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往事
羅漢二字,在佛教之中意味著佛陀坐下的得法弟子,他們皆身心六根清凈,無明煩惱已斷。
已了脫生死,是證入涅槃的高僧。
但在正陽教中,羅漢被賜予了那些助力教派的護法,趙方就是此類。
所以在正陽教,羅漢也是護法的意思。
趙方出生貧寒,他幼時親眼見證過父母的死亡,不是被害死的,而是年年戰亂,被生生餓死在了身旁。
所以趙方從那時就下定決心,他不要再品嘗飢餓,他要做人上人,如同那些手掌無上權力,互相攻伐的世家貴族們。
好在戰亂之年被司馬家平定,建立起了大景皇朝,世間終於穩定。
這讓趙方不至於再像父母那樣,餓死在黃坡道野,他憑藉混跡鄉野的本事與口才,在這個新生的皇朝,也總算有了口飯吃。
但他不滿足,他不願意就屈從個門閥管事,賬房先生。
他要修行,就如同尊貴的賀氏子弟,出生就有如此好的資源。趙方不希望後代如他一樣,甚至重蹈父母覆轍。
這時,他遇見了南行臨安的載真和尚。
那是他還不能稱作載真和尚,而是正陽道真傳——張載真。
張載真給了趙方希望,他許諾了些事情,其中就有趙方最想要的功法。
而趙方,他就如同個即將渴死於荒漠的旅人,有人給他一碗水,難道他還要考慮其中有沒摻毒?
所有人都應該明白,人可以很久不吃飯,但沒水不行。
功法就如同趙方需要的水,他放眼望去,左右大片荒漠。但也有綠洲,那是世家門閥的私有領域,不容侵犯。
而這時,一個陌生人居然邀請他進入自己的綠洲。
趙方欣然同意!
一切就是這麼的順其自然,雖然最後趙方還是為背叛賀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但當時,他應該無悔吧?
……
周仲宣不管他有沒有後悔,因為他根本就沒了解過這個小人物的掙扎,他也無法感同身受這些性格雖然不同,但目標一致之人的渴望。
他既然是賀遠的先生,就應該承擔起一個先生,教導學生,庇護學生,幫助學生的職責。
幫他解決了趙方,雖然已經於事無補,但也算不枉這段師徒情義了吧!
一者在為跳躍階層而努力,一人則是貫徹著自己心中覺得的義,算不得正邪對立。
周仲宣只訴說了自己的觀點,但陳澈卻覺得不對,他問道:「你這是在哪上面學的,怎麼有點不倫不類?」
「賀氏的藏書閣!」周仲宣領著路,不忘回一句。
陳澈提議道:「你應該看看春秋!」因為關羽才是忠義代表。
「春秋?這是何書何典?」
在交流的過程中,陳澈也算是看明白為何那日有能力阻止幾人離開,周仲宣卻只動嘴炮的原因了。
原來是個書痴,陳澈道:「春秋是一本上古之時的典籍,我只記得名字,但具體什麼內容,就不得而知了。」
「那還真可惜。」
「不過還有另一本與之齊名的,我還有些印象,要不回去書寫出來,送於周公子?」
「哦,何書?」
「大學!」
陳澈最熟悉的,就是那句,「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也不愧為儒教至寶,當周仲宣聽了這句,如有洪鐘驚神,喃喃道:「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接下來了?」
接下來的陳澈自然不會馬上交出,因為他找到了個點,一個可以改變凡人如螻蟻,修士如天神的時代的點。
他覺得,凡人無法真正站起來,是因為他們一直被壓迫著,接受不到上層的資源,以及知識。
這讓他們無法參與到世界的運行之中來,而大學之道的傳播,就是一個培養修身治國平天下人才的搖籃。
這個搖籃不應該由陳澈來建造,因為他本就是門閥,他是億萬凡人的對立面。
而前方沉浸在大學之道中的周仲宣,陳澈就覺得很適合。不光是他有法力不用,他對文思的虔誠,也是陳澈看好的一大原因。
陳澈道:「周兄,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回金陵吧?
我回去之後就閉關回憶,肯定能為你默寫出大學全篇的。」
「好!」
周仲宣答應的很快,因為他本就無處可去,作為一個愛書成痴,卻又不失思考的修士,他覺得江南的世家,藏書閣中應該有更多他想看的孤本吧!
現在又加上一篇大學?
「賺到了!賺到了!」
不光是他,就連陳澈與司馬維也覺得自己賺到了。
司馬維道:「周公子有沒有想過出仕大景,為正元皇帝效命?」
「大景有藏書閣嗎?」
「沒有。」
大景的藏書閣都在洛陽,懷文帝逃跑時都沒來得及帶走,正元帝又如何有辦法拿回來了,現在怕是都變成了衛國的資產了。
周仲宣聽了,拒絕道:「沒有藏書閣,我出什麼仕?」他的人生,就不願意離開書籍,一刻不能。
「快想想,止於至善後面,到底是什麼?」
……
暗河隱藏在山脈地底之中,也不知周仲宣用了什麼辦法,應該和他隱於石壁有關,反正岩羊越硬是沒找到。
搜山檢海他們還沒這實力,因為太行是一連山脈,太大了。
岩羊越看向銀月,道:「殺夠了沒有?」他知道銀月不爽正陽教很久了,在草原上雙方就不對付,但為了偌大的中原。
他們忍了。
現在到了瓜分利益,獲得好處的時候。如果還被正陽教壓著,不管是誰,也會不爽的。
借著個被偷襲的由頭,銀月可沒留手。
岩羊越見此,就沒做阻難,直到北境狼族的火氣過了,他才問了句『殺夠了沒有?』
銀月嘿嘿一笑,「還是你老羊懂我啊!
要是換了氂牛褚那個傻大個過來,肯定是第一時間阻止我們。你老羊就不同,還知道我們是一夥的,正陽教才是外人。」
「別扯有的沒的,趕緊告訴我,趙方人了,不會也被你給趁亂殺了吧?」
「怎麼會,禍不及頭領,這點我還是懂的。」
「那人了?」
「人我就不知道了,當時局面那麼混亂,鬼還有功夫注意趙方。」
「速速去找!」
趙方是不能出事的,因為他代表的是載真和尚。而載真和尚,代表的是整個正陽教,他如果出事,可就是下了正陽教的麵皮了。
不一會,銀月就將幾個護衛趙方的武僧給揪了過來,道:「你問他們,趙方最後是跟他們走的。」
他當時可是親眼看見的,甚至還下了命令,不要殺這幾人和被保護的趙方,不然別怪他這大王翻臉不認妖。
岩羊越問道:「你們羅漢大人了?」
「不知!」
武僧搖了搖頭,「我們要留下禦敵,趙方羅漢就自己離開了,他應該是去找你了,我們只知道這些。」
「還不給我去找?」
岩羊越發現事情好像超出他的掌控了,難道是逃走的那四個蟊賊乾的?
這仇就結的不輕了。
不管他們雙方死了多少人,只要趙方和銀月不死,雙方高層就不會翻臉,最多是以此為借口,多佔些好處。
而其中如果有一人出事了,那可就麵皮丟盡,不死不休的結局了。
連有名有姓的屬下都讓人給做了,今後誰還敢跟這倆大佬混?
也因此,岩羊越很害怕,怕趙方真的有什麼不測,這會讓陛下的計劃泡湯的。北宮拓可是打算就這數年的時間,將國內局勢穩定。
然後調和正陽與狼族的關係,繼續南征的。
北宮拓既想讓雙方互相牽制,又想從中調和,為我所用。但卻沒想到,計到臨頭居然被人給壞事了。
當趙方的無頭身軀被幾人找了回來時,岩羊越那泰然的面容終於有了變化,「誰?
是誰的手筆?」
……
「你這毛筆字不錯啊!」
已經出了地脈暗河,直接就來到鍾岳山南腳的陳澈看著一紙書畫,感慨萬千。這要是拿去他那時代,妥妥的下半輩子不愁,財富美人應有盡有啊!
周仲宣確實酷好文事,一手書法丹青,不落傳奇書畫名家。
只見那宣紙之上,有巍峨群山數百,旁有一行雅字,正是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司馬維在陳澈的講解之中,也開始慢慢認同國力的提升,不應該完全注重於降服世家,而是要將目光看向凡人了。
但對於陳澈提出的大學之道,司馬維卻不是完全認同。
因為這篇儒家至寶,後面說的可都是弘揚德行,關愛凡人,將善的境界撒向眾生,不應該區別對待。
反正此界也沒熟人,剽竊了這篇儒典的陳澈想怎麼解釋就怎麼解釋,他甚至還在其中,引申出了不要壟斷功法,而是應該放開限制。
讓更多的凡人有晉陞途徑的提議。
只有這樣,地方門閥的專治才能得到緩解,然後再輔以朝堂政治的清明,達到國力增長的地步。
這些雖然有的東西看著想當然,但對於一個大學全篇都背不全的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他的出發點是好的,為凡人爭取點東西。
因為陳澈見過被壓迫到極致之後,奮起反抗之人的可怕,他不希望再有此事,那就只能從根本上解決這些問題。
不要再讓辛贊趙方之流,禍害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