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青樓美人多遺恨（6）

夜已深，就算是青樓，也漸漸變得安靜下來。

輕語閣最中心的閣樓頂，蕭輕語對月獨酌。她在思考，寧洛顏是否真的引起了齊王世子的注意。如果是，那對齊王世子來說，寧洛顏佔據了怎樣的位置。

二十多年前，她蕭輕語是整個大樂朝最耀眼的花魁，也得到了先帝的青睞。靠著這棵最大的樹，她不止脫離了賤籍，並且成為秦淮里四大青樓之首輕語閣的閣主，再無需曲意逢迎，看人臉色。曾經那些輕辱過她、得罪過她的人，也都被她逐個清算整治。

那幾年，真是她最風光最自在的時候，除了先帝，她無需討好任何人。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到了她面前，也全都收起了倨傲之色。

可惜好景不長，十年前先帝突然駕崩，她的好日子也告一段落。所幸她早練就了八面玲瓏的本事，靠著之前積累的人脈和高超的手腕，她撐過了最艱難的那段時間，很快又搭上了貪花好色的齊王，漸漸穩住了局面，真正在秦淮里紮下了根。

有了自己的親身經歷，她對手下的姑娘都很不錯，尤其是那些特別優秀或有所專長的。

這也是曾經的寧洛顏能夠輕易贖身，跟隨戴光離開的重要原因。否則但凡是能夠帶來利益的姑娘，想要在青春未曾耗盡之前離開，那真是千難萬難。

有了閣主的特別照顧，莫顏在輕語閣有了更大的自由度，並且不論花魁之爭是否能博得頭籌，她都擁有了自主選擇恩主的權力。

柳媽媽傳達閣主這一恩意時，羨慕之情溢於言表，也對莫顏更是上心，輕易不會駁她。

有了輕語閣的全力支持，莫顏在這一年的花魁大賽上創造了歷史。

最後一場的花魁終選，照例是在兩河交匯的凈夢湖舉行。水色煙波泛起朦朧薄霧，燈火點點映襯夢幻美景，圍觀的人們不等美人出場，就已沉醉微醺了。

湖中花枝環繞的浮台被燭火照得通明透露，十位闖進終選的美人一會兒將逐一登上這浮台表演才藝，然後由觀眾投出今年的花魁。

並不是所有圍觀者都有資格參與花魁終選，每年能夠獲得投選資格的觀眾，不超過兩百人，他們多是青樓常客，提前便申請參選資格，獲得資格者會收到一枚精緻的碧玉雕花，持此花才可登上參選者專用的觀賞畫舫，可近距離欣賞美人美景，不用和岸上的其他圍觀者擁擠推搡。

花魁大選這樣的盛事，來湊熱鬧的人不知凡幾，能獲得參選資格的卻只那麼一百多不到兩百人，這本就是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徵。所以每年為了掙得參選資格，富豪權貴們各出手段，爭執不休。

每個群體都有層級之分，富豪權貴們也一樣。每年都有專屬的二十個名額，無需爭奪，由四大青樓遣派專人送上門去。

這二十個名額所持的碧玉雕花更加珍貴精緻，並鑲嵌了純金打造的底座，持有者可不限同行者人數，登上的畫舫也更大更精美。每朵碧玉雕花對應一個獨立的包廂，訓練有素的侍者隨時待命，受邀者如果不願與其他人碰面，那整個過程都不會被打擾。

可想而知，這二十個名額必然是大樂朝站在金字塔頂尖的那一撥人，或是權勢過人，或是富可敵國，或是才德遠揚。他們如果投出自己手上的碧玉雕花，那就堪比普通十朵碧玉雕花。對於收到這種特殊碧玉雕花的姑娘來說，榮耀更大於其他，就算只收到一朵這特殊碧玉雕花，也不遜於其他了。

初夏氤氳流動的湖面上，燈火璀璨水波蕩漾，十位各具韻味的美人逐一登場。

第一個踏上湖中浮台的美人明艷如牡丹，一襲火紅的舞裙一曲熱烈的飛旋舞，瞬間便將現場點燃，收穫無數喝彩掌聲。

第二個登台的美人清雅似蓮花，淡青的紗裙在夜風中飛舞，優美動聽的歌聲在湖面上盤旋，剛被點燃的人們很快安靜下來，許多人忍不住閉目品味這好似天上來的美妙歌喉。

第三個、第四個……每一位美人都各具特色，艷麗的、淡雅的、清冷的、甜美的，不管你喜歡哪一種，都能在其中找到。更厲害的是，每一位美人帶來的表演都精彩絕倫，才色雙絕讓人目不暇接。

圍觀的百姓早看花了眼，在表演的間隙爭論到底哪一位美人能奪得今年頭籌，前一刻還覺得必然是這一位，后一刻又覺得那一位也實在不錯。

畫舫上有投選資格的眾人就更是糾結了，今年的美人實在優秀，每一個都讓人眼前一亮，難以取捨。有那參與過好幾次花魁大選的老資格，也忍不住讚不絕口，大肆稱讚今年的花魁大選絕對是近十年來品質最高的。每一位美人放到往年，都有獲選最終花魁的實力。

每一個都優秀，觀眾們的審美也漸漸疲勞，到了第九位美人登台時，眾人的熱情已經消減許多，不少人已經開始斟酌究竟投給之前的哪一位美人。

陪著莫顏等候的柳媽媽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原本自家抽到最後一個登場時，還覺得老天都在幫忙，憑寧洛顏的美貌才藝，壓軸出場絕對艷驚四座大獲全勝。現在看來，這最後一個出場卻也太吃虧了些，沒想到今年的姑娘都如此優秀，不等寧洛顏出場，圍觀者已經燃盡了激情。

「洛顏，沒事兒，你比她們都強，一定沒問題的。」雖然心裡急得不行，柳媽媽還是努力安撫莫顏的心情，就怕她也跟著慌了神。

莫顏會慌嗎？答案必然是否定的。感謝曾經當了一世明星，讓莫顏克服了曾經上台就緊張的毛病，各種大場合都能從容應對，何況現在這種小場面呢。

「柳媽媽，我不怕的。之前請你們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莫顏淡定一笑，對著鏡子整理好儀容，拿起面紗仔細戴好，確保一會兒動作再大也不會掉落。

「放心吧，閣主親自吩咐下去的，保准一絲紕漏也不會有。」見莫顏是真的不慌，柳媽媽也沒之前那麼焦躁了。

「洛顏，你真能一舉奪魁？」想到之前莫顏的豪言壯語，再看她這刻依舊篤定的態度，柳媽媽也多了幾分信心，或許她那些莫名其妙的安排，真能發揮奇效呢？

「自然！柳媽媽，等著給我慶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