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他想要的她給不了
鮮紅與純白的交匯融合，被透明的淚珠沖淡了顏色。
有個人笑著笑著，就哭了。
顧雪晴一手拿著藥箱一手拿著掃帚簸箕塑料袋朝他過去，顧學而有些驚喜，充盈在眼睛里的淚水倒映出了些許的期待。然而，顧雪晴只是將藥箱放在了他的面前便俯下身去收拾玻璃的殘骸。
顧學而的驚喜變成了失落。
只是失落。
手掌的血還在流，他體會到了十指連心的鑽心之痛，終於能夠感同身受顧雪晴所背負的傷害是怎樣窒息的疼，所以再次面對她的冷漠，他的憤怒和怨氣已隨著鮮血流出，被疼痛侵蝕，有的只是失落而已。
顧雪晴將地上和桌上的碎玻璃打掃乾淨裝在塑料袋裡封好，找了便簽貼在袋子上以提醒處理的人小心被划傷。
窗外，雨還在下；時針還沒有走到七，時間還算富裕。
她洗乾淨手，靠在卧室的門邊猶豫了半分鐘，閉著眼睛長嘆一聲，垂下頭，走過去從藥箱里拿出了酒精和鑷子。
無意間映入餘光的血淋淋掌心是那麼刺眼，香醇與腥咸相撞的味道是那麼令人作嘔，混合了複雜情感的眼淚滴在她的手背上，到底還是她先心軟。
她一言不發，捧著顧學而的左手小心翼翼地將扎的不深的玻璃夾了出來，大塊的她不敢碰，生怕一不小心傷到了經絡反而適得其反。她用最快的速度對傷口進行了處理，消了毒，止住了大部分的血。
顧雪晴從包里拿出一張印著小火龍銀行卡推到他面前：「記得自己去醫院，醫藥費用這張卡，密碼是你生日後六位的倒序。這卡你應該有印象，本來就是給你的，不用還我。」
交代完之後，她就出門了。
如果卡片上的神奇寶貝能夠進化，當年的小火龍應該已經是噴火龍了。
雖然圖案沒變，但是持卡人變化大抵如此。
顧學而拿著這張充滿了童趣和青春氣息的卡片，眼前浮現出當時他們去辦理時的畫面。
那時候顧雪晴剛過十九歲，顧學而未及十五歲。
「姐，你拉我來銀行幹啥？我又沒錢。」
「我有就行了。」
「媽把顧夢姑姑的遺產轉給你了？」
「沒，媽是想給我，但我沒要。」
「不用問了，你們倆一定是算得賊清楚，你想留給她做補貼，她想留給你做念想，推來推去，回到起點。」
「是啊，她說我跟她分得太清，我說她不當我是一家人，反正就是沒結果。」
姐弟倆都帶著調侃的語氣，形容起場面來都是看戲的心態，沒有上綱上線。
「你們也真是的，以老媽的脾氣你要不要她都會專門給你留著的，放你這裡還是放她那裡有啥區別？」
「是是是，你最聰明，什麼都看得明白。」
「那是！」顧學而一挑眉，露出了可愛的小虎牙，「但是你今天想作甚我看不明白。」
「我呢想給你和爸媽各辦一張卡，給他們存點退休之後的旅遊基金，給你存點學費啊生活費還有嫁妝！」
「嫁妝？什麼鬼啊！」
「哎呀，就那意思嘛，你懂的，乖哈！」
「切！」
顧雪晴設密碼的時候特意避開了顧學而，她說等到他結婚的時候再把卡和密碼一起送給他。卡裡面存的第一筆錢，是她暑假打工和做家教賺來的酬勞扣去學費之後剩下的全部，四千多的數目在那個時候不算少。之後的日子裡，她依舊如此，做各種兼職、做小一點的理財投資，再加上獎學金，她不僅賺到了自己的學費，還能夠保證兩張親人的卡里每個月都有進賬。
雖然顧學而的學費顧爸爸沒有讓她來出，但是存夠的錢她原封不動留在卡里。
日復一日，積少成多。
顧學而都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就像他忘記了該有的邊界一樣，就像他以為顧雪晴因為梁禹辰的出現早已忘記了自己一樣。
當這張印著他親自挑選圖案的卡片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發現其實遺忘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始終都擁有一筆寶貴的財富，不是卡里的數字，而是存在這張卡里來自顧雪晴的關心和寵愛。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
顧學而拾起鑷子，朝著最厚重的玻璃下手，不顧後果拔了出來。
速度極快，堅決果斷。
鮮血很快就溢出了掌心的表面，他用棉花淺淺一蘸，鬼使神差地將酒精倒在了手上。
直衝大腦的刺激，觸發了全身的神經，掌心的痛被無限放大，他內心掙扎的兩端也被隨之放大。
家人，愛人，他在兩種身份中拉扯；脈脈溫情，放肆掠奪，他在兩種方式中搖擺。
然而溫情的力量太過薄弱，當痛的難受被一種名為「刺激」的享受而取代時，他的情便被瘋癲完全吞噬。
他舔掉碎玻璃側面的血，竟然品出了甜的味道。
顧學而沉浸在嗜血的興奮中，撥通了梁雨菲的電話：「梁大小姐，好久不見。」
梁雨菲聽到他的聲音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顧雪晴的傷勢，聽筒里傳來的聲音讓她畏懼且反感：「不是警告過你沒事兒不要給我打電話？還有，我現在最多是個梁二小姐，你家的那個才是正經的大小姐。」
「你信我，以雪晴的脾氣，她不可能真心承認那個人和自己的關係，她對你根本沒威脅。」
「沒威脅？」梁雨菲嗤之以鼻，「皓栩因為她和我分手，我爸所有心思都在她身上，我哥對她的關心就更別說了。我在家連一點地位都沒有了，如果這樣都不叫威脅的話，那是不是我被趕出家門才叫威脅？」
「不是給了你籌碼？怎麼還沒上桌就認輸了？這可不像你。」
「你的姐姐太厲害，我都把底牌亮出來了，她不僅沒當回事還逆風翻盤直接把我踢下桌。這遊戲要玩你自己玩吧，我可賭不起，趁自己還沒一敗塗地，趕緊退場。」
顧學而有些意外，頗有嘲諷意味地反問道：「這就放棄了？你就心甘情願被甩？堂堂明艷動人的大明星輸給一個普通的素人，傳出去可是笑話。」
梁雨菲雖然不甘心，可是她卻沒有被激怒，因為於她而言，丟的面子可以用別的方式找回來，丟了路人的好感和自己的靠山就真的沒有補救的餘地了。
她記住了顧雪晴的一番話，記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