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啪。

中原中也按掉了內置耳機的關閉鍵。

耳中那讓他十分想要暴揍一頓的聲音頓時消失,但對方的話語彷彿還在陰魂不散的回蕩著：

『多可憐啊，中也要去探望哦。』

『去探望哦。』

『探望——』

「知道了、知道了——」

等中原中也聽見自己那看似氣急，實則氣短的自言自語后,他才回想起，他已經掛掉了通訊,不需要再跟誰回復什麼了。

中原中也：「……」

不過，真的要去拜訪嗎……？

名義上,港口黑手黨是被跡部財團邀請來的，揍敵客家族作為主家提供方便而已。

但自從中原中也在半路上撞見了揍敵客家的黑髮男，以及——

他在心中默念著『weiwei』這兩個音節。

以及薇薇之後……整個事情走向來了個180°轉彎，中原中也像是被遺忘在了枯枯戮山一樣，除了兩個跟著他的揍敵客管家，還有跡部財團留下的西尾崎，他就沒怎麼見過其他人了。

港口黑手黨跟跡部財團是合作關係,但跟他中原中也,可沒有任何交情啊。

尤其是,青花魚要他去探望的對象，他根本就……

「……」

修建整齊的灌木組成的層層疊疊、猶如迴廊一般的藩籬后，紅髮少年像是挫敗的按了按帽子，又過了一兩秒,他才下定決心一般,大步朝等候在連廊外側的兩名低階管家走去。

「喂。」

中原中也並沒有客氣,直接道：「我要去探望跡部財團帶來的那個女孩。」

他頗有些銳利的：「這應該還算是在你們的許可範圍內的吧。」

「……」

兩名管家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微躬身：「……哪裡,您是客人，可以自由來往主屋之外的所有地方。」

「請隨我們來。」管家以臂為引，指向山巔方向,「……這就帶您過去。」

*

雖說是帶路，但接近山巔的時候，兩名低階管家便不得不止步。

中原中也照著管家所指的方向，毫不偏移的踏著步子，面上不顯，心中卻是鬆快了一些。整天被人盯著，就算是他，也是會不舒服的。

紅髮少年伸手將帽檐上薄薄的水汽彈掉。

越是往上，氣溫便越低……雖然揍敵客的管家滿口自誇，什麼『揍敵客醫療技術世界頂尖』，但這種又濕又冷的山上，真的適合療養？

周圍也太安靜了點，不僅沒有蟲聲鳥鳴，人影也——

……有了。

只見前方的岔路上，一道人影正快步接近——不，或許不該用『快步』，因為對方的速度雖然極快，但步伐卻是十分閑適，仿若漫步。

幾乎是在中原中也發覺的剎那，對方也發現了他，隔著不算近的距離，兩人的目光對視，銀髮小孩——這時中原中也看清了，從山道上走來的，是個看著大概才十二、三歲的少年，率先移開了視線。

「……」

中原中也輕拉帽檐，他沒見過這銀髮小孩，但對方看起來也不像是管家之類的人，從山巔……揍敵客主屋的方向過來，又是揍敵客家的成員嗎？

明明是個小鬼，腳步卻幾乎無聲，感覺也很敏銳……話說他們是不是越來越接近了。

確實如此。

中原中也往上，（他眼裡的）銀髮小鬼向下，中原中也就看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直至即將抵達兩條道路交匯的岔口，又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視角的）銀髮小鬼：「……」

銀髮少年：「……喲。」

在中原中也的視角里，銀髮的小孩停下了腳步，表情看不出什麼異樣：「是港口來的客人啊。」

「啊，嗯。」

中原中也應了一聲：「……打擾了。」

「是要去拜訪我老爸嗎。」

銀髮少年略略側身，讓開了道路：「從這裡上去就可以了。

「多謝，」中原中也道，「不過我並非是要去拜訪揍敵客的家主。」

這小鬼……還真的是揍敵客的成員啊。中原中也面上不顯，也向旁邊側開身，與銀髮少年一樣，讓出了道路：「你是要下山去嗎，你先走吧。」

便見銀髮少年臉上浮現一絲極其細微的表情波動，很快又恢復正常：「也多謝了，不過……我也不是要下山去。」

「……」

山風涼颯，山道上的兩人，均從對方眼裡，看見了一絲古怪之意。

「是嗎。」

中原中也回過神，對著銀髮少年頷首，便準備繼續往目標地點走去。

幾乎是在他重新邁開腳步的下一秒，中原中也便看見那個銀髮的小鬼也抬起腳，兩人差不多是一前一後，同時拐了個彎——

踏入了上下兩條山道匯聚而成的第三條道路。

噠。

兩下腳步聲之後，中原中也幾乎又是與銀髮少年同時開口：

「你，」中原中也，「你也是要往這邊去？」

「你也要過去嗎，」銀髮少年，「往那邊去？」

「……」

寂靜。

「哦？」

奇犽·揍敵客聳肩：「真巧，我們要去的地方，方向似乎是一致的啊。」

山道修得並不算寬闊，奇犽率先踏過岔路，嘴角帶笑，心中冷漠。他接了『委託』后就直奔與主屋相距不遠的醫療間，沒想到半路會遇到港口來的那個矮個子；

——看矮個帽子的樣子，莫非跟他的目的地一樣？

在遠處時尚不覺得，等站到近處，中原中也才發現，這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銀髮小鬼，身高居然與他差不多，兩人一前一後，并行了差不多兩分鐘，對方也沒有半點改道的意思；

——難道不止是方向，銀髮小鬼要去的地方……也是同一個嗎？

不知不覺間，山道上的氣氛居然有一絲肅殺。

一分鐘后，中原中也看見了遠處建築的輪廓。

兩分鐘后，奇犽率先踏入了廊柱拱繞的大門。

最終，醫療間的門前。

中原中也看著自己抬起的手臂，又看了看旁邊（他眼中的）銀髮小鬼舉著手，一幅馬上要敲門的樣子。

這場面實在是有些滑稽的，但兩人都一臉冷漠。

所以居然真的是同一個目的地……可一個黑手黨/殺手跑來幹什麼啊！

*

這個問題的答案，薇薇也很想知道。

此時的醫療間里，少女正坐在落地窗邊，輕輕托著臉頰，頗有些出神的看著窗外的樹海。

她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不需要繼續被一堆醫療器械包圍著，但仍有些虛弱，因而西尾崎離開醫療間前，將一條毛毯蓋在了少女的腿上。

『叩叩』。

敲門聲響起，薇薇沒有回頭，隨口道：「是西尾先生嗎，請進吧，門沒有鎖。」

吱呀——

鐵門應聲洞開，下一秒，響起的卻是一個陌生的男聲。

這聲音低沉，尾音有些不易察覺的沙啞，初入耳時並不能立刻覺察出它的好聽與否，卻能在不知不覺間，記住這聲線的獨特：

「這裡只有你一個人？」陌生的男聲冷淡的，像是有些不耐煩，又像是帶著一點斥責，「下次不要隨便就把門虛掩。只有一個人在，還是要多點戒心……小姐。」

薇薇：「……」

薇薇訝然轉頭。

光線傾瀉而來，猝然之間，中原中也的視線，便彷彿填滿了炫目的白光，以及——

沐浴於光中的少女。

醫療間並不大，中原中也站在門邊，只一掃，就可以將內部的布置收入眼中。

在與病床分割開的區域，巨大的落地窗邊，擺放著U型的沙發，穿著寬大病號服的少女，就坐在上面，她的神情里浮動著訝然。

「啊。」

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卻像是想起了什麼，少女輕輕而恍然的：「您是——」

中原中也握著門把的手不易察覺的收緊了。

……沒能馬上想起他嗎。

也是……認真算起來，那天晚上，她在昏迷過去之前，只是遠遠的轉頭看了他一眼……

就在此時，中原中也感到身體被人一推。

他旁邊那個銀頭髮的揍敵客家小鬼，十分自然的擠到了他身前，十分自然的舉起手，十分自然的截斷了少女馬上要出口的話。

「喲。」

銀頭髮小鬼·奇犽，在中原中也的注視中，神態自若的搶過了招呼：「又見面了，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