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乘船

北齊南部疆域與北周北魏兩國相連，因為畢竟是原本共屬一國的緣故，三國的疆界與疆界之間勾連密切，加之大都是平原丘陵地帶，幾乎無險可守。

正因為如此，晉分三國以後，三個國家數年之間經常爆發戰爭，百姓苦不堪言，將卒疲於奔命，最後只能畫地議和。

北齊算是晉分三國后得到土地面積最大的受益者，原本的晉國的四州之地，它一國便分去了兩州，之後的戰爭問題大體都是土地面積劃分不均導致的，北周北魏多次聯手踏足北齊邊境，所以在北齊立國后八年，當時的北齊開國皇帝相邀其他兩個國家的君王共會盟於北魏與北齊之間的瓮水河畔，希望以議促和平。

在那次會盟之中，三個國君花費了數月時間在國土面積劃分上扯皮議論，最後總算是初步勾畫出了如今三國之間的疆域地界，北齊割讓司州南部與部分東部土地填補其餘兩國的一州之地。

此次會盟方才是標誌著晉國真正分裂為三個國家，瓮水也作為北齊與北魏之間的一條邊境線而存在著。

瓮水是天下大江——綿江的一條主要分支，自北齊流入北魏境內，在兩國交接處因地勢而形成一道天然峽谷，兩岸地勢極為挺拔陡峭，從中往外看，兩岸石壁將天穹都遮掩大半。

谷底的石林如利劍刺空，峭立不屈，峽谷綿延數十里，奇峰斗轉，蜿蜒迭起，中間流過的瓮水更是在此地變得洶湧湍急，兇險萬分，除此之外，谷底深處遍布許多天然石礁，一些路過此地的船隻一不小心就有觸底傾覆的危險。

聽說就是飛鷹落入這峽谷之中，也很難再飛出去，故而這峽谷得名為「鷹哭峽。」

此刻一艘巨大的渡船緩緩駛入峽谷之中，船上有許多人，身份不一，所以所居住的地方也不盡相同。

這艘船共有四層，表面兩層，底下兩層，最底下的是船家自己所居住的地方，這地方並不對外開放，加之駕駛艙儲物室等一些關鍵艙房都在哪裡。

接著往上的就是普通艙，算是常人所居住的地方，這是地方環境並不好，由於在船體，故而極為潮濕，總有一股霉味，而且或許是老船，許多人不耐水浪顛簸之苦，所以總有一股發酵了之後的嘔吐物的酸臭味在各個房間飄蕩。

儘管坐過這船的都十分嫌棄這普通艙，但是真要叫他們去上面兩層，他們反而默不作聲。

再往上就是富商巨賈、士族門閥們居住的一層了，也是能夠看見日光與水浪的第一層，這裡條件還算可以，有特定的酒館與飯店開在當中，並不需要啃著硬邦邦的麵餅度日。

最後是最上面的一層，聽說是專門用來款待達官貴人的，房間並不多，卻裝修極為華麗，有專門的僕從負責生活事宜。

此刻這艘船上已經有兩百多人，普通艙就塞進去了一百多人，所以窄小擁擠的艙房之間的那條通道來來往往俱是人影，喧鬧聲不絕於耳。

在一間不足五平米的艙房內，擺放著兩張上下兩層的鐵架床，兩張床靠得極近，只露出中間一條羊腸小道，若是一個不留意腦袋便會嗑在對面的床架上。

李念捂著耳朵躺在其中一張床的上鋪，對著下鋪的浪扶風道：「你為什麼不買上面的船票？」

浪扶風懷裡抱著那柄木鞘長劍，頭枕在滿是補丁與酸臭體味的被子上，閉著眼睛小憩著，所以並沒有理會李念的不滿。

李念也只好作罷，看著頭頂的空白天花板呆呆傻傻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另一架鐵床的主人的年紀也是一大一小，大的那個看上去應該不到三十歲，臉龐呈現著棕色，略帶滄桑感，一把狂放的粗髯被圍巾簡單的圍了起來，他的身材看上去頗為魁梧，只是他身上穿著一件寬厚的黑色袍子，看不清具體身形。

小的那個是男孩，年輕約摸與李念差不多，臉龐確是頗為白皙，那人長得唇紅齒白，俊郎非凡，一身得體的素色麻衣，外面罩著一件用於防塵的黑色袍子。

自他們進門，兩方也沒打個招呼，李念也只是坐在上鋪輕輕的看了看下方二人一眼，便收回了眼睛，仰躺在床上。

那個大漢也只是瞧了瞧浪扶風懷裡的長劍，便移開了眼睛，接著他湊到少年耳旁輕輕說了幾句后，便也躺倒在床上。

時間漸漸移至傍晚，此刻大船早已靠岸，由於地處峽谷湍急之處，所以也只是找了個水勢稍緩的岸邊停下。

李念與浪扶風撿好貴重物品后便離開了船艙，來到甲板位置。

此刻有許多人都陸陸續續的來到甲板位置，讓本就不寬敞的地方變得更加擁擠。

李念本來還想著出來鬆口氣，在那船艙的每一刻都是極為的煎熬，可是萬萬沒想到這船上甲板也好不到哪裡去。

一眼望去，到處是人的後腦勺，此刻本就是夏季時分，甲板上到處瀰漫著汗臭味，讓李念彷彿想到自己被一大群腳丫子被包圍了。

浪扶風也沒想到小小的船上居然能夠塞得下這麼多人，不由得驚嘆船老闆的手段。

他們緊貼著人群的背後好不容易才擠到賣飯的地方，人群稍稍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恐怖的標價嚇得不敢卻步。

李念抬頭看了看門口掛出來的菜單，就連簡單的一碗素麵居然都要一錢銀子。李念恨不能現在就跑到後面提著老闆的衣領朝他臉上噴口水，真的是太不要臉了！

浪扶風畢竟是個老江湖，對這些早已是見怪不怪了。

二人找了一張稍微乾淨一點的桌子，還沒坐下小二就趕了過來。

目光之中帶著一絲鄙夷不屑，因為浪扶風與李念看上去不像是能夠消費得起的人。

「二位客官要點什麼？」

浪扶風故意無視對方眼中的神色，直接了當的說：「兩碗陽春麵！」

小二皮笑肉不笑的走了，還沒到后廚便扯著嗓子喊道：「面兩碗！」

李念心中氣憤極了，沒想到就連小小的店小二居然也這般目中無人。

只是浪扶風不發作，李念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好憋著心裡。

很快，小二便端來兩碗看著像是開水煮麵的東西快步而來，隨手摜在二人面前。

「價格兩錢！」面還沒吃，小二就直接開口討要面錢了。

浪扶風出奇的好脾氣，自袖間摸出兩枚碎銀丟到小二面前，「麻煩抓點蔥花過來！」

小二見對方居然給得如此爽快，一時還沒回過味來，當浪扶風再次重複了一句自己的要求，他方才回過神來，伸手一把抓住碎銀就跑進后廚。

沒過一會兒，就用小碗裝著一些略顯枯黃的蔥花過來。

浪扶風自筷筒之中撿起兩隻竹筷，用袖口一擦，一道灰痕躍入眼帘，足以可見多久沒有洗過了。

李念早就沒了胃口，但是架不住浪扶風吃得津津有味，他也只好撿起兩隻竹筷，隨便擦了擦，便開始吃了起來。

還別說，這碗面看著清湯寡水的，卻有一股不一樣的味道，既有雞湯的清香又不顯油膩，口味上咸鮮適中。

李念有些驚訝，當即狼吞虎咽起來。

沒過一會兒，李念便看到同住一室的那兩個人也來到了這家店，就坐在不遠的地方。

浪扶風將碗里的最後一口湯喝完便對李念說自己有點事，接著便進了后廚。

李念不解的看著浪扶風的背影，接著便又低頭吃了一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