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迂腐(下)
「啊?」我有些意外,驚疑出聲,怪不得剛剛袁鵬說醫生也無能為力,拿串的手生生的停在半空中,之前還在擔心是女孩,最後好在是男孩,沒想到又查出了問題,真是一波三折,命運多舛。
后我又脫口而出,問道:「能治嗎?」
「我們情況比較特殊,雖然也能治,只不過要花很多錢,而且還不能一次性根治,需要治療很多次,並且因為是缺失,所以不管怎麼治都會有很明顯的痕迹。」袁鵬說著醫生的原話。
唇裂就是兔唇這個我知道,兔唇是完全能醫治的,雖然能看出痕迹但總比兔唇好,只是我無法想象比兔唇還嚴重的缺失是什麼畫面,即便我不去想,因為好奇我腦海中很快就浮現出了一個畫面,雖然看上去有些難看,恐怖,畸形,但應該就是我腦海中想象的樣子。
從實際出發,想著肯定是一筆巨額的費用,我說道:「不治影響嗎?」這話一出口我又覺得是說了一句廢話,腦海中的畫面還沒消失,我覺得肯定是影響的,而且影響還很大。
「唇裂會影響發音,說話…更何況是缺失,你說呢?」袁鵬瞪了我一眼說道。
語言障礙,難看,長大了會自卑,若是能力不行搞不好工作,婚姻都成問題,畢竟這是個看臉的時代…在袁鵬說完不治的後果后,想著那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緊接著一系列問題也在我腦海滋生著,臉色也隨著這些問題變得越來越難看。
見我不說話,袁鵬繼續說道:「現在六個月了,本來5個月的時候就已經查出來了,當時我們不信,想著是等孩子再長長,指不定嘴唇的位置就發育好了…」說到這裡袁鵬生生的停了下來。
這個問題確實有些棘手,我沒有答案,或者說我不能用答案,這種事情需要袁鵬自己做決定,同時我也明白了袁鵬為什麼這麼苦惱,畢竟這選擇是兩難的,想到這裡我問著袁鵬:「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袁鵬茫然的搖著頭,說著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我不知道,不要,就得做引產,對我老婆身體有損害,要,後期不知道要花多少錢治療。」
「醫生的意見呢?」我問道。
「醫生?我自己都做不好的選擇,別人怎麼可能做得好?這種事關倫理的事情醫生怎麼可能直觀的說?反正其中厲害都告訴我們了,讓我們自己看著辦。」袁鵬回想著醫生說的話。
我想到了因為重男輕女,讓袁鵬要二胎的袁鵬爸媽,想到了雖然沒有明說,卻勝過明說二胎只要男孩兒的袁鵬爸媽,想到了可以做到對親孫女不聞不問,似無物的袁鵬爸媽。我有些好奇,好奇現在楊艷肚子里的孩子是這樣的狀況,他們會做出什麼反應。於是問道:「你爸媽的意見呢?」
袁鵬沒有回答我,終於是被我這句簡單的話擊潰,再也忍受不住,放聲哭了起來,聲音之大,毫不掩飾,毫不顧及周圍人聽到后,指指點點,說三道四的模樣。
然後一邊哭著一邊從兜里摸出手機,點開聊天記錄,點開一段語音。
「寧可要殘兒,也不要女孩。」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女兒不算后。」
一唱一和是袁鵬爸媽的聲音,聲音不大我聽得十分清楚,相反手機的音量還不及袁鵬的哭聲,不及周圍的歡聲笑語,不及燃放煙花爆竹的聲音。
「砰。」
也就在這段語音后,天空中一聲巨響,將我嚇了一跳,手中端起的酒杯險些沒拿穩,差點從我手中滑落,也正是因為這樣,杯中的酒灑了不少出來,滾燙的啤酒流到我手上,我卻絲毫感受不到痛。
我抬頭望去,原來是一顆劃破夜空的煙花爆炸,發出的巨響。
不知道,我不知道是這忽然爆炸的煙花嚇住了我,還是這段語音震驚了我。
驚醒過後,剛剛的語音在我腦海揮之不去,我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寒磣,這話就如一盆冷水,在這異常寒冷的冬天,給我從頭澆到底,讓我全身濕透。
這一刻似乎周圍的歡聲笑語,煙花爆竹都停止了,不僅僅是事物,就連時間也被靜止了,以至於我獃獃的看著袁鵬的手機,看著那段語音。
我震驚的模樣是在袁鵬的意料之中,停止了哭泣的袁鵬,將手機收了回去,猛的喝下一大口啤酒,就這樣沉默了下去。
在袁鵬收起手機后,我也才漸漸反應過來,接連喝了幾口熱酒,也沒有驅散絲毫那渾身上下的寒意。
我將手伸到了小火爐上邊,凳子也往前靠了靠,盡量使自己靠攏一些火爐,這樣好一會兒我才好受了些。
同時我開始有些同情袁鵬,處在這麼一個水深火熱的家庭中,現在我也才完全相信,能說出這樣毫無底線的話,為了逼袁鵬要二胎,或許袁鵬爸媽真的就差以死相逼了。
我無法理解的是袁鵬媽終究是女人,為什麼也會重男輕女到這種難以想象的地步?或許重男輕女的迂腐思想已經深入了她的骨髓,甚至讓她自己竟都忘了自己也是個女人。
我不是唯物主義者,細細想來又覺得終是報應,孩子是福分,畢竟我不認為袁鵬爸媽這樣的人,能有這樣的福氣。
「我覺得你心中應該有答案了,只不過你如何向你爸媽交代?」半響我打破了沉默,問著袁鵬。
聽到我說交代,袁鵬悶哼一聲,嘴角上揚,露出輕蔑的笑容,語氣冰涼的說道:「交代?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從他們說出這樣的話后,我就明白了,我和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很大的隔閡,我不能為了他們的一己私利將孩子生下來,這是對孩子今後人生的大不負責。不過我也要感謝他們,正是因為他們說了這樣的話,才讓我從最開始的猶豫不決,到現在下定決心不要了,以後也不會再要了,我要當一個徹徹底底的不孝子。」說到最後袁鵬語氣加重,不孝子三個字更是一字一句的說著。
說完不等我回答袁鵬應是想到了楊艷的身體,內疚且自責,傷感的說道:「只是苦了我老婆,六個月,六個月啊,聽醫生說六個月做引產對母體是有很大的損傷的。」
為了盡孝,為了滿足爸媽能抱到乖孫,而要二胎,最後又……
沒錯,這一切最後都是由楊艷一個人在承擔。
想到這些我說道:「沒事,以後對楊艷好點,人這一生很長,慢慢補償。」
聽到我這麼說袁鵬終是好受了些。
經過這件事,讓袁鵬和袁鵬爸媽的關係越來越遠,不過卻人袁鵬和楊艷的關係越來越近。
福兮禍之所依,禍兮福之所伏。
後來楊艷終是將這個發育不完全的孩子拿掉了。
而袁鵬和袁鵬爸媽,也徹底鬧僵,今後不會在管袁鵬。
用袁鵬的話說,我記你們養育的恩,我會養你們老,但以後不能在左右我的人生。
再後來,楊艷來剪頭髮,壽命的確因為提前引產減少了。
楊艷今年28歲,上次一次來剪頭髮我看到的壽命是15330天,這一次是15120天,減去中間正常減少的日子,楊艷因為這一次引產,壽命多減少了半年時間。
在楊艷能活到70歲的壽命里,少了半年不痛不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