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夢魘

夢魘有許多種顏色。

名為原罪的夢魘，也如是。

只是宗教喜歡給人下各式各樣的定義，於是夢魘變成了7位。

但不至如此。

人類在世一切可被抽象涵蓋的外延之惡，都是滋生夢魘的產物。

其中一個，名為「有生」，最為強大，以吸食人類最美好的感情及因其產生的慾望為生存和發展的基礎。

好奇心，也是「有生」最愛的食物。

……

「第13次輪迴，節點，A13，時間，2120年，8月13號。」

……

「百月！」

頭髮卷得像雞窩，兩隻眼圈黑得似黑洞，那蹬得溜圓的瞳孔外，眼白里滿是紅血絲。

一管試劑，一張紙，李元衝到百月面前。

「怎麼了？你又多久沒睡了？」

讓李元不惜花一天時間坐城際飛機、雙手僅捏著兩樣東西到了加城，恐怕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但哪怕如此，百月在意的，只是李元現在的身體狀況。

他看起來不太好，極差，狀態極差。

「先別管那個！」

李元伸出手，舉起兩樣物品，放在她眼前搖晃：「看，這是什麼？」

「什麼？」來不及多思考，百月低頭看像手裡的兩樣物品。

試管里是一注血，旁邊是檢測報告。

「什麼意思？」

看著報告上的結論數據，百月猛然抬起頭，望向李元。

「我不是人。百月，我不是人。我的DNA，變異了，它現在，是一種類人DNA擬態，但我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以及為什麼變成這樣。如果我是被感染再變異的，感染源是什麼我也絲毫不清楚。如果，我是從出生起便是如此，那這就是一件更可怕的事情。你知道嗎，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類人的……DNA擬態？」

百月喃呢著重複李元的話，不可置信。

「對，這意味著，這是一種能夠將整個人類文明都毀滅的病毒，但也可能將人類變成新人類，你明白嗎？而且，我拿了自己血給患有各類癌症的小白鼠做實驗，你猜怎麼著？」

百月看著李元瘋狂的表情，搖頭。

她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擔心。

「它們，無一例外，全都好了。但是，代價是，它們身上的所有DNA，都變成了這種擬態。而且，這種擬態繁衍的速度，比癌細胞快上100倍，然而，當它們轉化了所有原始DNA以後，它們的速度就會放緩，尤其是有絲分裂的速度，這意味著，一旦感染了這種擬態病毒，姑且暫時叫它病毒，所有感染了它的生物，都將無比長壽。」

李元嘴裡的話越發癲狂。

「不，不不不，不只是長壽……甚至，甚至是永生！」

「永生……」百月獃獃地重複，最後，急著問，「你沒有泄露出去吧？你沒把這個實驗結果告訴別人吧？」

「我……」李元眨巴著眼，說，「我，我沒有，但是我記得……今年4月多的時候，我去醫院驗過血，還記得嗎，當時我滿身紅疹，實在是癢得難受……」

百月捂著嘴，很快得出一個結論：「很有可能你就是在那附近感染到的擬態！但是……等等，當時醫院沒測你到底是過敏還是核輻射？接著呢？快點吧詳細情況告訴我！」

「我記得醫生說……他沒辦法判斷，要發給宏川那邊的實驗室看看，但至今沒有……」

李元說到一半，瞪大了雙眼。緊接著，他焦急地把手裡的東西砸的砸，燒的燒。

紙張燃燒的臭氣瀰漫在空中，有些嗆鼻。

「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了。」百月低著頭，面色焦慮。

「不，如果他們不行動，我們就裝作無事發生。」

「為什麼？這很危險，會要了你的命！！！！他們很可能會抓你去做實驗，而且，就算你現在已經全身上下的都是擬態細胞，也還是一屆凡人，他們要是舉著槍逼你，你怎麼辦呢？」

「重新來過，百月，我可以重新來過，我們都知道那台機器在哪裡。」李元堅定地看著她，「這次若是還是失敗了，沒關係，不要緊，我可以再來一次，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直到成功為止。」

「李元，你沒必要這樣。」百月心疼地看著他，「你看看外面，你看看網上那些的輿論，你看看你頭上這新出現的淤青，又是坐車的時候被認出來了，對嗎？這次是海平面上漲和地震，這自然災害，以你凡人之力，又怎能與之匹敵？他們只會認為你無能，認為你廢物，哪怕你做了再多努力，只要失敗，你永遠都是罪人。瘋癲的世人，信仰和希望破滅的那一刻，只會毀掉他們自己造出的神，難道你不明白嗎？」

「我明白，百月，我一直明白，可是我不在乎，人類文明若是延續，那我在當世背上多少罵名，都無所謂，一切是非對錯，皆可由後人評判，又怎能在乎這一時的情緒和自私的不滿，放棄任何一個可能存在的希望？」

「那你打算怎麼做？」

「我去實驗過，我的血，目前，在沸騰狀態下，液體內，場的能量會遠遠高於普通人的血液，也就是，當我換了一種思路，把我的血製成一種武器后，它在沸騰狀態下，如果以1g的份量彈射出去，那麼，它的威力堪比0.38口徑的子彈。如果，我把它注入到孢子細菌中，那麼，孢子細菌將獲得耐高溫的屬性，並且能夠通過快速繁殖迭代使總群進化，再如果……」

「別告訴我，你把它打到了生物里。」百月緊張起來。

「如果，我把它打進章魚這樣的生物體內……」李元咽了一下口水，「我便獲得了一個具有自愈能力且可以無限導致的新族群。」

「不……不，不……」

百月搖著頭後退，差一點撞倒桌子。

「別告訴我……你已經……」

李元臉上的瘋癲，被悲憫和內疚取代：「不瞞你說……珠寶街市，將在1個月後淪陷，屆時，那裡，都會是那新族群的子民，也……人也……都會成為它們的食物。」

「咣當！」

桌子，椅子，玻璃，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百月，走吧，我們去重新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