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左部明事速俯首,呼延帳中爭論亂

第五章 左部明事速俯首,呼延帳中爭論亂

回到王座上,冒頓思慮后問道:「九原亂局起於律法鬆弛,若是本單于在九原重拾秦律,諸位覺得能解此厄?」

燕吾搖頭道:「秦法嚴苛,一旦施行,怕是會讓更多人畏懼,畢竟九原秦人才遷過來不久,多的還是趙人,以及逃難而來的中原流民,他們對秦法有著天然的抗拒性,九原之法當以寬鬆養民為主,才能吸引流民歸附。

再說大單于曾經許諾九原百姓廢除秦法,至今六七年爾,承諾之聲猶在耳邊迴響,朝令夕改,與單于庭威信有損,無信何以立國。」

車尋也出聲說道:「燕相說的不錯,六國民怠,非秦人難以適從秦律。若大單于要用秦律,需要適情、酌情,修減後方可量行。當年大秦平叛只得寡助,尋思來恐為黔首心棄朝廷,這其中苛律也許功莫大焉。」

冒頓頷首,說道:「既然如此,大家就一起討論,拿出個章程來施行看看,勝負盡心就好,閭丘黃你來記錄。」

閭丘黃頷首,金帳侍衛為他上案鋪塌。

剛投到帳下的須卜起訖自然想著表現,率先開口說道:「大單于,臣覺得第一步不妨先置換草場,用漠北新單于庭的草場置換九原的草場,貴族們不願意換的,堅持到最後也就沒有那麼多人了。」

置換草場,藉機分解貴族們的抗拒之心,冒頓不由的對須卜起訖高看了一眼。

冒頓笑著吩咐道:「者莫言你先去為此事造勢,再去和貴族們溝通,本單于要北遷單于庭,他們此時放棄在九原的牧場,在新單于庭周圍擇優補給他們。

告訴他們,春日單于庭補給他們三倍,夏日兩倍,秋日一倍,冬日只能正常置換,以年底為限。

到了明年春天,務必保證九原的耕地數量,不能耽擱明年的春耕。」

者莫言鄭重的點了點頭,此事怕是不免需要得罪些人了。

望著積極投靠過來的須卜起訖,冒頓吩咐道:「須卜起訖獻策有功,大且渠一職本單于會另覓他人,柯世列轉任左骨都侯,日後你就擔任右骨都侯吧。」

須卜起訖難掩心喜,連忙伏地道:「臣,謝大單于。」

須卜起訖終於從大且渠的閑職中解脫出來了,畢竟匈奴這點人,需要的律訟簡直少的可憐,右骨都侯時長伴隨金帳周圍,大有可為。

柯世列起身謝恩,心中卻沒有絲毫樂意,他跟趙炎相識胡堡,是大單于潛邸的左右手,一直較勁至今,雖然此時趙炎被圈,但他卻未得到心中的快意,反而有些失去對手的悵然。

車尋眼中更是暗淡,外臣里文臣之首趙炎都難以復起,自己又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正在他思索時,冒頓起身吩咐道:「本單于意,車尋為九原新郡守,其餘人配合其完成九原新郡配員,希望兩年之內看到效果,諸君拜託了。」

諸臣紛紛扶胸回禮,車尋張了張嘴還未出聲就被同僚圍住,他們要攜手拉開一場勇敢的嘗試,車尋的眼神中也重拾堅定。

燕吾的身體卻是更差了,冒頓喊來侍衛抬來暖轎,又給他裹上厚厚的黑熊皮襖,將他送回了暖帳,也許到了春天,燕吾的身體會好些。

單于庭的風吹到了東胡舊地,左谷蠡王銀帳中阿矢斯力父子正在暖帳中看著歌舞飲酒。

收到單于庭通報后,阿爾斯楞出聲叫停了歌舞,擾了老爺子的雅性。

阿矢斯力不悅動手倒酒,悶悶不樂的氣道:「你小子為何叫停歌舞,莫非漢軍打到單于庭了不成,敗性!」

待雜人都出去了,阿爾斯楞才開口說道:「父親,被您猜中了,大單于開春要將單于庭遷到漠北去了。」

阿矢斯力輕輕搖晃著金杯,遊盪在杯中的葡萄釀散發著沁人的芳香,他笑道:「大單于終究是匈奴人的天子,新單于庭必將帶匈奴更加昌盛。」

阿爾斯楞接著說道:「金帳來信,大單于春日要來左部巡查,召見東部諸蠻的首領、酋長,阿古達木和賽罕會提前過來。」

阿矢斯力似乎陶醉在了酒香中,回憶般的說道:「這兩人是大單于的家奴不假,但你不要怠慢他們,青白兩部狼騎之主,萬騎長之尊,可謂今非昔比。真乃欲乘大風而起,扶搖上青天。」

阿爾斯楞頷首應承道:「兒子自然省的,兩位將軍在河西戰場跟兒子多有配合,皆為莽直的匈奴漢子,不似南人有諸多心計。倒是單于庭要讓諸王置換在九原的草場,看來大單于還是未能放棄九原。」

阿矢斯力臉上收起笑意,哼道:「他還是忘不掉大秦!狼是學不會羊去耕作的,鷹只能翱翔天際,當匈奴人開始學會去耕地,也就沒有匈奴人了。」

阿爾斯楞低聲問道:「父親,您的意思是咱們不置換草場?」

阿矢斯力搖頭道:「不,你親自去,將左谷蠡王部所有在九原的草場都置換出來,就連大單于賞我的地也是,不要留下一塊。」

阿爾斯楞有點懵,問道:「父親既然不願,為何還要如此?九原不止我一家有草場,大單于難不成要罪責眾人?」

阿矢斯力搖晃著金杯,緩緩說道:「大單于要做的事,咱們也攔不住,成了,我們是第一個助他的,為君分憂。不成,怨恨也壓不到我們身上。

我大匈奴立國時預設了二十四個萬騎長,如今已經有二十一個有主,其中單于庭獨佔八個,左部五個,右部六個,其餘兩個是大單于親賜,單于庭如此實力,在匈奴想幹什麼幹不了。

左右兩部加起來看似能跟單于庭相持,其實不然,咱們的部族騎兵跟狼騎的差距先不提。

單一個右部如今就分成了兩派,大單于借著渾邪王位已經挑分了右部,右部已經散了,都也該和德努阿縱使有心,也無力了。」

阿爾斯楞驚道:「父親說這些,難道是有心制衡大單于?」

阿矢斯力黯然嘆道:「先單于做不到的事,他做到了,左右兩部又難礙金帳決策,大單于一意而決草原,他英明時還好說,若是一時昏了頭,誰又能制住呢?」

阿爾斯楞不通道:「大單于當不至如此。」

阿矢斯力將金杯中的猩紅酒水一飲而盡,說道:「是啊,當年誰又想的到大皇帝崩而天下裂呢。」

阿爾斯楞緊張道:「父親這……」

阿矢斯力似有疲憊,擺手說道:「行了,你去辦吧,安心當差,去吧。」

......

漠北呼延部大帳,老去的鐵托望著者莫言送來的金帳家書,難抑怒火。

能影響到左賢王的非至親難成,鐵托能不了解女兒?胡笙自小謹慎,對稽粥的監管絕不會放鬆,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做手腳,而又有這個能力的,只有當大哥的者莫言了。

胡笙杖斃侍候稽粥的僕從,就是為了保護者莫言免受牽連。

妻子乃馬真接過信,看后說道:「你好端端怪罪老大幹什麼?他這麼多年雖然當上了大相,但實際那有大相的權利,都是些虛名罷了。

除了在西征時,殫精竭慮的為前線籌備和調運糧草,功勞可一點也沒撈到,還不如個退了位的老閹人有權。」

聞言鐵托斷喝道:「糊塗!有多少人想爭這個名,有了名才能有實,老燕吾還有命活幾年?況且大單于現在敢給你實,我呼延部敢接嗎?

諸兄諸子盡皆高位,胡笙得幸監國,小兒被封左賢王,如此厚賞,你們還有什麼不滿的,還要去影響個稚子。」

乃馬真放下信,哼道:「我們呼延部為他的單于位戰死了多少人,老大在單于庭為他兢兢業業,保障西征糧秣,老二在姑衍山戰場差點被青葛所殺,河西戰場上又對他鼎力支持,樁樁件件難道對不起這些富貴嗎?

如今就是他該回報我們呼延部的時候了,照我看,給多少我呼延部都接的住,我沒看出有什麼不妥。」

鐵托扶額,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說你們糊塗,一點都沒有說錯。我呼延部本就貴重,右部除了右賢王部和右谷蠡王部,就數我們最貴,只要稽粥能順利繼位,呼延部兩代人的富貴可保無虞。你們如今將手伸到稽粥身上,是逼著他將呼延部連根拔起,屠部滅種嗎?」

乃馬真綳著臉,不願相信的說道:「不會吧。」

鐵托心牽女兒,說道:「呼延部的根基在部族昌盛,富貴保障在胡笙順遂,本該謹小慎微,方得長久富貴。

如今這麼一鬧,大單于心中怕是已經起了疙瘩,胡笙本該主動還政與君,如今卻被君借口收權,只余育子之責,又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搶出來分寵,要是再生齣子嗣,今日我們有多風光,他日便有多慘淡。」

胡笙可是呼延部跟大單于之間的紐帶,乃馬真終於再難保持冷靜,問道:「那咱們該怎麼辦?」

鐵托起身來回踱步,想了一會說道:「如今大單于要遷單于庭回漠北,目的就是穩定人心,輕易不會大動干戈,老二領了這個差事,一定不能再出岔子,你讓部族竭力助他。

今日天色已暗,明日一早我便打馬南下,親自去陰山金帳看看,不行就只能舍了老大,保住部族吧。」

乃馬真臉露驚色,急忙說道:「你老糊塗了!怎麼能放棄老大。」

鐵托卻心意已決,說道:「比起部族,舍我都行。比起大單于親自動手,我主動去做,好歹還能為胡笙留下些體面,至於相位沒了就沒了吧,就當是咱們呼延部沒有這個福分。」

見丈夫有策,乃馬真有些心慌的囑咐道:「相位我不奢望,老大你可要一定保住啊。」

鐵托望著東南,蹙眉嘆道:「唉,這次豁出這張老臉,我也會保住老大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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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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