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雷也不打吃飯人

第七章 雷也不打吃飯人

楊墨還挺佩服自己直覺的,雖然小蘿莉看似童言童語,偶爾說到了關鍵,甚至還會卡殼,但還真不愧是3歲就到了千真琴坊。

總之整個斫琴的過程,在將小丫頭的話提煉了一番過後,他大概已經明白了。

在楊墨看來,「天圓地方」都快要刻進古人的骨子裡了。不管是長歌門建築中的過徑門,窗戶。還是室內的一些置物架,全都是圓形的。而今古琴的形狀,在小蘿莉的口中聽聞,也是從老一輩斫琴師傳承而來的,是取自天圓地方的道理。底板是接近於平的,面板是拱圓形的,就像廣闊的天空一般。

除卻先前的選材以外,還需要進一步確定外觀,確定外觀也叫斫形,指用斧子或者其他利器將先前的木材刨斫出琴形以及內膛,使之成為琴胚的過程。接著是上胎、髹漆、調音定弦。

由於小丫頭畢竟年紀還小,也非千真琴坊的斫琴師,後續的步驟她也只知道一個名字,實際操作不甚清楚。

後續具體的整個斫琴的過程,只能等小丫頭的姐姐過來了再說了。沒什麼辦法,如果非千真琴坊斫琴師,或者說沒有千真琴坊斫琴師的陪同,以及坊主令牌的話。是不能進入內坊隨意參觀的。這是長歌門掌門與千真琴坊坊主崖牙,共同訂立出來的規矩。

所以別說是楊墨這三少爺了,就算是楊青泠那三爺過來,也一樣。

不過此時一行人,倒也不在意這點兒時間了。三人正呆在外坊的一間茶館里,原因是小丫頭餓了。

其實早在半個時辰前,她講到一半時,楊墨便聽到了那「咕」的一聲了。

本來楊墨是建議她把懷裡的點心拿出來吃了的,也不是太珍貴的東西,吃完了他回去再吩咐懷仁齋的廚子做一份便是了。結果,小丫頭一定要等著姐姐一起吃。

因為這事兒,兩人還僵持住了。最後以楊墨敗退收場!

再到後面,便見到了這間茶館了。楊墨瞅著茶館里也賣了些粗製點心,以及很似「打滷麵」的一種東西,便說請小丫頭吃,結果小東西死犟死犟的,死活都不接受他的好意。

楊墨也不知他是怎麼想到的,最後竟和她講了學生找先生解惑,是需要交束脩云云。以及他自己也餓了,才將其誆騙進了茶館之中。

櫃檯之上扯著一根杆子,上面拉著一塊兒布匹,布匹之上有著些許油污,但大體的內容也是能看得清的,歪歪斜斜的字體明碼標價這,一碗麵條3文錢,一塊兒X餅2文錢,兩隻包子1文錢。

「墨哥哥,這店太貴了,一碗麵條都要3文錢,要不我們換一家吧?」在看到了價格之後,果然如楊墨所料,要不是他拉的快,小丫頭便又要撒丫子跑了。

「小姑娘,這面里可是有豬肉的,一碗面,3文錢,可不貴了。」茶館的老闆娘見著楊墨的動作,似是來了勁,說話期間,還炫耀似的將盛器裡面的肉給兩人看了一眼。

楊墨倒是沒有驚訝於,他在這小小的茶館里看到豬肉這事。其實早在西漢初年,《淮南子·汜論訓》里就講過了,「彘為上牲者,非彘能賢於野獸、麋鹿也。而神明獨饗之,何也?以為彘者家人所常畜,而易得之物也」。

所以豬其實在漢時,便已是常見的家畜了,當然同時也是祭祀所用的重要牲畜。過去的祭祀里,與牛羊合稱為三牲。至於為什麼楊家這一大家子人不吃這事兒,楊墨覺得可能沒有找到合適的輔料罷了、

不過這時,楊墨清晰地聽到了身旁的小東西,吞咽口水的聲音。

「又沒有讓你給,你給我坐好了,都說了你是先生,這頓飯是我給你束脩。你知道在懷仁齋給我授課的先生,月例是多少嗎?是8兩銀子。」楊墨沒有講的是,也就懷仁齋的先生是這個價了,如果是貧苦一點的地方,可能一位先生,一年都不一定有這麼多學生奉上的束脩。

不知是楊墨說的話起了作用,還是沒能抵住那股子饞意,小丫頭總算是安安穩穩坐在凳子上了。

當面端到自己身前時,楊墨淺嘗了一口后,便默默地放下筷子了。不要說現世和懷仁齋的廚子了,這面的味道可能就連他自己煮的,都比不上。這一碗面,生冷油膩,除了冷以外,可以說是另三者佔盡了。所以一直嬌生慣養的某人,是絕對不會去虐待自己腸胃的。

不過看到一邊吃相無比誇張的小東西,他倒是覺得這銅板花的還是很值,對於楊墨而言,看別人吃飯是一件很治癒的事情,只不過......

「你慢點兒吃,不要噎著自己。」楊墨很快便開始皺起眉頭了,看著一旁狼吞虎咽,就和好幾天沒吃過飯似的小東西,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掉桌子上的,就不要往嘴裡餵了。」

「姐姐說,只要很快撿起來,就沒有臟。」

各執己見,一板一眼的語氣,宣誓著這一大一小,又再度杠上了。沒過幾秒,楊墨再度敗退!

楊墨覺得今天的自己非常的奇怪,雖說他倒自認為也談不上鐵石心腸,可他也絕非那種聖母性格啊。但是為什麼對於這小丫頭就是沒轍呢,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她?要知道懷仁齋和這丫頭年紀大小差不多的,還是大有人在的。可對懷仁齋那些才十來歲的丫頭,他卻一直秉持著一種公事公辦的態度。

是從她說起種樹開始嗎?還是說這種又皮,又打死不認輸,非常有自己原則的態度開始的?

「墨哥哥,你怎麼了?」

「你能不能不要盯著我的碗,然後還一副很關心我的樣子。」楊墨看著直盯盯望著自己半碗打滷麵,卻佯裝關心的小蘿莉,有些啼笑皆非。但動作卻是十分誠實,很自然地便將半碗面推了過去。

「姐姐說了,這天下吃不飽飯的還有很多人,所以我們浪費的每一顆米,都是在拿那些吃不飽飯的人生命在開玩笑。」頭也沒回的將整個臉都埋在了碗里,卻還是假裝營業地回答著楊墨的問題,把敷衍一詞詮釋的淋漓盡致。

「那你姐姐有沒有告訴過你-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楊墨本是想開一句玩笑的,結果才說完兩句話。天空便炸響了驚雷,同時茶館之外還突然颳起了狂風。

「這鬼天氣是怎麼回事,不會要下雨了吧?老子家裡晾曬的衣服還沒收呢。」在哪個世界,都有下雨收衣服的梗。

楊墨還以為會嚇到小丫頭,結果,人頭也沒抬。反而是在吃完之後,湯都喝完了。才懵懵地問了他一句。「墨哥哥,你剛剛說什麼了?」

一邊說話,還一邊跳下了板凳,出門去望了望天後。才回到板凳上,裝作滿眼都是星星的模樣,一臉奉承地看著楊墨。

「我說,雷也不打吃飯人,雨都不攆趕路人。」楊墨無語至極,他都有些懷疑這丫頭是不是餓死鬼投胎了,對吃飯這事兒也太神聖了吧。

眼見著吃完飯後,小丫頭才終於消停了,沒多一會兒時間,便趴在了茶館桌子上,呼呼睡了起來。

「少爺,剛剛那詩......」

看著楊墨一臉我是誰,怎麼了,有事兒么的表情,琴便知道她要問的事兒是沒有結果的了。就如同上次在興文堂一般,她明明都親眼見到了那前兩句了,楊墨卻一口咬定著,說他並未寫過什麼其他的東西,硬是要說她眼花了。

「琴,把炭筆幫我翻找出來,順便再幫我鋪一張宣紙吧。」楊墨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波動,彷彿剛剛被問話的對象並不是他一般,神色間毫無異常。

「好的,少爺。」

「老闆娘,你這茶館一天大概能收入幾兩銀子?」在琴幫忙收拾桌面之際,楊墨已是掛上了一副十分熟絡的樣子,徑直走向了正一臉百無聊賴,望著門外的茶館老闆娘,開口問道。

「幾兩銀子?客官說笑了,這生意啊,是越來越不好做了咯。還記得這千真琴坊剛開市的那一段兒,一天還能賣個一、二兩銀子。可到了這年頭,外面的那些攤販兒,你看有幾個願意來我這小店的,他們寧願啃那冷冰冰的窩頭兒,也不來這吃面了。要不是有幾個回頭客給撐著,我怕是也得關門兒咯。」老闆娘瞧了一眼楊墨,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不過很快眼神便清明了起來,轉頭繼續觀望起了外面的帥哥與風景。

楊墨被老闆娘口裡的回頭客一詞,給整不會了。被打斷了思緒之下,他突然間很好奇是什麼樣的家庭,能夠在這樣的茶館下,充當回頭客。

「這有二兩銀子,租你半天茶館,這生意做嗎?」楊墨說完,便從兜里摸出了幾粒碎銀。

「您看這?」老闆娘剛才可是看到了楊墨沒吃幾口她家麵條的。

「這裡的餐食,你都可以收走,那些我都用不上。」楊墨剛想如此說,在看到了熟睡的小丫頭之後,又突然補充道。「留幾碗面的量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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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有座長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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