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此子恐怖如斯
「花樓酒客宴席開,長歌曼舞越女腮。可憐來日嫣香落,嫁與春風不用媒。」
畫上的詩句自紫嫣的口中傳出,念叨最後,她的聲音幾近哽咽。
一首題詩,將這淡煙樓中的燕舞鶯歌描寫的淋漓盡致,卻又揭示了樓中姑娘悲慘的命運。
尤其詩句中有一個「嫣」字,更是令她代入了自己。
抬起頭,淚水在眼中打轉,紫嫣秋水一般的眸子深情地望著杜謙,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語脫口而出。
「知我心憂者,唯君一人爾。」
李馳見了紫嫣的反應,頓覺不妙,他現在真不知道紫嫣會判誰勝了,明顯杜謙的畫是真的打動了對方。
「希望這個賤人知進退,不然將來老子把你臉刮花,再賣進最低賤的窯子去。」
廳中眾人察覺有異,早已圍了過來,他們一直盯著杜謙的畫默不作聲。
有的眼中精光閃動,有的默默感嘆,也有的如喪考妣。
只有柳青明直接開口詢問。
「敢問杜教習,這是什麼畫法?」
「水彩。」
「水彩……水彩?你便是魏師新收的那位弟子?」
「師父的確教了我很多東西。」
「哈哈,真的是你。」
柳青明沒有半點輸了賭局的沮喪,反而暢快大笑起來。
「原以為魏師在信中誇大了杜教習,這哪裡是誇大,應該是魏師過於謙虛了,杜教習快快將這水彩畫技教我。」
一邊說著,一邊抓著杜謙的手臂不放,生怕對方會跑了一般。
杜謙見對方雖然是與李馳一起來的,但似乎對自己並無敵意,反而有一種見獵心喜的愉悅,他對此人的真性情也十分欣賞。
「有暇一定會與柳公子探討畫藝。」
「哪還需有暇,杜教習現在便教我可好?」
「……」
「哼!」
一聲冷哼打斷了兩人的熱絡,李馳面目陰沉地道看著紫嫣道:
「你是評判,這幾幅畫,究竟是誰勝出啊?你可要看仔細了,千萬別走了眼!」
最後一句特意說得極重,言語中充斥威脅。
身側的慕攸聞言不幹了,「嘿,李馳,這畫孰優孰劣,連我這個不懂畫的人都分得出來,況且紫嫣姑娘感動得都哭了,這還用評判嗎?」
「你!」
「你什麼你,別看你我常一起玩耍,這賭局你是應下了的,本世子往日可沒少輸你們銀子。
怎麼?這把我贏了個大的,你就不認了?」
慕攸連帶著說話聲都尖細起來,看樣子很是激動。
能不激動嘛,杜謙說過分自己四成,可是四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
有這些銀子,便再也不用低三下四地向姐姐與父王要錢花了。
柳青明拍了拍杜謙的肩膀,「不管結局如何,至少我自認是輸給你了的,待我回去湊湊銀子,過兩日一定將十萬兩送到杜教習府上去。」
言罷,轉身欲走,看到李馳陰鬱的神情,柳青明道:
「李馳,本來我不願來,你非要拉著我,害我輸了十萬,但我又要感謝你讓我認識了杜教習。
我這先走了,你們的事,你們慢慢算吧。不過我不希望杜教習今晚出什麼意外,你好自為之。」
李馳望著柳青明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他們一夥之前賭一百萬,由於未經眾人同意,他李馳抗下了大頭。
若真輸了,自己要拿五十萬,剩下的銀子其他人各拿十萬。
現如今柳青明提前認輸,算是坐實了敗局,哪有如此坑的隊友?
雖氣急,他卻不敢對柳青明做什麼。
柳青明不但是畫院十人傑之一,其父更是當朝吏部尚書,乃少數能與自己父親掰手腕的重臣。
看著剩下的幾個跟班垮下來的臉,李馳咬牙道:「你們幹什麼?柳青明並不能代表本官,紫嫣才是唯一評判。」
說著,他陰狠地死盯著紫嫣,「你說,究竟誰的畫為勝?」
慕攸怒斥李馳言語威脅,李馳雙目血紅,手下跟班或期待或懊悔。
只有杜謙一副風輕雲淡,似乎事不關己一般。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紫嫣身上,她感覺自己手中竟攥出了虛汗。
入淡煙樓數年,見過數不盡的大員豪紳,卻從未如此緊張過。
這一刻,如同年幼時第一次登台獻藝一般。
一邊是能決定自己命運的醜陋紈絝,一邊是真正懂自己的青年才俊。
實在兩難。
「可憐來日嫣香落,嫁與春風不用媒。」
詩句反覆在心中回蕩,那個青年目光依舊和煦,彷彿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會理解自己一般。
紫嫣緊咬牙根,堅定地抬起頭。
「杜公子無論詩畫,在紫嫣心中無人能及,此次比拼,杜公子勝。」
「呼。」
「唉。」
呼氣聲是慕攸發出,哀嘆是由胖子傳出。
賭局輸了,李馳的銀子,杜謙應該不會要,也不敢要,而小王爺贏的四十萬,便要他們這些跟班出了。
唉,摟了這麼多年,今日算是把這些年賺的都還回去了。
聽到自己勝了,杜謙心中也輕鬆下來。
他對結果並不十分在意,反正輸了,是小舅子賠銀子,即便贏了,也不知能否把賭銀要回來。
他只是為自己,為小北爭口氣。
總之詩畫一出,甭管是哪方陣營的,都要嘆服,自己本就已經贏了。
不過杜謙早已想好,若這個花魁真的昧著良心判自己輸,那他便要在隔壁開一家現代化的會所,擠兌死這個紫嫣,讓她名落千丈,真正成為人盡可夫的妓子。
至於李吃屎一家,無論輸贏,都做好了長久鬥爭的打算。
「好好好,你們很好。」李馳連說幾句好,面目猙獰地一揮衣袖,「今日你們給本官的羞辱,他日必有厚報。」
說著轉身便向外走。
「我說,李有屎大人似乎忘了點什麼吧?」杜謙高聲阻攔。
李馳緩緩轉身,有些嘲諷地看著杜謙:「小雜碎難道真想讓我賠你銀子?當心有命拿,沒命花。」
「笑話,賭場無父子,為父贏來的錢,為何不拿?今日若是小王爺輸了,你敢說自己不會笑納這銀子?」
「對對,掏銀子,掏銀子,扣除柳青明的還剩九十萬呢。」
慕攸笑得沒心沒肺,在一旁鼓噪。
李馳目露寒光,「本官來得匆忙,沒有那麼多現銀。」
「呵,早知道你會這麼說,喏,你們幾個把這個簽了。」
杜謙自懷中抽出幾張空著名字的欠條。
這欠條完全是前世的文書格式:某某某,欠多少多少錢,多長時間還,利息幾何,以什麼為抵押……
李馳幾人看著這張紙都蒙了。
感情這傢伙早知道自己能贏了?連文書都提前準備了?莫非他來之前就知道要打賭?
對了,打賭是他主動提出來的。
此子心機之深,竟恐怖如斯!
杜謙哪能想得這麼深遠?這幾張欠條是作完畫順便寫的,至於別人把他的心機無限拔高,那也由得他們胡思亂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