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小九九
「程將軍,您罵夠了?」見程世印罵了我半天,終於不說話了,我抬眼看著他,挑釁的語氣問道。
方才他說話的時候,我曾經也想插嘴,但根本插不進去。我索性等他罵完再說。
程世印看著我,憤怒地「哼」了一聲。
「如果您還沒罵夠,請接著罵!等您罵完了,我再說。」我是相當懂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道理。
程世印看著我,終究沒有再罵。停頓了一會兒,他冷冷地:「你這種賣主求榮的人有什麼話要說的?說吧!」
這時,天花板上有一團蛛絲裹著塵土落下,落在了程世印的左肩上。他伸手將這團東西撣去。但衣服上仍然有灰黃色的痕迹,他又用手對著那痕迹撣了兩下。
一個連衣服乾淨都如此在意的人,想必也是更在意生死的罷?我想。
我本來有另一套說辭,另一套選擇。現在,我的想法變了。
「程將軍,我不妨告訴你我來此的目的。我是想把你從這裡帶到平山城,送還給你哥哥......」我說,看著程世印的眼睛。
程世印眼裡精光一閃,很快對我回應以冷笑:「嘿嘿。你是想把我的人頭送給家兄,恐嚇他投降嗎?家兄意志堅定,你就不要妄想了!一旦見了我的人頭,這舊恨之上又添了殘殺手足的新仇,家兄是寧願玉碎也絕不瓦全的!」
我連忙擺手:「將軍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要把你的人頭送回去,而是把將軍你,活的,毫髮無傷的送回去。」
程世印臉上一絲驚喜,但迅速閃過,又恢復了混不吝的神態:「程某落到你們手裡要殺要剮靜候發落,就不要拿一個將死之人尋開心了吧?」
我疑惑地問:「將軍的話我有些不解了。俗話說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呢?我好不容易給將軍掙得了一個活命的機會,將軍為何屢屢拒絕?非要一心求死呢?」
程世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我笑了:「那我斗膽猜一下。將軍抱著必死之心,一定是因為陳新炳陳大人的緣故吧?」
程世印又看我一眼。我也看他。他冷笑一聲,眼光移開了,不與我目光相接。這透漏出了他心裡的緊張。
我認為我猜對了。
「你們起事之初,你親手殺了鹽督邱尚賢,那是陳大人的內侄。這麼些年來,陳大人念念不忘要用你的人頭來告慰他內侄的在天之靈。現在你落入官軍手中,以為這條命就再也保不住了。我說的對嗎程將軍?」我認為我說出了他心中真正擔心的東西。
程世印苦笑:「你說得對!陳新炳是兵部尚書,天下兵馬都受他節制。現在,他苦求而不得的仇人已經落在你們手裡,也就相當於落在了他手裡。你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把我放回去吧?所以,那些送我會平山城的話就不要再說了。如果你是我,你會信嗎?」
我點頭:「如果我是你,我確實也不會相信。但是,這偏偏是真的......」
「真的?如果您說的事情並不是在騙我,那程某願聞其詳。」程世印這次的話音中竟有些許激動。
於是我將事情的經過講給他聽。
在打下銀湖城后,卞蛟就做好了招降程世章的打算。故而他不殺程世印。並且,為了防止陳尚書命令他將程世印押赴京師,他在給上面的戰報中隱藏了程世印被俘的消息。之後,卞蛟想讓程世印進入平山城勸降程世章。我奉命來銀湖城,就是要把程世印從監獄提出,送到平山城下的。卞將軍這麼做,也是宅心仁厚,不想雙方士兵多有死傷。畢竟之前銀湖城半年圍城,雙方的損傷太大了。
「程某被捉,現在毫髮無傷地放歸平山城。倒也算是對家兄展示的一番誠意了。」程世印聽完我的講述,沉思了一會兒,說。
「正是。」我附和道。
程世印又想了一會兒,皺起了眉頭:「眼下,你們向陳新炳隱瞞了我被俘的消息。我姑且信你們。可是,就算你們放我回去,就算家兄率眾接受了招安,這陳大人到時候仍然不願意放過我。那又怎麼辦?」
程世印的擔心很有道理。哪怕程軍接受了招安,陳新炳貴為兵部尚書,想弄死程世印還不是跟玩兒似的?程家兄弟既然舉起造反,之前對朝廷官場的黑暗腐敗以及官員的恐怖手段可謂是相當了解的。
沒辦法,我只能放大招了。本來,為了我個人的安全起見,有些話我不準備現在說給他聽的。
我下意識地左右看了,並沒有別的人在附近,方才接近了程世印,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有個消息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但這是軍事機密,你可不要把我給賣了......」
程世印冷笑道:「你我之前並無交集,如果非說有交集,最多也就是在銀湖城圍城期間你死我活地拼殺了半年而已。而且,我不瞞你說,我心裡一直是鄙薄你的為人的。現在,就算我答應你不會把你給賣了,你會相信我么?」
我也笑了:「我當然不會信你。」
「那你還願意告訴我這個軍事機密?」程世印反問。
我給出了肯定的答覆:「會。因為這個軍事機密我並不是從正規渠道得到的。所以,就算你告密把我給賣了,我也不算泄密。」
「那你說說看。」程世印說。
「其實卞蛟願意勸降令兄,並非是他宅心仁厚不想攻城從而避免將士們的傷亡。而是他沒有時間攻城並取得勝利了。」我把卞蛟的部隊將於兩月之內撤走的消息告訴了程世印,然後建議道,「令兄可以佯裝不知,與卞蛟談論接受招安的條件。諸如保留軍隊和地盤、聽調不聽宣之類......」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信息嗎?」程世印問。
「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我冷笑著看著程世印的臉,「除了讓令兄在這種有利時機接受招安時多要價碼之外,你還有別的辦法保全你的這條命嗎?」
「好吧,我姑且信你。」對程世印來講,也確實沒有別的保命辦法。
不遠處忽然傳來痛苦的慘叫聲。一個獄卒雙手捂著心口,表情無比痛苦地跳了出來。事後我知道是馮燕子見到他在偷聽我說話,在他心口刺了一針將他殺死的。但是朝廷的仵作並未查出他的真正死因,只是報了個暴病身亡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