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二十分鐘后,楚纖白上去換人,陶夭戀戀不捨,在沙漠上來回看了好幾眼。
楚纖白瞅了她一眼:「怎麼,你還喜歡上這裡了?」
陶夭的目光還在找什麼,她說:「哥,你說那條蛇會不會再來襲擊我們?」
「可能會,可能不會,沉從文《邊城》的結尾。」
「我要是殺了它,說不定就能買『變大變小』的技能了。」陶夭語氣里充滿嚮往。
「你是想變大,還是想變小?具體又想哪裡變大,哪裡變小?」
「反正我肯定知道你想哪裡變大。」
「你腦袋有問題?我是在埋汰你。」楚纖白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接著又道,「說起來,我挺想要變色龍的技能。」
「方便你偷窺女更衣室?」
「滾下去!」
葉靈韻看了眼懸崖上壁虎似的兄妹倆,又把目光放在峽谷兩側,感知不放過任何動靜,同時手裡搓著一把草籽。
她兌換的「荊棘」需要以草籽為施法材料,草籽遊戲不賣,也不能從現實帶進來。
本來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在自然界,草吸收水分、轉換陽光,草食動物再吃草,肉食動物又吃草食動物。
一處有生命的地方,絕對少不了草。
但沒想到這次居然是沙漠。
儘管如此,現在也找到草籽了。
真要遇到找不到草籽的情況,他們該擔心的就不是什麼草籽,而是去哪兒找水。
陶夭下去休息后,楚纖白抬頭望天,熱浪中的藍天,像是在水中搖動。
他想起2017年的那個十月,他也拿著AK系列步槍,趴在軍事基地,滿耳都是槍聲,火藥味嗆鼻,子彈時不時擊中高架的鐵欄杆,哐哐直響。
他縮在高架上,不敢露頭,手發抖,心在跳,想去撒尿,抬頭望天,景色和現在很相似。
那是『絕地求生』恐怖分子訓練基地剛開始招人的時候的事了。
楚纖白擦去鬢角滑落的汗水,收回視線和思緒,警惕地觀望四周。
一直沒人來。
或許有動物悄悄來過,但他們沒發現,對方也沒有發起攻擊。
時間像是岩石里滲出的水,一滴一滴地流走。
到了傍晚,起風了,沙塵飛舞,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巨手,在往沙漠上播撒金粉。
沙沙聲不絕於耳。
「小心,」峽谷底的鄭晴低聲提醒,「有些動物會利用風沙掩蓋腳步聲。」
「明白!」陶夭應道,這時又輪到她望風。
楚纖白和葉靈韻一起在峽谷收集樹枝和枯草,為入夜做準備。
夜晚沙漠溫度會驟降到零度以下,四人單薄的衣著,如果沒有火,就算沒凍死,也絕對會生病。
在價值遊戲里生病,就算不是死刑,也是三年有期徒刑起步,惶惶不可終日。
也只有熬過這一場場考驗,才能提高自身的『價值』,自然界恐怕就是這個意思。
生火很簡單。
鄭晴借用葉靈韻的匕首,又拿了楚纖白AK的一枚子彈。
不知道她怎麼弄得,轉眼間子彈彈頭就拔了下來,她倒出一半火藥,又從自己軍裝上割了一塊布料塞進去。
「好了,」她把子彈遞給楚纖白,「對準乾草。」
「小學課文《大森林的主人》里說得原來是真的。」楚纖白把子彈上膛,饒有興緻地說。
「什麼《大森林的主人》?」鄭晴露出差生的表情。
「沒什麼。」楚纖白把AK遞給葉靈韻,「要不要試一槍,說不定會出現只有你能開槍的情況。」
「也好。」葉靈韻接過槍。
「我教你,這樣,槍抬高,眼睛看這裡,槍托抵住這兒......」
「嘖嘖嘖嘖!」頭頂傳來陶夭起鬨的聲音。
葉靈韻頭不動,美麗的眸子瞥了楚纖白一眼。
「嗯哼。」楚纖白退開幾步。
「很飆准,開槍吧。」他指了下乾草堆。
「普通話都不會說了,某人做賊心虛。」
「你保持安靜,也不會有人以為你中暑。」楚纖白冷著聲音警告陶夭。
「老哥,」陶夭要是在乎他的警告,就不是陶夭了,「女孩子讓你靠這麼近,至少證明......」
「砰!」
伴隨著槍聲,燃燒的布條落在乾草上,陶夭嚇得哆嗦了一下。
她趕緊收回視線,繼續用視線巡邏。
楚纖白把樹枝和灌木一點一點加上去,不一會兒,篝火熊熊,燒得很旺。
眾人的影子在峽谷兩側搖曳。
隨著影子的顏色越來越深,熱氣開始消失,寒冷開始搭建舞台。
到了夜晚,除了應付寒冷,還有防備黑暗中隨時會出現的敵人,比白天更危險。
楚纖白嘆了口氣:「我寧願一直是白天。」
「夜晚危險,對其他參賽者也一樣。」葉靈韻表情冷靜,將一根枯枝放進火坑。
火焰將她的臉染成女神般的輝煌色彩。
沒有守夜不守夜的說法,今晚所有人都不打算睡覺,隨時準備戰鬥。
「不知道會不會有參賽者過來。」陶夭把白天變色龍的尾巴串在「蚊式樣的·吸血槍」上,放在火上烤。
不是為了吃——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她只是想試試從「屍體」上吸血,順帶的,滿足還想烤點什麼的慾望。
「我可以去哪裡嗎?」
「什麼我這裡你那裡?」楚纖白抬頭,看向三人。
三人和他對視一樣,四人同時起身,把目光射向左側崖壁。
楚纖白端著AK、陶夭手持鋼槍、葉靈韻躲在楚纖白身後,左手匕首,右手草籽。
鄭晴抓起地上偏紅的泥土,朝聲音的來源撒了過去。
泥土顆粒撞在崖壁上,發出乾澀的聲音,四人眼睛一花,聲音的來源消失在火光邊緣,沉入黑暗。
「什麼東西?!」
「沒看清!扒在牆上,壁虎回來了?還是蜘蛛?」
「白色的,好像是個骷髏。」楚纖白不是很肯定。
陶夭嚇得發抖:「老哥,你別亂說,這是科學的自然遊戲,不是靈異故事!」
她從小怕鬼,一看鬼故事,好幾天都要楚纖白陪她睡。
「還沒走。」葉靈韻突然開口。
眾人沉默下來,屏住呼吸,緊張地望著黑暗。
篝火噼啪作響,四人的影子在他們身後靜悄悄地注視他們。
「我可以去哪裡嗎?」分不清是小孩,還是女性的聲音,再次從黑暗中傳來。
陶夭咕嚕咽了口口水,挪到楚纖白身後。
楚纖白上前一步,放在扳機上的手指指腹微微凹陷:「你是什麼東西?」
「……」黑暗中的物體似乎在思索。
「你是人,還是什麼?」鄭晴問,同時凝神傾聽,準備靠聲音找出對方的大概位置。
「身份卡上寫的什麼?」葉靈韻說。
「身份卡」在價值遊戲里是超自然概念,任何參賽者,哪怕是蚯引,都能自然地理解它,看懂上面的火焰文字。
過了一會兒,黑暗中的物體說:「侏儒狨猴。」
什麼是侏儒狨猴?四人同時露出差生的表情。
楚纖白用餘光徵詢葉靈韻的意見,接下來該怎麼做。
「好,你過來吧。」葉靈韻聲音柔和,像是幼兒園老師,清冷凌厲的目光卻直勾勾地盯著暗處。
在火光與黑暗的交界處,一隻白白嫩嫩的小短手,伸了出來。
隨著侏儒狨猴露出它全部的身體,四人倒吸了口涼氣,準備使用「引斥」的葉靈韻,也停止了計劃。
一個沒穿衣服的小孩,扒在牆壁上。
和楚纖白的手掌一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