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抉擇
亭柳巷，楚家。
當范陌與其幕僚陸白象一塊踏進院門的一剎那，二人盡皆目瞪口呆，他們萬萬沒想到居然在此處見到了那人。
此時的院落之中，不單站著楚疏狂一家三口，亦有一個道士裝束打扮的青年人，看著年紀並不大，甚至面龐比楚疏狂還顯稚嫩。
此人臂彎托著一隻拂塵，神態作姿皆有脫俗之氣，此刻他正與楚家三口敘說著什麼，當范陌二人闖進來時，那人也只是面上溫和未改的望了他們一眼。
但是就這一眼，就令原本興緻勃勃的二人變得呆若木雞，不知該如何開口。
年輕道人繼續敘說著，也不怕被二人聽到。
范陌站在一旁也不敢亂動，便豎耳聽了幾句，心裡也就明白了，原本的志在必得立時如飛灰般隨風而逝。
他心中暗想，難怪那鬼谷門人到現在還不現身，那金澧非要阻攔著二人進門，原來一切都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年輕道人說完，便去問楚疏狂，「剛剛我已經將來意道明，你可以將心裡的疑問說出來了！」
楚疏狂自那日被那個青年讀書人一番莫名其妙的話點醒后，心中便一直都有一個疑問，他之前問過師父金澧，可是金澧卻支支吾吾的並沒有給他想要的答案，現在他又將那個問題提了出來。
「你所言的天命是什麼？為什麼我會是這天命？」
年輕道人笑著解釋道：「你話里有個錯誤，但是並沒有關係，我依然可以與你解釋。按照我的理解，其實天命就是一種虛無的宿命，就好像一個人最後必然要去墳墓一樣，不管你如何努力都無法更改這一命運。正如你的出生與這世界息息相關，你的身上註定背負著一個逃脫不去的宿命，天下會因你而改變，但是能否因你而扭轉，至今尚未可知！」
「不知道我這樣回答，你可滿意？」
年輕道人看著年紀不過九歲左右，身高卻已經如成人一般的楚疏狂，心頭那片靜謐湖泊，忽然飄下一片青葉，濺起道道漣漪。
楚疏狂看著眼前這個來得莫名其妙的年輕道人，特別是看著對方那張比自己還顯稚嫩的臉，心裡莫名生出親近感。
他輕輕點了點頭，「多謝道長替我解疑！」
年輕道人伸出手，「既然如此，能否告訴我你內心的答案？」
楚疏狂看著這隻近在咫尺的手掌，心臟跳得如戰鼓一般，彷彿自己只要伸出手抓住，便能夠獲得一切！
「狂奴兒！」
楚家老太忽然開口，聲音雖然不大，卻有著一股特殊的力量。
楚疏狂連忙扭頭看向自己的奶奶，還沒說出什麼來，楚家老太便直接說道：「遵從自己的內心，切莫疏忽大意了！」
姜知寒也附聲道：「疏狂，不管你如何選擇，我和你奶奶都支持你！」
作為旁觀者的陸白象忽然閉上了眼睛，彷彿這事的結果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腦海里。
范陌也垂下了頭，嘴角掛滿了頹喪與苦澀，他沒有再這逗留，直接轉身出了院門。
楚疏狂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了年輕道人的手心，在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裡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滋生，跳動激烈的心臟在那一刻停止下來，一股從未有過的輕快自體內直衝天靈蓋。
年輕道人的眼中則有另一種意象，他看見楚疏狂的體內出現了一條細小的白色蛟龍，肋間生出一雙巨大的肉翼，朝頭頂飛去，在楚疏狂的頭頂隱隱約約可見一道虛幻的大門，刺眼的金光自大門啟開的一條細小的縫隙之中鑽出。
年輕道人頗為滿意，龍門顯形，足以說明楚疏狂絕對有躍龍門而成真龍的潛質，也說明了楚疏狂便是天命所歸之人。
有了如此造化，年輕道人手中拂塵的白須忽然自行暴漲數寸，最後結成一座白須寶塔停在楚疏狂的頭頂，那扇欲開未開的龍門直接消散而出，直衝而起的白蛟無功而返的墜回楚疏狂的體內。
一切時機未到，蛟龍還需潛淵靜待！
楚疏狂還不知道這一改變，他只是覺得剛才自己彷彿要飛升一般飄了起來，就在最後關頭不知為什麼卻又掉了下去。
年輕道人笑著收回手，「既然你願意與我同行，我也不瞞你了，我乃是卸神嶺觀道院道人，姓范，名塵，當然你現在可以叫我范師父。」
楚疏狂沒有爽利答應下來，他輕聲道：「可是我已經有一個師父了！」
范塵望向門口，「我想他不會在意的！」
正好這時金澧剛剛跨進院門，目光看著范塵，「再給我半個月的時間，我將拳經心法傳授完了，之後的一切便由你做主！」
范塵臉上依舊帶著那種給人如三九嚴寒的暖日一般的微笑，「自然無有不妥。」
站在一旁從未開口的陸白象朝著范塵與金澧拱手之後便直接退出小院。
當他看到范陌一臉挫敗感的站在門口等他，二人相視無言。
穿著一身破棉襖的老頭子樂陽此刻捧著那柄喚做聆秋的長劍站在巷口盡頭。
整條小巷此刻灰土散去，露出令人驚嘆的一幕，黃土的巷道上彷彿被牛犁過一樣，坑坑窪窪，有好幾個地方甚至還被踩得崩裂。
道旁人家的院牆也幾乎被勁風與劍氣砍得亂七八糟，恐怕已經禁不起一場雨水的洗刷了。
「走吧！老爺子果然有先見之明，以我的本事還是好好的挖礦才是正事，家裡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我來指手畫腳！」
陸白象本來還想安慰范陌幾句，可是話到了嗓子眼又咽了下去，此刻說什麼都是錯的，他范陌要是真的就此淪落下去，自己恐怕也要想想以後的去路了！
他們路過巷口的時候，樂陽開口說了一句話，「逆境才能鍛煉一個人，就像兩人比試一樣，輸了也沒什麼，但是要有再戰的勇氣！畢竟氣可鼓不可泄，萬事開頭難！」
范陌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眼前這個老供奉，顯然沒想到自對方的嘴裡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但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令范陌不知該笑還是哭。
「如果公子認為老朽這句話受用，那便莫要怪罪我毀劍之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