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憶所學

許越說的是往後咱們一起干，而不是往後跟他一起干。

「咱們」與「跟他」看似只是兩字只差，這裡面卻有尊重與不尊重、選擇自由與不自由甚至是地位的高與低等諸多差別。

這約莫是比較級與最高級的差別，比較級傳達的意思是「你跟著我干吧，考慮一下吧」，最高級傳達的意思是「你只能跟著我干，你沒有其他選擇了」。

與人謀事，該出手時出手，該表現時表現，切記不要大包大攬、自以為是的決定一切。

社畜了好幾年，許越可太明白這些道理了。

此刻，心中儘管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卻只是微笑的看著楊卧星，一臉從容淡定色。

這裡靈曦突然從粉色袋子中出來，抓住許越的手，幾乎是哀求的問道：「許越，你是不是覺得父帝化道這件事情有問題？」

許越曾經懷疑過，古帝化道的時間與他穿越的時間存在聯繫，如今得知化道不等於死亡。

現在假設龍卿古帝還能活過來，那麼能古帝活過來的條件是什麼？

理論上來說，他許越與古帝半點聯繫都沒有，古帝是死是活跟他許越有什麼關係？

問題是，他許越如今能走到這一步全憑靈曦的幫助，靈曦則又是古帝的女兒。

這樣一來，加上穿越時間的吻合，若還說古帝的化道與日後的復活與他許越無關，那也太自欺欺人了。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關係呢？

許越心中浮現出各種念頭，以及相應的各種可怕的結果。

一時間心潮激蕩，猶如海浪擊破天了際，起伏不定。

許越看向靈曦，笑道：「是有不少奇怪的預感，不過如今只是楊兄弟說了無心之言，咱們自已嚇自已，自已先亂起來了，要是還嚇出個毛病，那也太可笑。」

靈曦十分認真，豎起雙指，「我不管其他事情。

「母后說，嫁了人就是夫家人，就要一心為夫君考慮。

「我姬靈曦今天在這裡發誓，只要你許越不負靈曦，靈曦就永遠忠誠你許越，此身此世，三身三世，千世萬世，絕不背叛。」

楊卧星微微愣神，傻傻的看著沒有帶面紗的靈曦。

你爹還沒死啊，說不得你娘也沒死呢。

為了我許越這麼個人，你連古帝爹、天母娘都不要了。

這說出去，也沒人敢相信啊。

許越看著靈曦，點頭道：「好，我知道了。咱們不說這些，帶你逛街去。」

靈曦皺眉，一臉嚴肅道：「不行。這件事情你必須要給我一個準確的答覆，不然我就不做你的正妻將軍了。」

許越回頭看靈曦。

不由皺巴起臉，撓著下巴，圍著靈曦轉了一圈，轉了兩圈，轉到第三圈的時候，也豎起雙指，看著靈曦發誓道：「只要姬靈曦你不嫌棄我許越，咱們要生一起生，要死我許越先死。」

「一言為定。」

靈曦看著許越說。

伸出纖纖玉手，伸出拇指與小指。

這是要拉鉤？

許越心下愕然，卻是一臉鄭重，伸出了大手。

忙伸手擺弄自已的五根手指。

以前在電視上總是看見人家情侶拉鉤什麼的，輪到自已這裡，怎麼都覺都得不舒服。

有些窘迫的看了眼靈曦，眼神詢問，「行不行？」

靈曦輕輕勾住許越的大小指，拉著許越的大拇指與自已的大拇指對在一起，就看著許越。

「一言為定。」

許越笑著說。

靈曦也笑了，櫻桃紅唇輕起，露出潔白無暇的貝齒，甜蜜蜜如醉，光燦燦如晚霞。

僵了一下，靈曦糯糯道：「你就沒什麼要的？」

哈哈。

咱就是個偶爾去一回夜店時的社畜，真沒談過幾個又朋友。

「許越」就是個見了漂亮女人就想拉上床的流氓，可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

許越看似很認真的想了下，「要不，咱們現在就找張床把大事辦了？」

「咳。」

楊卧星憋不住了。

靈曦羞的躲在許越身後，把臉埋在許越背上，一下一下錘打許越的後背。

「噢，讓楊兄弟見笑了。

「這……與楊兄弟談的是前途大事，與我家公主殿下談的是人生大事，實在都不能馬虎亂說。

「楊兄弟，有時間你可以考慮一下我剛才說的話，這就不打擾你了。」

許越微笑。

攥著靈曦的手，與楊卧星擦肩而過。

楊卧星則怔怔的看著許越與靈曦兩人走出漢白玉廣場，看著兩人走遠，直到靈曦與許越消失在街角，才回過神來快步跟上。

許越這邊詢問了軍營的方向，便帶著靈曦在街上閑逛起來，走走停停，左看右看的，散漫的很，似乎絲毫不著急去軍營。

靈曦出廣場便戴上薄紗，青絲披散，輕薄白錦長裙貼身，勾勒出高挑而優雅的身姿，每一次蓮步輕移都像精靈一樣舞動仙華，每一個眉眼顧盼間都好像要吸納街道上所有的光芒。

街上人流熙攘，並不算多，卻也十分熱鬧。

靈曦其實十分緊張，一路都抓著許越的胳膊，沒有放開一下。

許越則有些提不起興趣。本來帶著媳婦逛街就是一件苦差事，更何況如今強敵環伺……在生死存亡的大事面前，真是任何美好的畫面都是浮雲。

當然，不管心中如何憂慮，面上還是有說有笑，看起來十分輕鬆。

為了讓靈曦能開心點，先去給靈曦買了糕點與蜜餞，然後給自已買了滷肉與美酒。

由靈曦走在前面，隨便沿著街隨便賞玩。

許越跟在後面，邊吃邊走，糕點酥軟，滷肉香味醇厚，美酒回味甘甜，就是蜜餞甜的有些粘牙，不過靈曦好像很喜歡吃，所以也不用扔掉。

「許越」還在耳邊問話。

許越則只是跟在靈曦後面，想著接下來的事情。

靈曦突然轉回來，抱住許越的手臂，小聲說：「楊卧星一直在後面跟著。」

許越頭也沒回，「不要管他。

「——公主殿下，您要買些什麼，咱們得找個小目標，這樣漫無目的閑逛也不好。」

靈曦從許越手中的紙包里拿過梅干，張開小嘴咬了口，慢慢咀嚼，好像在思考。

「許越」生在杏川，對梅子、李子、杏子之類都十分喜歡吃。

許越卻不喜歡，儘管靈曦吃什麼東西都是秀色可餐，可一想到是那極致的酸甜味，就覺得口齒生津，實在酸的受不了。

靈曦說，「過去大家的衣服鞋子都是良叔派人去買的，只有貼身的衣服是我自已準備。

「我剛才見你已經學會了煉器，要不你給我做一件衣服與一套首飾好了。」

公主殿下，我現在好像只會做一柄「夜涼劍」！

許越心中叫苦。

靈曦繼續說，「之前說的八藝，你已經學了劍，又學習煉器術，往後要修習劍法，精進煉器術、煉丹術與禁法等等，都要建立數術的基礎上。

「要不，你找機會修習一下數術好了，只要你學會了數術，肯定能做出一件靈袍與靈器，這樣你的劍術也肯定能更進一步，也能為日後修鍊劍法打基礎。」

「行。」

許越點頭，「一定找人給我的靈曦殿下找一件最漂亮的衣服，一套最漂亮的首飾。」

靈曦微笑。

轉而故作生氣的輕哼了聲，「你這件屠靈法袍是很不錯，只是若不儘快煉化的話，一旦那王奔找到煉製者拿到驅動法訣，隨時都可能毀了這件法袍，說不定還能竊聽你的秘密。」

轉而可憐巴巴道：「許越，你難道希望你的靈曦穿別人煉製的衣服，萬一被……」

許越心下無奈。

卻是一臉保護媳婦的勇敢模樣，「好，就我來煉製給公主殿下煉製衣服。」

靈曦只是看著許越，「那我們去買材料吧。」

許越說：「材料咱們有很好。」

靈曦說，「咱們要從零開始學起，需要買一下廉價的材料練習，神魔族的領主們送的寶物都太珍貴了，浪費了太可惜。」

「好。

「都聽媳婦的。」

許越微笑。

心中則有種被「上司」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恐慌感。

只覺分外荒謬，難道又要失去自由，淪為「九九六」的社畜？

許越看了眼自家公主媳婦，這也不像個剝削勞動人民的資本家啊。

靈曦突然覺得許越的眼生有些奇怪，擔心道：「許越你是不是不願意學，你要是不願意學，我就不要什麼衣服首飾了。」

許越一本正經的搖頭，「就是覺得我的公主殿下太賢惠了。

「你不知道，咱們鎮里娶媳婦那財力錢有多恐怖，也不知多少人因為一份彩禮錢，與自已的摯愛的人擦肩而過。

「像公主殿下這樣的，真是打著燈籠出去找一百年都找不到！」

靈曦甜蜜一笑，隨即打了下許越的胳膊，「你要是覺得本宮不夠矜持，那本宮得再想想。」

許越立刻投降，「別想了，這樣就挺好的。」

靈曦嗔怪的笑，「你這個人，只要能說得過去，真是在自已的媳婦面前都不願意吃虧。」

公主殿下您不要誤會，這些事情並不難，主要是做起來太麻煩。

咱穿越過來就是享受生活來著，抱著美人，一邊喝著小酒，一邊看舞姬熱舞，這樣紙醉金迷、一心等死的糜爛生活才是他要追求的好嘛。

心中想著，許越略有不悅，「若論天資，殿下才是諸天第一，如今卻無所作為。」

靈曦立刻投降，「許越，我覺得你說的很對，咱們就先定一個小目標，等這個目標實現了，再想之後的事情。」

還治不了你了。

許越微笑，「殿下乃是天人，必然是學識與見識，才貌與修養都無雙的天驕，要不殿下就做這數術老師吧。」

「我？」靈曦瞪大了靈動的眼眸，「我……不行，我肯定不行。」

許越搖頭，「那我也肯定不行。

「咱們還是找機會回龍守鎮打獵度日吧，挺好的。」

靈曦怒瞪許越，半晌無奈敗下陣來，「好吧，我來當這個夫子。」

「母后是天天請仙君來給我講學，可我從來沒有認真聽過呀，把你教壞了怎麼辦？」

許越壞笑，「請殿下認清一下局勢，現在只可能是我把您教壞，您教的再壞我也是在變好。」

說著，色眯眯的眨眼。

靈曦俏臉一紅，伸手打下許越肩膀，只能低頭蜜餞，不搭理許越了。

心中想著，還是找機會問問良叔好了……萬一許越跟她學的數術真有漏洞，那越到最後就會弱點越明顯，搞不好會死的人。

如此，兩人又有說又笑開始逛街。

可以看得出，靈曦對周圍的每一件物品都感覺新鮮，卻也警惕著周圍的每個人，所以就算真的遇到了什麼喜歡的東西，只要許越沒有走過去，她也只是遠遠的看一眼，就算近在眼前的東西也不去觸碰，不與任何人接觸，更不與任何人交流。

許越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只是心下嘆息，一個在逃亡諸天的公主殿下，在如今這樣危機情況下，的確不容易再相信什麼人，也不會輕易接觸什麼人。

當然，留意靈曦的情緒與安全的同時，許越大部分思緒還是在想接下來的事情，尤其觀察周圍街道的情況。

可以看見，街道地面與門麵店鋪都是統一石板面料，且是通過特殊處理的，沒有磨損，也沒有被雨水打濕、暴晒乾裂的跡象。

許越留意到，那些砌牆的石板砌塊的規格尺寸，顯然都是地球二十一世紀后各種長見的水泥砌塊尺寸。

只不過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天然條件、切割條件與勞力條件，讓這些石塊都是天然石塊切割成的，細部粘合的「水泥砂漿」材料則是「水泥」相近的靈性材料。

建築風格，也更像是繼承了古中國的建築文化，當然其中還雜糅著西方的建築風格，還要一些奇怪的東西，比如把一隻只形貌醜陋的「鬼」放在屋脊上。

經濟方面，城外的普通人還是從事牛耕種地，大點的豪族都能請得起仙師，卻沒有任何一件機械設備，沒有電能，除了「水晶板」好像也沒有其他電器，城內各種小鏢局的車隊走在街上，天空商隊的雲舟也不斷往來，街上的「快遞小哥」提著包裹腳步匆匆，類似銀行的錢莊，割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家，可見商貿十分繁榮。

商業的本質是實現貨物交換，這便決定了商業活動必然包括：買方、賣方、交易市場與媒介。

媒介就是貨幣，就是錢。

而判斷一個經濟體的發達與否，唯一要看的就是交易市場。

市場是有規矩的，若把市場比作一張漁網，也只有當「市場規矩」彌補了一切漁網「漏洞」，保護好每個商家、賣家、賣家的權益，這才是好的、發達的交易市場。

地球二十一紀的交易市場的建立，是從西班牙與葡萄牙的海上掠奪、殖民開始的，後來人們把賣方與買方的「人」變成了「法人」——公司正式誕生，交易市場凝結成了名為「金融」兩個字，而貨幣則從金銀銅鐵變成了網路上的「數字」——虛擬貨幣。

許越穿越過來，仔細觀察了三個月，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搞明白這個神秘世界是怎麼回事。

若把「大公司」「大品牌」看成是一個個王侯貴族，之下的通過公、候、伯、子、男化作五等的「小公司」，自然能列出這個世界的框架。

這樣看來，就好像這個世界的本質從未變過，帝制與選舉制有差別嘛？……也許差別只在於「人權」與「公權力」的實現。

所以到最後，若是回首去看，好像也只能從「人權」的實現來看到這個世界了。

或者悲觀點說，這個世界是沒有「人權」這種東西的。

細說來，這個神秘的世界，就是無數個獨立的小世界，最終表現就是從上到下的三十三重天界。

不可思議的是，這個世界他喵的既然還有奴隸。

最恐怖的是，這個世界的「大法人」「大公司」可能只有一個人，一個可能足以毀天滅地的人，甚至完全不需要軍隊與團隊，就能做成一切事情。

「哈哈，這樣也好，以後就算混的再差，也能買個奴隸當老婆，完全不用為彩禮錢捉急。

「至於混的好了，那就要上三十三重天看看了。」

心中想著，許越不由笑了。

「許越，你傻笑什麼？」靈曦好奇的問。

許越這才發展自已想的太遠了，說道：「想今晚咱們在哪裡的床上……」

「閉嘴。」

靈曦生氣。

見許越不願意說，也不多問。

說道：「藍田坊到了。

「聽良叔說這是北方最好的玉器工坊……好像是墨家的產業。」

墨家？

若按照戰國史來說，農家是貧農與流亡者的領袖，墨家則是小地主與小手工業作坊的領袖。

「不對。」

許越瞠目。

靈曦好奇，「又怎麼了？」

許越茫然四顧。

看向天空怔怔出神，「不可能啊。

「戰國史好像是初中、高中的歷史知識，上學時只是為應付考試，上了大學后就從來沒有接觸處。

「到現在，本應該忘記了這些的東西啊，現在怎麼突然都記起來了？」

靈曦著急，「許越你到底怎麼了，你得告訴我啊？

「我都要擔心死了。」

許越伸手蓋在靈曦腦袋上，仍舊看著天空，「突然響起了許多許多事情。」

靈曦眨眼，突然大叫，「仙氣入體喚醒記憶不是很正常嘛——許越這樣是要急死我，還是要氣死我？」

公主殿下你知道嘛。

只要能記起所有學過的知識，他許越就是這個世界最有學問的人了！

打不過陳少羽怎麼了？

造出幾顆「強子彈」再打，行不行？……說不定這個世界連「強相互作用力」也能解決呢。

許越把手從靈曦腦袋上拿下來，搭在靈曦肩膀上，咧嘴笑道：「殿下無法體會生活的艱難，也就無體會經理死難后再記少年時的美好。

「剛回憶起來了許多有趣的事情，往後有機會一定都說給你聽。」

「好啊。」靈曦怔怔的看著的側臉。

「喂——我說，你倆擋在我家店鋪門前這是要做啥，都像你兩這樣，咱們還做不做生意了？」

脆生生的聲音。

許越與靈曦同時低頭，眼前是個七八歲的小男孩，一臉趾高氣昂的樣子。

許越微笑，「準備買幾塊原玉石，麻煩介紹一下。」

小傢伙重新打量了下許越的穿著，大概是勉強認同了許越的身份，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具體要多大的，要幾塊，本總管好為你們安排接待。」

啪！

一個巴掌拍在小傢伙後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