著,他喊一聲:「忍住了!」便迅速將劍向我腿部刺去,我心下一驚,還未及反應,他就已把我腳上插著的帶倒刺的箭頭削斷。箭頭落下,一節箭身還穿過小腿露在傷口外。接著他用劍身對著羽箭切口處迅速一擊,斷頭羽箭便又逆穿過我小腿,倒飛出去,徑直倒插在遠處一株柳樹之上。一陣劇痛傳來,鮮血直流。原來,白衣男子是在為我拔箭,動作迅捷無倫,直到我和小落反應過來時,斷箭早已插到柳樹上了。為了不讓他看到我懦弱模樣,也為了在二女面前不失顏面,我強自鎮定著,一聲未吭。倒是反應過來的小落髮出了一聲驚呼,慢慢扶我坐下。
白衣男子收起長劍,說道:「濁劍斬賊子,滌劍救英雄。果真好男兒。這是我道家仙藥,將之敷於傷口,便可立即止血止痛,不消半個時辰,你便可與常人一般行走。若要痊癒,還需將養兩日。」說著將一個瓷瓶遞給了我,便要轉身離開。
「大俠高姓大名,救命之恩,好教我日後報答。」我忙問道。
那人並未回頭,拿出酒壺又喝了一口,邊走邊說道:「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說完,一個跳躍,越過了西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