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陳石送符

第十六章 陳石送符

趙瑞先開了口:「我是來跟你賠不是的,昨日我守著他們在湖裡撈了一天,也沒找到你的劍穗。」

沐晴雲無語地撇撇嘴,趙瑞立刻又道:「許是陷在淤泥里了,我今日回去把湖裡的水放干,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算了。」沐晴雲本來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她不想為了找個穗子鬧那麼大動靜,更何況把下人們折騰來折騰去,恐怕要被人戳脊梁骨。

「你……不要我賠啦?」趙瑞試探著問。

「賠——」沐晴雲向趙瑞攤開手掌:「怎麼不賠?五十銀子拿來。」她只能再去買一個。

「哦。」趙瑞恍然大悟,摸出一張銀票放到她手上:「應該的應該的。」

沐晴雲看了眼數目,利落地揣進腰間。

「晴雲姐,你還在生氣么?其實我知道,多少錢也比不上那塊玉,我來的時候就擔心你會不會……因此厭惡我?」趙瑞濕漉漉的眼睛在長長的睫毛下閃動。

這問題還真讓沐晴雲認真想了想。說實話,趙瑞長了張很難讓人討厭的臉,何況最近兩年,沐晴雲發現自己在這些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跟前越來越沒了脾氣——放到現代,也就還是個學生嘛。

「我的確很對你那天的行為生氣,不過倒不至於討厭你。」

趙瑞喜道:「真的?那就好。我前兒說了些氣話,你別當真。我並非那等朝三暮四之徒,這些年來除了錦容和身邊一個通房丫鬟,再無別人,在遇見你之前,也從未對別的女人動過心思。」他拉住沐晴雲的手腕,情真意切:「你要相信我,晴雲姐。」

「我信。」沐晴雲從不願傷了別人的一番真心,只不過該說的話一定要說清楚:「你的解釋我收下了。趙瑞,我雖不討厭你,卻對你沒有男女之情的那種喜歡。那天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的心意也已經在那天說得清清楚楚,以後你不必再提。」

她聲音輕柔,趙瑞聽在耳中卻有錐心之痛,他眼裡的光黯了下去,點頭強笑道:「好,那我以後都不提。」

沐晴雲問:「你……還有別的事嗎?」

「哦,有。」只聽金屬和石頭輕輕碰出「嗑」的一聲響,趙瑞放了一串銅製鑰匙放在石桌上。

他道:「我前兩年置了一處宅子,一直閑著,最近想找人修葺清理一番,以後搬出來住。想請你陪我一起去宅子里看看,幫我出出主意,就在麴院街的清暉書院隔壁。」

「清暉書院隔壁?」沐晴雲覺得耳熟,又問:「你兩年多以前買的?」

「對。」趙瑞道:「離咱們王府不遠。」

沐晴雲道:「你買的時候,那裡是不是一家商行?叫做……鼎茂商行的?」

趙瑞莫名地看著她,顯然覺得她關注錯了重點:「是一家商行,叫什麼我卻忘了。怎麼了?」

沐晴雲給了他一記白眼,暗道:「真是冤家路窄,原來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被你搞丟的。」忍不住問:「你又不做生意,好端端的買別人鋪子做什麼?」

「是這樣,」趙瑞道:「別看他街面上是間商鋪,那鋪子的主人是蘇州人氏,對園林頗有造詣,把鋪子後頭的宅院打造得可說是別有乾坤,竟是個抱琴觀鶴、枕石望雲的去處,我中意至極就買了下來,本想結一個詩畫社,結果我爹說太過招搖,恐怕落個結黨營私的口實,聖上最為不喜,所以就擱下了,在那一直荒廢著。我們今日先去看看,最好能幫我給那宅子想個名字,改日修整完了,我第一個請你來。」趙瑞又道:「這是宅子的鑰匙,你收著。」

「啊?」沐晴雲大為震驚。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宅子還是他以市價三倍的價格買下來的,可說是一擲千金。

趙瑞忙道:「主要是我知道我手底下有些人一貫狗眼看人低,給你鑰匙,不過是表明你在那宅子各處可以隨意出入之意,免得有人為難你。」

雖然趙瑞掰扯了個理由,然而很難說他這麼做是否存了一點別的的小心思,畢竟拿人手短,沐晴雲不想以後和他之間拖泥帶水、牽扯不清。她道:「其實,我今天一早就要出門的,所以沒辦法陪你去看宅子,」她往自己屋子指了指:「真的,包袱我都收拾好了。還有,以後你請我過去玩,我很樂意,不過你怕有人為難我,這根本不算事兒好嗎?這種情況一定很少發生,就算真的有,我也能應付,我在酒肆這幾年,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她提起那串鑰匙,輕輕放回趙瑞面前:「你放心好了。」

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那行,」趙瑞並不堅持:「晴雲姐,你要去哪裡啊?」

沐晴雲道:「去太康縣逛逛,順便採藥。」

她進屋拿了包袱,和趙瑞在酒肆門前道別,各自離去。

如果她知道那座荒廢的宅子里住進了誰,一定會為沒有收下鑰匙而後悔到牙疼。

沐晴雲剛走不久,一個風塵僕僕的道士一路走、一路問,找到了桃林酒肆。這道士一身破落衣衫,寬肩大頭、瘦骨嶙峋,留一把拉碴短須,原來是大頭道人陳石。他找店小二問道:「小兄弟,請問有位叫『沐晴雲』的姑娘住在這裡嗎?」

那小二道:「你找我們沐老闆?她不在。」

陳石問道:「她去哪兒了?」

小二正要答話,一旁的姜掌柜說道:「她去哪兒了我們也不清楚,你有什麼事嗎?」

陳石便拿出一塊系著繩結的桃木牌來,看起來如同一條項鏈:「她回來以後,麻煩掌柜的把這木牌交給她,可辟險護身,再轉告她一聲,近日不宜出行,否則恐怕會有血光之災。」

那木牌是鏤空的,姜掌柜接過來看了看,裡面似乎放了一張黃色符紙。

姜掌柜疑道:「你是哪裡來的道士,和咱們沐姑娘認識?」

陳石道:「只有過一面之緣,你且告訴她,送符之人是幾年前在她家鄉賣衣服的人,她興許知道是我。」

姜嬸半信半疑將桃木牌收下,陳石飄然而去。

一旁小二湊上去,緊張兮兮地問:「晴雲姐去了煙霞寺,不會有什麼災禍吧?」

「呸呸呸,快把剛才那句話唾了。」姜掌柜白了他一眼:「誰知道是不是什麼江湖騙子,你也跟著瞎說。等晴姑娘回來,我與她說就是了。」

陳石走出一程,站定了閉眼掐指一算,回頭遠望著桃林酒肆嘆道:「莫非我來遲了一步?你和展昭看來是好事多磨咯……」

而後陳石進了京城,在城中各處走走停停,餓了就找小攤坐下買些吃食。他繞著皇城外轉了許久,找個角落用碎石塊佔了一卦,又來到慶王府門前。還未靠近大門,就被看門人大聲吆喝:「去去去,哪來的叫花子,這裡是王府,一邊兒去!」

陳石也不在意,在街對面遠遠找了個陰涼處靠著牆根坐下來歇腳,腿一伸,露出鞋底的一個破洞。他看看天,又看看王府的大門,自言自語道:「禍從此處起啊。」

夜深人靜之時,陳石行至清暉書院隔壁的廢宅旁,那宅子上方昔日的牌匾早已經摘了,大門緊閉。他繞到後方的巷子,眼看四下無人,默念了幾字真言,人一下就不見了,卻「倏地」出現在宅院內一座假山旁。

那假山旁本有一隻找食的野貓,這突然出現的黑黢黢大身板把它嚇得頓時竄了開去,在不遠處倒立著一身的毛,低聲叫喚。陳石「嘿嘿」一笑,道:「少不得要叨擾你幾日了。」他借著月色,拿出火捻子點亮了附近檐下的燈籠,又找了張蘆席鋪地,在廊檐下枕席而眠。

九天之上,一位仙人帶著童兒來到一座雲環霧繞、粉妝玉砌的宮邸門前。宮門上方的匾額已被積雪覆蓋,仙人懶懶拍了拍門,門上霜雪盡數化去,雪塊簌簌落下,露出朱紅匾額上「姻緣殿」幾個字。

他大步進門去,邊走邊喊道:「月老兒、月老兒!」

月老正伏在殿內的矮几上打盹,他身旁一位正在謄錄卷冊的童子起身作揖道:「純陽真君。」

月老聽見說話聲,起身笑道:「是純陽子啊。」

呂洞賓笑著指了指身後小童端在手中的酒壺和一盤仙果:「我剛從李鐵拐那兒來,要了兩壺好酒,來找你一起喝。」

月老高興道:「好好……」又對謄錄卷冊的小童說道:「你也和丹心玩兒去吧。」

兩童兒相視而笑,丹心道:「青梅,怎麼未見不棄?」

青梅道:「他數日前領師父的命投胎去了凡間,還未回來。」

丹心道:「呀,可惜,上次我們比賽趕雲我輸給了他,回去好一番苦練,還說今日定要勝過他呢。」

呂洞賓舉杯正要喝酒,聞言頗感興趣,問月老:「你家不棄下凡去做什麼?肉體凡胎在人間數十載,可要吃不少苦咧。」

月老呵呵一笑:「乃是受地府薛殿主所託,去補救一樁姻緣。」

呂洞賓道:「這倒稀罕,他輪轉殿什麼時候也過問起姻緣之事了?」

月老拿過酒壺來:「其中自有緣故。我們且先喝酒,你若想聽,我讓童兒去取姻緣簿來,再與你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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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皎皎照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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