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青樓美人多遺恨（16）

倒也不是完全沒遺憾，林世子皮囊賞心悅目，內里可能還和郁非有聯繫，莫顏也是幻想過兩人擁有美好一生的可能。但要實現這種可能，需要花費太多精力，莫顏不想那麼麻煩，就為了一個可能。

青樓數年的生活，看了太多悲歡離合，那麼多美人的悲哀下場，讓莫顏不可避免的也受到了很大影響。

她看到過有那痴心無悔的花娘，願意傾盡所有追隨自己認定的良人而去，可最終不過是被騙財騙色，又心如死灰的回到這紙醉金迷的紅塵中。

她也看過那冷靜聰慧的美人兒，信了所謂良人的信誓旦旦，隨之歸家為妾，甜蜜過後良人厭倦了，美人也就漸漸枯萎在華貴牢籠中，整日里為了爭寵算計，再不見曾經的清傲。

這些還是創出了一定名聲的花娘，那些湮滅於眾的普通花娘，結局就更慘了。

莫顏知道自己幫不了她們，所以盡量不去多想多看，把自己能做得盡量去做好。因為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她沒有那麼強大，顛覆不了世界。就算是神仙，其實也管不了所有悲苦，因為世界總是不可避免各種悲劇。

心理上再讓自己理智，感情上還是難免受到影響。本來就是隱藏極深的感情悲觀者，好不容易上一個世界被郁非撬動了心門，這一下多少是有些打回去的意思了。男人有什麼好，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值得嗎？本來就身陷泥淖，還信了那些男人的鬼話讓自己更慘，傻不傻？

正是抱著這樣的態度，讓莫顏對感情有一種「累了，毀滅吧」的厭世情緒，連帶著對林世子也冷淡了，根本不想謀划與他一起的將來。

見莫顏是真的對林世子沒想法，柳媽媽也只能嘆息應下。最要緊還是自家姑娘高興啊。

辭別萬般牽挂不舍的柳媽媽，莫顏走出輕語閣側門跳上小船，立刻發現情況不對，想要返身離開，船工已一篙將船推離岸邊數丈。

「你想到哪兒去？」

清冷的聲音近在咫尺，莫顏一轉頭，林世子已從船艙中走出，距離自己不過一臂的距離。

他依舊是一襲暗色錦袍，已經二十二歲的青年身姿挺拔高大，身後的燈火為他渡上一層橘色的光暈，卻因他此刻滿身低氣壓而絲毫沒有溫暖的感覺。他就這麼眼都不眨的盯著莫顏，眸中有壓抑的火焰在跳動，好像要把被他完全籠罩的莫顏燒成灰燼。

這個沒良心的姑娘，他以為這麼久相處，兩人已經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誰知她竟然說都不說一聲就跑去參加宮宴，之後和皇上糾纏，與無用世家子私奔，半分消息也不給他留！

天知道他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擠出時間來探望她，卻不見了伊人蹤跡的心情。動用暗線打探來她的各種消息，沒有一件讓他省心，簡直快要死氣了。

林禹飛活到二十二歲，第一次體會到被人氣到冒煙卻又拿那人毫無辦法的感覺。想想外祖父曾經被他氣得咬牙切齒的那些過往，難得生出了幾分愧疚之感。

得到莫顏到達秦淮里的消息，林禹飛用最快速度處理完手上的事情，馬不停蹄趕了過來。可他不眠不休滿心期待來到輕語閣，聽到的卻是她對自己冷心冷情的幾句話帶過。

「寧洛顏，你當我是什麼？」

林禹飛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對著一個女人問出這樣的問題，可他實在忍不了。他有多麼牽挂她，就有多麼氣惱她。曾經分明相處融洽，他是唯一進她閨閣的人，唯一靠近她的人，還以為對她來說是特別的。

莫顏要是知道他的想法，肯定會給他一個白眼：大哥，那也不是我邀請你的啊。你大世子了不起，人家的閨房想進就進，自己一個青樓女子，有資格說個「不」字嗎？

面對林禹飛氣勢洶洶的逼問，莫顏鎮定的行禮問好，「林世子，許久不見。你把我堵在船上，這是有事兒嗎？」

「寧洛顏！」林禹飛被她若無其事的態度激得更加惱怒，咬牙切齒恨不能生吞了面前氣死人不償命的小女子。

「世子很喜歡這個名字嗎？我也覺得挺好聽的，柳媽媽確實挺會取名。」看對方氣得要死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莫顏被取悅了。原本懶得搭理也變成想要再逗逗看。如果是面對其他權貴，莫顏不會這麼作死，可面對林禹飛，就是莫名相信自己再怎麼氣他，也不會真的作到死。

眾人眼中的齊王世子，能力卓絕卻冷漠寡情，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過世，都不見絲毫悲態。親生父親齊王對他敬而遠之，早早就將王府一應事宜都交給他處理，自己只負責吃喝享樂。外祖父米老大人可是煙州一片最受人敬重的世家領頭人，跺一跺腳都能讓煙州震三震的厲害人物，可對上這個外孫，也只能抓狂無奈，反正是半點兒也管不了。

這也是林禹飛都二十二歲了，卻還沒有娶妻的原因。給他介紹的貴女們他都沒興趣，製造各種機會讓他接觸的女子，他也當空氣。只要他不點頭同意，長輩都做不了主逼他大婚，自然也就一直單著了。

就是這麼冷情的一個人，在莫顏面前卻純情得不忍直視，來往兩年只是單純聊天，連看一看莫顏真容的要求都沒提起過。

對林禹飛來說，莫顏確實是很特別的，從第一次相見開始，他就被吸引了目光，胸口似有一團火燃起，讓他忍不住想要靠近。但靠近之後要怎麼做，他卻茫然了。

相處得越久，林禹飛越被莫顏所吸引，所以再忙他也要擠出時間到輕語閣坐一坐，好像只有看到她，心情才會放鬆。

漸漸的，林禹飛開始思考，自己究竟對莫顏是什麼感覺。

似乎從十四歲母妃過世開始，他就變得比旁人少了幾分情感，幾乎再沒有什麼能讓他情緒激烈波動的，就連剛剛過世的母妃也只是引起淡淡的憂傷，還好似總隔了點兒什麼一般。漸漸的，他也習慣了這樣波浪不驚的無趣生活。

可那次偶遇讓他發現，只有面對莫顏時，和面對其他人完全不同，她的一舉一動，都能輕易牽動他的心緒。恰好輕語閣背後的靠山就是齊王，於是他沒收了父王手中最後這點兒勢力，暗暗關注莫顏的一舉一動，不露聲色的為她保駕護航。甚至花魁爭奪時，親自到場為她送上一朵特殊碧玉雕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