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何為俠

「按你之前說的來，等把手上這個案子結了，我就休長假，事務所交給老林打理，咱倆專門陪兒子。就算最後不能改變他的決定，但也要讓磊磊知道爸爸媽媽是愛他的，就算他衛國戍邊，家裡也有人在等他，在牽挂他。」

「可是這個案子牽扯甚廣，一時半會兒也結不了啊，可我磊磊......嗚嗚嗚。」

「這案子我會加快處理的，稻夾溝村有幾戶村民願意和我見面，我想應該會有很大的收穫。」

「什麼時候見面？我和你一起去。」

「還沒定，他們心裡有顧慮，我抽時間再去稻夾溝村走走。」

「那你注意安全，這件案子沒人敢接手，我當初也勸過你，可你不聽，就算最後官司打贏了除了名聲好聽點，就是賠錢賺吆喝。」

向爸爸笑了笑道:「你這話說的，我當初接這個案子也不是圖掙錢。這個案子圈裡沒人願意要，主要是覺得這件事表面看就是一起拆遷過程中發生衝突造成村民傷亡的案件，但實際可能不止這一點。拆遷公司剛開始一口咬定當時情況混亂，雙方是在持械互毆過程中有村民傷亡，是防衛過當。可現在卻連防衛過當都不認了，說他們是正當防衛，反而要向稻夾溝村索賠他們人員受傷的醫藥費。」

向媽媽道:「你說，這只是表面的？那更深一層的呢？」

「更深一層也是我這段時間經過多方走訪打探發現的。這起拆遷導致的村民傷亡事件中還有當地各部門人員與牽涉其中的拆遷公司高層存在著不正當的經濟交易，而且他們要征的那塊地準備建一個什麼製藥公司，那個製藥公司的資質也是有些問題的。這個製藥公司的總部不在國內，在霉國，倒是不太好查。」

「其他的撇開不說，你就只調查拆遷導致的村民傷亡案件就行了，我發現你這人看到秘密就像小孩看到電門一樣，不摸一下難受的很。」

「這本就是一團亂麻纏在一起的，撇不開嘛。這個案子如果輸了，你知道村民的下場有多慘？房子沒了，地沒了，還要倒欠那些混蛋錢。對方有律師團，咱們這邊就事務所幾個人，都是拿著同樣的法律條款，可還是有更厲害的人能把黑的說成白的，在那本厚厚的法律條款中跳來跳去，所謂正義，公平，正直，一旦變成了呆板的教條文字，也就被人棄如敝履。」

「你現在太情緒化了，更加重要的是，你賦予法律太高的期待。法律並不是完美的，在這個衝突不斷的社會中，我們第一反應是用法律作為武器解決這些衝突，可你想過沒有，在你解決衝突的時候是不是會製造出新的衝突，而法律他存在的意義就是在這些衝突中尋找平衡，你想這樣的平衡怎麼可能一定是完美的？」

「法律是有程序的，你不能跳過程序只談你心中的正義和俠義。你是律師，不是武俠小說中的英雄好漢。」

向爸爸低著頭沉默良久帶著一臉疲憊之態道:「我熟讀律法，可看遍所有條文後才發現，為什麼會出現弱勢群體，是因為強勢群體丟失了道德自律。」

向磊獨自在河提坐了一下午，思緒紛亂，不知道該回憶還是該忘記。或許，他上午的態度過分了，他明明是滿意現在的生活的，滿意身邊有爸爸媽媽圍著，對他噓寒問暖，對他著急上火，對他無時無刻表達著愛意。

可為什麼一定要用最傷人的話語回擊呢？他曾經在無數個夜晚呼喚的人現在就在眼前，是他愛的人，那是他的爸爸媽媽，是只要喊出口就覺得幸福的字眼，可究竟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向磊想不通的同時也充滿了懊惱，這時手機響了，是家裡的電話，「喂？」

「磊磊，你在哪兒？太陽都快下山了，你怎麼還不回家？媽媽，媽媽想過了，不管你做什麼媽媽和爸爸都支持你，你永遠都是爸爸媽媽的驕傲。磊磊，媽媽真的好愛你......我，真的想重新再做一次媽媽，看著你一天天長大，看著你......」

「媽......」向磊喊了一聲，電話那頭立馬安靜了，可他卻不知道該說什麼，站起身看著平靜的湖面把洶湧而出的情緒極力壓制住，良久道:「我等下就回來了。」然後掛了電話。

9月1號學校開學，作為大二的老生，向磊給自己制定了更加嚴格的訓練計劃。

他學習優異，當初高考的成績是可以上清華的，可他偏偏出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選擇了軍校。當時學校校長、各科老師包括爸爸媽媽都勸過他，尤其是爸媽覺得他是故意在賭氣，為這事差點動手。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不是他一時的意氣用事，而是深思熟慮后的。

他一直記得小時候爺爺和他說，現在生活好了，可以吃飽飯穿好衣，有電視看，有地種，以前哪有這樣的好日子啊，所以人不能忘本，我們的日子越好越要想著以前的苦日子。

家國天下，家是小家，國是大家，總要有人為了讓更多的人吃飽穿暖而挨餓受凍，哪怕流血犧牲。磊磊，學好知識然後保家衛國，這才是大愛啊。

那時候他就在心裡告訴自己，一定，一定要穿著最帥的軍裝給爺爺敬一個最標準的軍禮，幫他看著他心心念念的山川河流。

如今雖然爺爺不在了，可他卻發現在軍校的生活才是他喜歡的、嚮往的。軍事化管理，要求嚴格，每天除了上課就是搞體能，手握鋼槍站軍姿對他來說都是快樂的。

連他的教官都說他天生是屬於部隊的。

兩周后，正在上課的向磊被輔導員叫出去，「你去下接待室，你媽媽來了。」

向磊心裡頓時惴惴不安，一路跑到接待室，向媽媽一臉焦慮上前道:「磊磊，我剛才接到福利院的電話說，說，你之前撿到的那個小女孩可能不行了......」

「什麼？」向磊腦子有些遲緩定了定神又問道:「福利院？她怎麼會在福利院？不是派出所幫忙找她爸媽嗎？」

「福利院說派出所找了好幾天都沒有任何消息，而且那個孩子不吃不喝，各種鬧騰最後沒辦法只能送福利院。結果在福利院這孩子鬧的更嚴重了，晚上連覺都不睡，最後送到醫院，醫生只能靠給她打安定和營養液度日。孩子現在嚴重脫水，醫生說再這樣下去會有生命危險，院長沒辦法聯繫了當初的派出所，派出所民警說只能找你幫忙了。」

「我？我能怎麼辦？」向磊胸中有些怒火，他不明白，怎麼就找不到父母？孩子丟了家裡都沒人著急，都不知道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