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化道不是死
群府「寶施台」上主樓須彌閣外的觀景台上,蕭大人默然而立。
俯瞰出去,陳未督、呂勉等五人明明在數里之外,可五個人的說話聲音卻近在耳邊,在觀景台上迴響。
一朵黑金蓮花在浮現,漸漸凝結出許越身影。
抱怨道:「這黑金蓮印真像是假的,用著一點也不舒服。」
蕭大人向許越作揖,伸手間拿出一朵「金蓮」,說道:「良先生的確做了許多個假的,看起來比真的還真。
「只可惜假的就是假的,如今除了你,可沒人能在城中傳送,就連架雲也要受到壓制。」
許越沒有受儒生的大禮。
也沒有回話。
趴在欄杆上,欣賞著眼前的仙境,享受著滿眼的金碧輝煌,感受著城中的盛世繁華。
半晌笑道:「這真是站的高看得遠,明明是一樣的世界,卻大不一樣,大不一樣啊!」
蕭大人不耐煩,「站的高了是好,可我現在就怕從高處掉下去。
「所以你下令吧,咱們該做什麼?」
許越不搭話。
自顧自的翻開《上郡地理志》,念道:「寶施城,我還第一聽說這郡城叫寶族城。」
蕭大人心下著急,卻無可奈何。
說道:「世人皆知,這上郡郡城又叫寶施城,與北邊的膚施城遙遙相對。
「所謂「膚施」便是「割膚施鷹」的意思,「寶施」則是把「三寶施魔」。
「傳說不知多少個紀元之前,從西方雷音寶剎過來傳教的一個叫「阿羅漢」的僧人,在路過「寶塔塬」時鬼屍、神魔橫行肆虐,吞食人族百姓,便出手鎮壓了邪魔,並留下了手中的「寶塔」法器,庇佑此處人族百姓。
「百姓由此人人信奉,佛教寺院得意開始建立。
「不知多少年後,佛教寺廟已經向北蔓延萬里……」
許越抬手,「等一下。
「既然向北萬里都信奉西方雷音佛,為什麼杏川上沒有寺院?也沒有和尚?
「後土祠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蕭大人想了下,搖頭道:「書上沒有記載。」
「你繼續說。」許越丟了書本。
蕭大人彎腰把書撿起來,說道:「至今已經沒人知道其中的……」
許越微笑,「直接說膚施城。」
蕭大人說,「膚施城傳聞是這位『阿羅漢』的坐化之地,傳聞中這個阿羅漢死前把羅漢金身餵了主一隻鷹神。」
許越點頭,「想來當時的戰況很慘烈,不然『羅漢金身』絕對不可能被『鷹』吃掉。
「對了,一位阿羅漢能活多少年?」
蕭大人看著許越。
許越接著問,「有沒有類似阿羅漢的存在……屋山又存在了多少年?」
蕭大人仍舊看著許越,「你可以去屋山道藏閣去翻閱,也可以去三十三重天的閬苑去查看。」
許越神色變化,若有所思。
三十三重天肯定去不了,那麼毀了道藏閣……這倒是「那些人」進攻屋山的一個理由。
蕭大人說,「這上郡,除了這寶施城,就是北邊的膚施城,其餘包括杏川城在內的八座大城都是後來不知多少個紀元才慢慢建立的,短時間內想要完全掌握,幾乎不可能。」
「行吧,我知道了。」
許越點頭。
轉而問道:「你覺得這個五個家主怎麼樣?」
蕭大人猶豫了下,「無一可用之人。」
「怎麼說?」許越問。
蕭大人露出一副說了你能聽懂嘛的表情。
不無鄙視的看了眼許越,「蕭家主本就資質平平,這些看又在鑽營曲意逢迎的之道,僅有的那些氣節與志氣也早已經耗盡了,如今就是貪慾享樂的廢物。
「呂家主依靠巴結姚郡主這才做了家主,過去這些年處處打壓呂思,之前甚至默認了犧牲呂思的現實。
「刑家主可能是屋山章殿主的人。
「楊家主只是經營茶葉的商賈之家,雖說暗地裡依靠販鹽、冶鐵賺了不少錢,卻也只是個地地道道的地頭蛇,野心倒是不小,只可惜無才無德,又好大喜功,不成氣候。
「陳家主……一個習慣了奸淫擄掠的小人,不值一提。」
許越點頭,沉吟了一下,說道:「那就這樣。
「你來做郡主,陳家主這個小人來做群丞,那個魚車做郡尉,那個曹參來做地巡司長,其餘人包括易夫子在內想要做什麼都可以,但不要造成混亂。
「往後一旦有混亂,不問對錯,讓曹參把人全部關起來,不服氣的人全部殺了。」
蕭大人皺眉,卻是點頭:「知道了。
「敢問郡主,我這個群主該做什麼?」
許越看向儒生,「種地。
「武器、盔甲、修鍊資源我們都可以去搶,但首先我得能吃飽飯,且能輸得起。
「我想了一下,咱們的優勢就是人多地廣,若把所有平民調動起來一起種地,那麼將來只要我們都還活著,種地這件事情就越到最後就越能解決一切問題。」
蕭大人看著許越,沉默半晌,說道:「戰爭是政-治博弈的延續。
「如今擁有兩位公主殿下,我們便是師出有名,在政治博弈上並不吃虧。
「不過我們在進入諸天中心之前,的確要有不斷受挫的的心理準備。
「好,我往後就處理軍糧這件事情。」
「哈哈,這樣我就放心了。
「那咱們先去休息半日,明早再去看看北邊的膚施城。
「走走走,喝酒去。」
許越推著儒生向樓下走,「不要總這樣愁眉苦臉的。
「多思耗神,人的神思都是有限的,消耗完就沒有了。
「我們要做的是統籌全局,所謂某事在人成事在天,是說只要你定計了,成敗便不在你手中了,你擔心也沒有用。」
蕭大人若有所思的點頭,轉而問道:「那在誰的手中?」
許越無奈,「在所有能做事的兄弟手中。
「不會以為你個無用儒生能把握一切改變一切吧?」
蕭大人皺眉。
許越苦口婆心道:「老闆娘時常教導我們說,樓子里的事情就是大家的事情,誰也在關鍵時刻扯後腿,老娘就打斷他的三條腿。
「你瞧瞧自已現在與老闆娘多像。
「你別看老闆娘威風凜凜的,其實老闆娘說什麼都沒用,兄弟們都對她恨得牙痒痒,怎麼會聽她的。
「要保證樓子里沒事,還不是要咱『球哥』用錢去砸,用酒去談,靠『球哥』名聲的去嚇。
「所以啊,一個人能做什麼,名聲很重要,名聲同是平日里一點點積攢起來的。
「同理,我們現在要做事,未來要做成事,也需要一點點去積攢。
「怎麼積攢呢?
「不過是用心用誠的做事做人罷了。」
「深以為然。」
蕭大人點頭說。
只是心中難免奇怪,能說出這番話的人,怎麼也不該是一個小獵頭。
許越察覺到了儒生的困惑。
心中咯噔一聲,面上卻不露神色。
故作老成的拍了下儒生肩膀,微笑著說道:「安心做事,不要胡思亂想了。
「有機會回杏川靜下心來修行幾個月,那可是能把一個月當作一甲子用的地方。
「只要能在時間中累積沉澱,再難的道理也能自然而然的想明白了。」
蕭大人驚訝,繼而恍然道:「原來你已經修行了幾百年了,難怪只堪堪三個月時間就變了這麼多。」
許越一臉嘚瑟,「是不是更加的高大英俊了?」
蕭大人咧嘴笑了,「滾蛋。」
說罷,打掉許越的手,自已走了。
許越心中鬆了口氣,「喂,問你要一回,你就給一本書啊?」
蕭大人頭也沒回,「先把這本看懂了。
「讓熙紋稍後給你送來一些。」
許越說:「你快點給安排上。
「我在樓下等著。」
蕭大人那是絲毫面子都不給,「那就只有這一本了。
「想要的話,你自已找去。」
「莫名其妙的坐到這個郡主的位置上,一沒有美人,二沒有美酒,三連幾本裝點門面的書都沒有,真沒勁啊!」
許越笑著搖了搖頭。
目送儒生下了寶施台,又回到觀景台的欄杆邊,憑欄而望著怔了半晌。
突然回頭看向須彌閣,看著黃金牌匾上「須彌閣」三個大隸書大字,突然有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伸手出劍,直接用夜涼劍拍碎了這一面黃金牌匾。
砰砰!
牌匾碎屑掉在了地上。
可奇怪的是,地上的黃金碎屑中的黃金色既然開始流淌,又拼接成了「須彌閣」三個字,緩緩飄在空中。
許越雙手掐訣,「符劍術,祝融之刃!」
一道淡金色的劍氣飛出,落在了褪色的牌匾碎屑之上。
轟!
碎屑燃起紅色大火。
許越繼續雙手掐訣,「符劍術,燭龍之刃!」
一道劍氣拍在牌匾碎屑上。
噹噹當!
劍氣如重鎚砸落。
很快把牌匾碎屑砸成一柄灰撲撲的長劍。
赫然是夜涼劍的模樣。
「人劍術。
「我如不周天刃!」
許越輕喝。
卻沒有掐訣,只是伸手拿過這柄灰撲撲的「夜涼劍」。
上下打量一二,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直接轉身消失了。
寶施台上,只留下飄在空中的三個隸書大字:須彌閣。
片刻后,閣中傳來一聲嘆息,「唉,這位許郡主真是比老夫高明的多了。」
易夫子閃身出現在「須彌閣」三個大金字旁邊,觀察了一下,說道:「前輩的『文字獄法』確實深奧莫測,不過但凡是『獄法』便必有所以憑藉,許越這樣拿走『獄空間』,只留下『法力』的做法,雖然取巧,但的確有可取的地方。」
彭老笑道:「哈哈,小易不必為老夫說什麼。
「『獄空間』也是『法空間』,想要在不破碎『法空間』的情況下拿走『獄空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易夫子心下震驚,面上卻不露神色的笑道:「看來許越的劍術還是不錯的。」
彭老慚愧道:「的確,不過管怎麼樣,這許越已經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就老夫這點微末修為,想要打破『文字獄法』重新樹立儒道正統,怕是難比登天了!」
易夫子笑著道:「老師應該是太過執著了。
「邦丘剛才說話時可沒有避開須彌閣中的人,這就是說我們真的可以做自已認為能做的事情。
「俗話說,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咱們也該聽聽邦丘的話,做事重在積小成大,豁達一點,不要想那些無法掌控的事情。」
彭老笑道:「好,咱們就從零開始,做個積土成山積水成淵的事情!」
蕭大人不知何時出現在旁邊,抱拳笑道:「蕭近這都成屯田種地的郡主了,但願還有時間為兩先前輩盡一下綿薄之力。」
易夫子笑著擺手,「要打仗,先屯田,這是至理。能當邦丘如此信任,蕭大人就不必妄自菲薄了。
「不過,你作為儒生,未來做個夫子,還是很有必然的。」
所謂「夫子」,是說那隻憑教書育人便可問道大羅天的儒家聖人。
蕭大人忙作揖拜謝。
沒有說不敢,也沒說不能,只是作揖。
易夫子與彭老對視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
嗡!
一柄灰撲撲的劍突然出現三人身邊。
出現「須彌閣」三個大字下邊。
彭老一怔,眸中閃動青冥正氣,驚嘆道:「好一柄獄劍!」
易夫子疑惑,「不知邦丘何時學習了煉器之法?
「且隨手就能煉製霸道劍?」
蕭大人只是微笑。
彭老笑道:「此言差矣。
「這的確是一柄霸道劍,卻不是通過煉器之法鑄就,而是通過人劍之法煉製而成。
「只觀這一劍,便可以想見許郡主在煉劍一事上耗費了多少時間。」
蕭大人點頭,「彭前輩所言不錯,這的確不是三年五載能煉成的劍術。」
易夫子心中好奇。
許越至今才修鍊三個月多啊,怎麼就三年五載了。
心下好奇,卻沒有開口詢問。
彭老雙手掐訣,輕喝道:「法性消散!」
「須彌閣」三個隸書大字眨眼化作了黃金流光,緩緩流入灰撲撲的「夜涼劍」中,這讓「夜涼劍」灰暗的劍身眨眼化作淡金色,光潔如新,燦燦如玉。
彭老滿臉激動,「聖人說,君子如劍,內藏於鞘中收斂鋒芒,外露則鋒芒耀世。
「如今『獄』字成劍,正好去打破這世間的一切文字獄!
「好,好啊!」
彭老哈哈大笑。
易夫子也有喜色。
蕭大人始終面露笑容,不過心中卻有些疑惑:
「許越以自身人劍成獄劍,一旦融入「黑金蓮印」中,必然殺力極大。
「不過,一旦有法力注入「獄劍」中,豈不是許越自已把自已關進了「獄劍」中!
「以許越的個性,是不可能為了幫助儒家的興起而削弱自已的。
「難道……這『獄劍』中還藏著其他的秘密?」
思忖間,與易夫子對視一眼,然後同時看向郡府正門處。
許越這邊一步邁過出正門門檻……為了煉成這柄「人道劍霸道劍氣」,可是耗費了他接近十年光陰,期間不知道失敗了多少次。此刻只是把「劍」甩給儒生,也多少想。
左右看了下,想找個人問問軍營怎麼走,卻沒個守門的人,寬闊的漢白玉廣場上也沒有一個人。
噠噠噠,走下台階,走過廣場,剛看到遠處一個人,抬起手還沒招呼,便看到楊卧星如鬼一般出現。
十分逼真的嚇了一回,拍著小心臟,微笑問道:「這是人是鬼?」
「我是人。」楊卧星說。
許越左顧右盼,「你的那位不死人仙子呢?」
楊卧星似乎重新打量許越,「聽見不死人這個名字,遇見不死人你好像一點都害怕?」
所謂不死人,不就是名字被個猴子從身死簿上劃掉了嘛,若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這樣的話,那有什麼可害怕的?
「楊兄弟!」
許越沉吟了下,伸手做刀在手掌上「剁」了一下,說道:「這生和死你分開了看。
「咱們剛才看到的所謂的不死,就是人先死了,然後把死了規則打破,又活過來了……是不是這樣?」
「沒錯。」楊卧星點頭。
「這就對了。」
許越點頭。
眼中炫白光芒閃動。
伸手指了下自已發光的眼睛,「我的這雙眼睛能看到,也正如那王碧痕所言,她已經是不死人了。
「就像鬼屍是鬼屍一樣,不死人就也只是不死人。
「不死人不是人,你明白嘛?」
楊卧星若有所悟,「你說的有道理。」
許越微笑,「這就對了。
「就連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古帝都要死,你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不死的人嘛?
「說自已不死的人,不是已經死了,就是瘋了,完全不用理會。」
楊卧星輕咳,「有道理。
「不過,古帝是化道了不是死了。」
許越不解,「化道不就是死了嘛?」
楊卧星想了下,「你要理解成死也可以,不過化道與死了並不一樣。」
許越瞠目,神情僵硬,一張臉都白了。
「許越」仍舊在許越耳邊說,「回答,回答我的問題。」
「看把你嚇的。」
楊卧星笑了聲。
轉而問道:「你既然知道王師妹不是人,為什麼不抓她?」
許越神情僵硬,似在沉思,沒有反應。
楊卧星說道:「你不說我也知道。
「如今不死人已經出現了,更多古老的宗族也會相繼出世。
「玉網找一個不死人這樣試探你,十有八九就是要你與傳說中的不死軍結仇。
「你這樣放任王師妹不管,可謂是以德抱怨,真是十分英明的做法。
「我看你這樣的人當郡主,也沒什麼不好的。」
「許越」在耳邊說,「回答,回答,回答……」
許越突然笑了,「原來楊兄弟這麼看得起我許邦丘。
「要不,咱們往後一起干算了,一起保衛上郡,一起打出屬於自已的一片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