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好事?
整整一個周日,亦可與夏棟並沒能從蔡向欣嘴裡撬出一丁點關於離婚的訊息。
亦可急於想知道公婆離婚的原因,見招拆招。
夏棟則十分矛盾。凡事只要沾到一絲紛爭的影子,他總是能避則避。但他又害怕變化,父母若是離婚,他的生活將會發生巨大的變化,百分之九十的幾率是往壞處走的。
他只能硬著頭皮與亦可站在同一陣線,努力破解父母離婚真相。
奇怪的是,蔡向欣居然很不像祥林嫂,到處訴苦。
她更像一面鐵牆,一道關卡。這道關卡,僅憑亦可和夏棟這兩個柔弱的人,是難以攻克的。
他們似乎也沒有寧折不撓的精神,非要咬牙攻克。於是便敗下陣來,暫且不表。
「或許他們只是鬧鬧,過幾天就和好了。我們還是不要插手。越插手,他們越會為了面子而硬撐。」
夏棟這樣說。他難得說出有智慧的話,亦可也覺得有些道理。
但願如此吧。已經習慣了兩個人的空間,因為多一個人而變得擁擠。三個人共用一個小衛生間,實在是有些不方便。
比如說,周一早上,亦可起床準備洗漱時,發現洗手間已被蔡向欣佔用,她便只能在外頭等候,足足多等了十分鐘。
這對於掐點上班的亦可來說,簡直是災難。她換上工衣洗漱后,把洗手台上的化妝品掃進皮包里,換上工衣便匆匆出門。
剛進地鐵站,列車門就在她面前關閉,只能另等下一班。
屋漏偏逢連夜雨。結果她遲到了。
到了公司后,亦可本來打算在洗手間化個妝。但她手法笨拙,才剛塗好粉底,那邊就嚷著要開周一例會,只得匆匆忙拿著筆記本,進入會議室。
她有意挑選了角落裡的位置坐下,聽著各部門負責人夸夸其談上周的工作匯總。走了一會神,在筆記本上寫了幾句飄入腦中的詩,再抬起頭時,發現行政部經理曾雁正盯著她看。
完了,還是被抓個現行。
果然,會議結束后,曾雁直奔她而來。
「亦可,你怎麼不化妝啊?幸好早上老闆沒來開會。」
老闆對公司女僱員們的裝扮要求頗高,既要化妝,又要穿高跟鞋,頭髮過肩還要扎個老太太似的髮髻。亦可為了不扎頭髮,特意把頭髮維持在肩上1厘米處。
「有化啦,塗了個粉底。」亦可指指自己的臉。
曾雁端詳了會,說:「算了,你去補補其他的。對了,你的粉底太不顯白。」
坐在亦可前面的人事專員林思容一聽,便轉過身子,道:「粉底本來就不能一味的白,要適合自己膚色才對。」
「不白怎麼看出化了妝?」曾雁問。
「化妝最忌諱妝感重。讓人看不出化了妝的妝容,才是最高境界。如果一味地追求『讓人看得出化了妝』,那直接塗上京劇的油彩就行。」
一句話,嗆得曾雁無話可說。
亦可趕緊對林思容說:「思容,你把這個月的新員工入職培訓名單做個表格,等會給我。」
吩咐完,她就進洗手間,打算塗完臉上這個半成品妝容,省得等會撞見老闆。
腮紅、眼影、口紅,一個都不能少。全副武裝后,亦可走出洗手間,來到行政部的辦公室。
曾雁一見她來,就說:「方主管,你們人事部這是招了個什麼人呀?」
亦可知道曾雁在說林思容。林思容剛進人事部沒多久,是應屆畢業生,二十來歲,脆生生的年紀。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羨慕年輕的女孩。
「剛畢業的小女孩,性格直爽了點。」亦可道,「我回去說她,你別跟她計較。」
其實她覺得林思容說的沒錯。可曾雁是管內勤又是官大一級的經理,她只能和稀泥。
「看著干不久。」曾雁又說,「你們部門早做準備哈!」
那沒辦法,這家公司,只有亦可這種性格的人才呆得住。尤其是這兩年,招來的大大小小的90后大學生,全都跑得一乾二淨。
安撫完曾雁,她就想離開。但曾雁突然又說:「你也不用煩惱,很快你就不用管她了。」
「什麼意思?」亦可停下腳步。
「今天梁總應該會找你談話。」曾雁道,「別擔心,是好事。」
是不是好事,亦可心中沒底。她想著撬開曾雁的嘴,但曾雁嘴巴緊得很,只是說:「你到時候就知道了,等領導和你說吧。」
接著她又岔開話題:「你平時上班都很準時的,怎麼今天突然遲到了?」
「我婆婆來了,早上等她用洗手間等老半天。」
「你婆婆來催你生孩子呀?」
「倒也沒有……」
其實也不算沒有吧。
「那你婆婆挺好的。我婆婆就總是催我生二胎,煩都煩死了。」
曾雁的女兒四歲大,家裡人開始催生二胎。但連一胎都沒有的亦可,很難體會到曾雁的心情。
回到自己工位上,林思容已經把亦可剛才吩咐她做的表格發過來。
雖然是很簡單的工作,但許多剛畢業的大學生,連表格都做不好。亦可打開文件一瞧,林思容倒是做得挺好的,用列印預覽一瞧,格式都設置得工工整整。
亦可打著字,想和她聊一聊剛才的事。但打出來的字,又被她刪除。算了,不管了,本來人說的也沒錯。
接著,她又擔憂曾雁口中所說的「好事」。
這種不確定因素最是擾人心思。亦可心中焦慮,什麼正事都幹不成,只等著梁總叫她談話。但梁總似乎下門店去了,人不在辦公室。
亦可想起當年。記得高考放榜前一天,自己吃不下睡不著,心緊緊地系起。但姐姐就不同。直到放榜的前幾分鐘,姐姐還在認真看書。臨陣不亂,頗有大將之風。
一直到下午,梁總都沒有出現。亦可放下心來,準備迎接下班。
就在這時,行政人事總監梁鋒突然出現,將亦可叫到會議室中。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亦可心中這樣想。
她等待梁鋒即將到來的長長鋪墊后的宣布。
「亦可啊,」梁鋒說,「我和人事部何經理、行政部曾經理研究后,決定把你從人事部調到行政部。」
梁鋒一下子就把結論丟出來。
亦可懵了。
等等,這,這叫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