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靈修課（3）

「強化這種感覺。現在，你們覺得怎麼樣？是不是覺得特別輕鬆？你還對自己的想法感到愧疚嗎？」

「內疚是我們人類文化的奇特發明。它讓你陷入沒完沒了的自責，自我設限，厭棄。當然，適度的內疚是應該的。但我們應該只遵循簡單原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不傷害他人，不傷害自己，接納自己、喜愛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

「沒有比這個更令你覺得幸福的了。這樣的幸福才能持久。」

「你們來這裡，我唯一能做的，是引導你們找到自己，發現被掩蓋在嘈雜聲之下的真實聲音。那是屬於你，而不是別人的聲音。」

說完，上師盤腿坐下，閉上眼睛打坐。會場里恢復寧靜，只有輕微的呼吸聲。

我也試著進入狀態，但旁邊那位女士傳過來的香氣，擾亂了我的心神。我盼著等會兒離開會場后，跟著她，要聯繫方式。我確實對她動心了。我無法否認，也不能從心底說服自己，不要去關注她。我還不知道她是否已有心儀的對象，希望沒有。李華說微笑的人運氣好，我保持嘴角上揚狀態，希望能帶來好運。

會議廳里很安靜。我似乎聽到了外面飄雪的聲音，還有人在雪地里爽朗大笑。那名槍手凍得通紅的臉。寺廟裡女尼年輕卻祥和的表情。幸福洋溢在嘴角的佳琪。不告而別，不知道身在何處的佳佳。兩名性格開朗的警察。那兩對我幫助過的夫妻。庭審現場，犯罪嫌疑人有條不紊的陳詞。法官最後的宣判。我身邊這位女士。

我想，我肯定將她美化了。我越是沉醉在她的香氣里，就越是將她想得美好。她把我的心都給融化了，勾走了我的魂，讓我坐立不安。

時間過得很慢，彷彿過去了一個世紀，外面的冰天雪地反覆消融又重生了一百次。可其實只不過過去了半個小時。

「現在，各位可以回去了。」上師說，「回到各自的房間后，你們可以繼續打坐。好好想一想我講的話，只想這一件事。不要貪多求快。」

我遲遲起不來。李華跟那出版人都站起來，朝門外走去。等旁邊這位女士站起身，走向門外，我才慌忙起身。我離女士三五米遠，心臟砰砰直跳，像是在做賊，要偷什麼東西。我第一次做這種事，沒有經驗。我擔心有人發現我的居心，會嘲笑我。也擔心以前有人這麼干過，我只不過是又一個「討人嫌」的「跟蹤者」。

大部分人都離開了，但還有少部分人似乎在留戀什麼，遲遲不肯走。很快，我就發現了其中的秘密。這些人像我一樣，生怕被人發現，左顧右盼，四處張望，偷偷溜到上師的房間里去。他們想到上師那裡去「加餐」，讓上師單獨給他們講解，深入解決他們的煩惱。

我躲在五米開外的清潔室門后，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進去，過會兒，又出來了。我的「女神」也在排隊。她進去了。半個小時后，她出來了。她的眼角似乎有淚痕。我鼓起勇氣快步走過去，腳底下發軟，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我擋在她面前。

「聊聊？」

她看了我一眼。

「剛才講的也沒什麼，都是老生常談。市面上售賣的那些書，講的都是這種差不多的雞湯話。」我說，「什麼知足常樂，喜愛你自己啊，有什麼特別？」

「你不懂。」

「我怎麼不懂。」

「上師講出來的，就不一樣。」

「你這是盲目崇拜。」

「那你為什麼來了？」

「朋友拉我來的。」

「你要是行，你去講啊，你來聽課做什麼？」

「沒人會聽我講。」

「那就行了嘛，你不相信，那是你的事。這麼多人都信呢。」

「就是因為沒有人質疑，你相信，他相信，結果每個人都以為其他人都信，就這麼把人給捧起來。很多人都是這麼被騙過來的。」

「我們可沒有受騙。我們是自願來的。」

「不過也不能完全否定他的說法。他說的完全沒錯。只是，他說了我們都在嘴上說的雞湯話。不過嘛，如果他換種新奇的說法，只不過是換了形式，內容還是一樣，也沒什麼意思。」我說，「關鍵在於你信，還是不信。」

「你想說什麼？」她問。

「跟我一起去吃宵夜？」我說得很認真，態度極其誠懇。

「不去。」

她扭頭就走。沒辦法，只能任由她走掉。走廊里，剩下我一個人，落落寡歡，傻傻地站在那裡。我想，我真的傻得可以。茫然打量了一圈四周的情況，腦海中忽然冒出來這個想法：我為什麼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