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青樓美人多遺恨（27）
要說蔣廬此人，雖然暴虐陰狠，但對自己的姐姐，林與哲的母親，確是情真意實的。
蔣家姐弟兩的娘親是一名從良的名妓，被富商贖回府中做妾后，也曾讀過一段甜蜜幸福的生活。只是富商畢竟年紀大了，在蔣廬不到七歲之時一病不起，就此撒手人寰。富商正妻早已過世，但嫡齣子女具已成年，父親一走便將早就看不順眼的蔣氏母子三人趕出了家中，甚至不許他們用一樣的姓氏，覺得太過丟人。
蔣氏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但因為富商在世時寵愛非常，又沒有主母在上頭磋磨，因此過得十分滋潤，容貌身段都依舊富有魅力，可謂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她一個賤籍女子又帶著一雙兒女，除了回青樓還能有什麼其他謀生手段呢？
於是蔣廬和姐姐便跟著親娘住進了青樓，見慣了迎來送往的人生百態，漸漸變得對女人厭恨，只想狠狠凌虐她們。
唯一例外的，就是娘親和姐姐。
剛進青樓時蔣廬八歲，姐姐十三歲。娘親帶著他們住在偏僻陰冷的小閣樓，就這還是鴇母善心大發賞的。那時娘親忙著多接客穩固地位，都是姐姐帶著他。和其他女子不同，姐姐總是柔弱單純的，連自己都保護不好卻拚命想護著他。為了避免麻煩，姐姐總是抹黑臉垂著頭，盡量不要引起別人注意。可就算這樣，隨著她一天天長大長開，還是不可避免的被人盯上了，是他和娘親拼了命才讓姐姐跑脫。為此娘親挨了一頓毒打，本就身體漸差的她沒有熬過去，被鴇母讓人用一卷破席子卷了丟到亂葬崗。
當時才十歲的他一路跟到亂葬崗，兩隻手刨得鮮血淋漓才勉強將母親埋葬。之後無處可去的他，便開始流浪乞討。幸好不久之後姐姐就遇到了貴人，悄悄尋到他，給他銀錢為他找了一戶孤苦人家收留，讓他從此脫離賤籍。
為了避免被人翻出他曾經不堪的身份，姐姐極少與他相見，但對他的關心愛護卻不減分毫。他用心苦讀，一心想要將來出人頭地，為姐姐撐腰，卻不想他十年苦讀中舉歸來，姐姐卻不見了蹤影。
他不敢信任任何人，自己一個人發了瘋的到處尋姐姐，卻毫無線索。為了找人，他沒有繼續進學，將所有事情都丟下，於是剛開始好轉的日子又日益艱難。如此苦撐數年，他終於醒悟，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是沒用的。於是他繼續撿起書本，卻不再是為了出人頭地，處心積慮來到齊王府成為齊王信重的幕僚，漸漸擁有了自己的勢力，開始調查姐姐失蹤之時。
恰逢王妃病逝，府中大亂，蔣廬終於順著蛛絲馬跡查到秦側妃頭上，並且找到了曾經囚禁姐姐的地方。只可惜姐姐竟已先一步過世。蔣廬傷心欲絕，悄悄尋回姐姐屍骨，將之與娘親屍骨一起重新埋葬。得知姐姐所出的外甥不知所蹤，便開始到處尋訪。
蔣廬本就對女子深惡痛絕，多年來都不曾娶妻生子，心裡早將姐姐所出的外甥當做了自己的孩子，畢竟這是他唯一的親人了。至於那富商家同父異母的兄姐，早在他有能力后便第一時間將他們整治死了。
林與哲也漸漸感覺到舅舅對自己的真心愛護，加之兩人都是扭曲陰狠的性子，便也開始真的接受了這個親人，對戴光和米悅所做的一切也沒有瞞著舅舅，並從其處借力不少。經此一事兩人的舅甥情義更加深厚。
將他們所有作為看在眼中的林禹飛暗暗警惕，這樣兩個有心計有手段無底限的人，就算查明了當年的真相，也未必不會遷怒怨恨。他們要如何對付秦側妃他是不會管的，但如果還想對自己動手，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事實上林禹飛所料不差，林與哲在徹底查清當年之事後，滿腔恨意轉移到秦側妃身上，但對整個齊王府，包括齊王世子和他的親生父親齊王，都依舊充滿怨恨。只是短時間內，他們兩人並無撼動齊王府的能力，只能從長計議慢慢來。
莫顏擁有寧洛顏的所有記憶，知道在寧洛顏死前，蔣廬已經開始對齊王府動手了。那時的寧洛顏只是一個玩物，得不到任何外界消息，但蔣廬對她並不設防，因為在他眼裡寧洛顏已經是個死人了。所以寧洛顏知道，那時的齊王府內里早已亂得不成樣子，齊王病重，秦側妃已經瘋了，世子傷殘卧床，作為齊王最信重的幕僚，蔣廬已經掌控了整個齊王府，並準備讓林與哲接手齊王府。
只是可惜寧洛顏被折磨得自顧不暇，只從蔣廬偶爾的隻言片語中得知這些情況，卻並不知道具體情況如何。比如她知道蔣廬支持林與哲，卻不知道兩人是舅甥關係，也不知道林與哲其實是外室所出的私生子，甚至在蔣廬身邊都沒見過林與哲。
這也是莫顏提醒林禹飛小心不要陰溝裡翻船的原因。她實在想不到林禹飛這樣的人，怎麼會敗落在蔣廬手中，這根本不合理。但寧洛顏模糊的記憶里，齊王世子確實遭遇意外重傷致殘。不過寧洛顏記憶里的齊王世子，似乎也沒有特別出眾。
雖然許多事情都有了細微的差別，比如戴光和米悅早了一年成親，比如米悅早了兩年穿越，但齊王世子林禹飛似乎和他們不一樣，這也讓莫顏越發懷疑林禹飛的來歷。不過她多次試探，感覺並不是穿越重生這樣的情況，也不是像自己這樣的外來者。
小小的疑惑並不影響莫顏喜歡林禹飛，探究這些也只是為了心底那微渺的一絲期待。不過這種可能性太美好，所以莫顏不敢深究，努力讓自己報著一種「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洒脫態度，以免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特意讓戴光看到自己，莫顏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目的就是要用自己來釣出蔣廬、林與哲這樣的暗中力量。雖然現在的林禹飛怎麼看也不可能被這些人暗算到，但盡量避免任何意外情況發生是莫顏的習慣。
相信戴光認出她是誰之後，絕不會甘心看她如此風光無限的嫁做齊王世子妃。而整個煙州城，他能尋到的助力，實在屈指可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