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先身

小古宇宙深處，夯亥世界的中心，鳥語平原。

環抱如山的精意樹直通天際，九層九道的樹冠，不知覆蓋多少萬里。

在最底層的樹冠下，夯亥世界的眾靈族正聚在一起飲酒作樂，人人滿臉笑容，推杯換盞，好像過節一樣。

實際上，就是過節。

迎著清冷冷的月光，光明站在精意樹中間的一段樹杈上，冷冷看著下面推杯換盞，笑語晏晏的眾神。

極遠處，是「雲鵬蓬淼」構成億萬里的雲障。

自九萬年前佛我選擇自我涅槃入滅后，原本夯亥世界既定下每千年的神族聚會就轉為每隔五百年一次。

隨後又改為百年，到現在，萬族生靈又將這聚會改為十年。

看著在樹下笑語晏晏，嬉笑怒罵的眾靈，光明覺得聚會還將縮短成為一年，或者半年。

甚至一個月。

光明輕輕坐在樹杈上，想起九萬年前佛我涅槃的傳說。

佛我拈花，故笑之曰：世人因我而活，我永恆而昧萬物，若是以我之捨身而造世人，我當入滅，此世空蕩蕩，我心在人間。

於是，身軀由是消散，散落的精魂回歸原初，由本化一，澤被眾生。後世有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於是四時始有其序，天象猶有竟時，智慧哺育生靈，自史而傳，皆有此啟。

浩浩蕩蕩的鴻蒙之中仍有一句偈語萬古長存。

「吾以吾生再造生靈，吾當入滅。萬萬年後，吾以此身轉世成因，當是於世造物主，有情器世間，行命眾生。」

只余拈花像。

「……佛我啊，你有大慈悲，大智慧。」光明微微一聲嘆息：「難道……你的涅槃就是為了換回這些么？」

看著樹下狂呼爛醉的眾生，光明心頭忽然湧起一股悲涼。

一般來說，夯亥世界的神靈出現悲涼的情緒，就是天人五衰即將到來。

這時候的神靈就可以為自己的生命倒計時。

這是任何神靈都無法逆轉的。

光明從降生至今也只有三萬三千年，距離天人五衰還早。

況且他一直都很用功的在修行，甚至不斷前往夯亥域外戰鬥，一直保持旺盛的鬥志和信念。

光明相信，只要這麼繼續保持下去，即便再過三萬年，天人五衰也不會降到自己頭上。

腳下輕輕一顫，光明如利箭一般直上雲霄，迅速躍到精意樹上的枝杈，開始對月光呼吸吐納。

清冷的月華之力伴隨著他有序的吐納節奏源源不斷的湧入他的肺腑，散入四肢百骸，迅速驅散心頭這股躁意。

透過精意樹九重的樹冠，光明看到最頂層樹冠上。第九朵神花在風中微微顫抖，含苞待放。

「……九萬年，九花開，佛我要降生啊。」光明攏著袖子，喃喃地說道：「其實，在你入滅一萬年後，就已沒人記得你了……」

如今夯亥世界之主是元始天尊，乃是與佛我同一時期出現的大神，法力無窮無量。

佛我在九萬年前，不知歷盡多少劫難才成為夯亥世界之主。隨後在佛我點化下，元始天尊、阿門路、大意、道更夫、中古等眾神才粉碎虛空降臨，最終形成眼前夯亥世界的繁華。

而其後在眾生尚自迷濛之際，佛我為眾生能真正的活上一次，忽然選擇捨棄自身，涅槃輪迴。

這在當時眾神眼中是非常不可思議的。

佛我在入滅輪迴之前曾留下偈言：精意樹上九花開放時，便是他降生之時。

降生就降生吧，也不知夯亥世界還能否有你的位置？

看著頂冠上的第九朵即將開放的神花，光明心中不覺茫然。

不止他這麼看，但凡夯亥世界中稍有慧根的都對佛我的降生不以為然。

甚至還有些新生的神族，根本不知道「佛我」是誰。

倘若佛我真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是否會有哪怕那麼一絲的後悔呢？

「佛我入滅前，我只從他眼中看到無悔。」

元始天尊的言語猶在耳畔。

站在樹梢上出了會兒神后，光明便返身躍下。

厭煩地推開那些醉醺醺拉著他拼酒的神族，光明準備返回先主神殿。

憑心而論，對這種聚會光明一點都不喜歡。

這種聚會除了會墮化意志，根本沒什麼意義，可偏偏夯亥世界中的萬靈種族都很喜歡這樣的聚會。

包括光明的一些朋友。

一旦沉溺其中，那就距天人五衰不遠了。

所以更多時間，光明都會來到夯亥世界之外，消滅那些流離外界的危險妖魔，保持旺盛的鬥志與精力。

「光明，一起過來喝一杯啊！」

在觥籌交錯之際，光明醉意漸濃。但見一個醉醺醺穿著錦衣華服，媚眼間流露出輕佻的玩味氣質的英俊男神，摟著位身材勻稱但容貌卻風姿卓韻的絕色女神，手中端著一隻金杯：「嘗一嘗吧，用醉龍草釀造的醉神酒，能讓你忘卻一切憂愁！」

「抱歉了，淵羅。」光明面無表情地揮開酒杯：「我主掌戰爭，只有戰爭能讓我忘卻一切，這杯酒還不行。」

「光明，你還是這麼古板。」男神怪笑著說道：「怪不得娜迦當初會離你而去。」

說著，他用力摟著身邊女神腰肢，露出炫耀的笑容。

在淵羅說出那句話時，娜迦也在認真看著他。

可惜的是，他們都失望了。

面對淵羅恣意挑釁，光明表情沒有絲毫的波動，眼中甚至夾雜絲絲的嘲諷。

三千三百年前，他曾迷戀過娜迦，甚至於為她痴狂。

但娜迦卻對他置若罔聞，最終當眾投身淵羅的懷抱，給了他巨大的打擊。

最終，悲傷的光明被元始天尊安排清掃夯亥域外的妖魔。

無盡征戰讓他忘記了娜迦，在品嘗到權力滋味后，光明就覺得之前的行為非常無聊。

愛情這東西就是閑出來的！

面對淵羅的挑釁，光明更有種小孩過家家一樣的荒謬。

看到光明眼底輕蔑，淵羅和娜迦同時失望了。

一股難以形容的妒恨如毒蛇般啃噬著淵羅的心臟。

如今的光明，地位早已不是他們可項背，被恭為元始天尊座下第一神將！

真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看著從容離去的光明，淵羅心中忽然湧起一個惡毒的念頭。

只是還沒等他開口，光明淡淡的聲音已經傳來：

「淵羅，不要動邪念，當心天人五衰提前到來。」

聽到光明的聲音，淵羅心頭悚然一驚。

他竟然直接感應到自己的念頭！光明的境界竟到了這種層次么？

雖然被光明給嚇住了，但有股難言的嫉恨還是在他心頭回蕩。

驀地，淵羅忽感心頭一痛，一道夾雜魔火的漆黑劍鋒已穿胸而過！

「……祭魔族的五蘊誅心劍……」

淵羅張了張嘴，他心中貪嗔痴怨恨五種情緒，剎那之間就被魔火擴大了千百倍！

轟地一聲，淵羅的身軀當場炸裂！

碎裂的身軀竟如箭矢般四面激射，猝不及防的眾神靈轉瞬間就被洞穿射殺！

淵羅的身軀在炸裂瞬間，首當其衝的本來是娜迦，但在電光火石間，娜迦忽然感覺周圍光影明暗交織。

下一刻，她發現自己竟被人瞬移出百里開外！

乍逢變動，驚魂未定的她緊接著就看到了無比慘烈的一幕。

原本繁華的會場已變成修羅殺場。

濃厚陰冷的魔霧緩慢覆蓋過來，一條條毒蛇般扭曲的魔氣遍布滿場，飄忽旋舞，不斷地捆縛著一個個神族。

一隊隊身披重鎧的祭魔戰士腳踏黑雲衝上來，手中長劍魔火升騰，無情收割著場地中的神族。

猝不及防的遇襲，驚慌的神族簡直如待宰的羔羊般，被成片地砍倒在地！

娜迦心頭湧起一陣絕望。

難道祭魔一族竟已強大到這種地步了嗎？還是夯亥世界的神族衰落了？

在娜迦心頭絕望的時候，一股巨大的龍捲風暴忽然衝天而起！

席捲天地的風暴當中，升起一輪耀眼欲盲的金陽烈日！

這輪金陽烈日光芒之強，在瞬息間就將方圓千里的夜幕變成白晝！

距離最近的祭魔族幾乎瞬間就被金陽引燃，爆成一團團銀色火焰。距離較遠的祭魔戰士也被烈陽金芒燒撩的嗤嗤作響，直冒青煙！

屹立空中的光明猛地一聲爆喝：「祭魔阿倫，給我滾出來！」

一個陰柔的聲音響起：「光明，你的實力進步了。」

話音剛落，一柄漆黑如夜的鐮刀輕輕一勾。

彌卷天地的魔雲潮水般收斂而起，結成一道漆黑如墨的屏障。擋住光明的光芒。

光明死死看著那柄鐮刀，緊握的雙拳金芒四射：「祭魔阿倫，你竟膽敢入侵夯亥世界！」

陰詭的笑聲倏然彌散開來：「光明，這次來的可不只是我。」

巨大的鐮刀橫空一揮，陰雲盡散下，露出夯亥世界外面空間。

看清夯亥世界的域外場景后，饒是以光明的穩重，也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夯亥的域外黑雲密布，幾乎覆蓋大半個夯亥世界，裡面密密麻麻的祭魔族戰士，看的光明頭皮發麻。

「光明，我祭魔一族已傾巢出動了。」祭魔阿倫露出一絲陰笑，手中巨大的鐮刀一掄：「這樣的情況，你還要再戰嗎？」

「祭魔阿倫，你和我征戰三千三百年了，被我斬掉三個命身，難道還不理解我的個性么？」光明神態從容。

他兩手一握，兩道銀龍般的光焰忽然自他雙拳上騰騰升起。

漫天銀光火焰中，他從容地說道：「我光明從來都不問敵人多少，只問敵人身在何處！」

他仰天大呼一聲：「日月同輝，我光似茫！！」

說罷，他的雙拳猛然一揮，兩條衝天烈陽硬是撞入祭魔族群當中！

2012年12月20日，中國北方，東山市。

雲翔地產集團，總經理辦公室。

「咣當」一聲，一隻咖啡杯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總經理張濤臉色鐵青，額頭上布滿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緊握住拳頭，重重的按在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