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搞錢第一步：保持好心態

笸籃站太大了。

他站在人群中，頓感無力。

這裡甚至連導視牌都沒有，它就像一個破掉的篩子，把所有的信息一股腦地砸進李元的腦子裡。

不斷有形形色色的人從他身邊經過，他站在路中像一個柱子，雖然引來了不少側目，但也沒有人對他的行為感到異樣。

這裡，所有人都非常忙碌。

這種忙碌並非是那種冰冰冷冷的樣子，並非他在可控核聚變研究所見到的人們那樣，一個一個低著頭，每天重複著相同的且規定好的線路。

這裡的人們臉上充滿了生氣，讓他由衷地感到意外。

原來這個世界還有這樣一面。

他開始嘗試在笸籃站里緩慢行走。

波動為他帶來了清晰的視野，他現在需要知道自己如何在這裡活下來。

光有住處遠遠不夠。

上面世界發生的事情他還理不清頭緒，他索性不去想那些令他煩惱的生活和實驗，不如隨遇而安。

現在，他需要搞清楚這裡的物價。

眼前有一個人流非常龐大的店鋪，上面寫著「通用儀器」，前方人頭攢動，幸好他長得比較高，能夠越過人群看到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元靠在一個立柱旁，被裡面的情形吸引了注意力。

黃藍色的標牌在紅綠的燈光下有些晃眼，這個店鋪做成了舞台的模樣，沿街一面像一個售票口，裡面檯子上躺著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

她的一隻大腿已經被造成了像袋鼠一樣的機械腿，看起來很不協調，身上繞著一條長長的洋紫色薄紗，躺在一張金色的絲綢上，頭髮像電線一樣，散落在她的身旁。

舞台下坐著一個猥瑣的老頭，帶著一個紅白相間的貝雷帽，他似乎在用自己的義眼噴出顏料，顏料灑在他正前方的畫布上，精準地勾勒出女人的輪廓。

女人的樣子顯然吸引了大量的人流，不斷有人往此處擠來。

門口的瘦子看到老頭開始作畫，開始大喊：

「來啦來啦，來看看來看看，畫家倫不浪的最新畫作，看到就是賺到，買回家更是血賺，現在開始拍賣！從5分子銅開始起價！畫完敲板！」

「5.5個分子銅！」

人群中馬上有人喊道。

「我跟6個！」

「10個分子銅！」

人越來越多，李元緩緩地退到柱子靠後的位置，避免被擠進人堆里。

「嘿，讓我們看看通用儀器的流氓藝術家們又在搞些什麼好活了？」

一個渾厚的男聲從人群外傳來，那人高大的身影從右側漫過人海，來到李元右邊，看他的樣子似乎並不打算擠進去，只是來看戲。

兩人一左一右站在柱子旁。

李元用視界隔著柱子觀察他。

身材高大，大約2米高，肌肉誇張地離譜，那肩頭下的肱二頭肌緯度都趕上李元的頭圍了。

這要是被他來上一拳，腦袋不得被砸爛？

李元幽幽想著。

「小王，你這樣會嚇著別人的。」

一個紫色大波浪女人朝著那男人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個人。

這不是？看到這頭具有標識性的紫色大波浪和青綠色的旗袍，李元馬上就認出來了，這是原主人客廳照片牆上的人。

女人靠到被稱作「小王」的男人身邊，很顯然，他倆是情侶關係，「小王」順勢攬過女人的細腰。

群眾聽到女人的聲音，紛紛側目，看到來人便給他們徐徐讓出了一塊地方。

這麼威風？靠在柱子左側的李元暗暗地想。

但他馬上觀察到一個熟悉的東西。小王的脖子上掛著一個倒三角標牌，和他在夢裡看到的一模一樣！他們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掛著一個。

難道……

不，在沒搞清楚狀況前，不要貿然行動！

李元謹慎的往後縮了縮。

幾個人走了過來，站在柱子右側，5m粗的柱子將他和幾人隔開。他們一同觀賞著通用儀器的繪畫表演。

「別看了，別忘了今天的任務。」看了一會，另一個紅髮男人出言低聲提醒，隨後帶著人群往李元面前走來。

「嗷真掃興。」小王似乎有些不悅，但也沒再說什麼。

李元又往後站了站，避開幾人的視野。

幾個人行走間自帶一股強大的氣場，周圍的人看到后都自動讓出了一條通道。

李元打量著他們的背影，總覺得十分熟悉。

正在疑惑的時候，末尾那個栗色頭髮的男人感受到他的目光，忽地停了下來轉身與他對視。

「！」

李元不動聲色地快速扭頭，假裝觀看通用儀器繪畫。不過李元明顯感覺到那人還在打量他，並且似乎有些不悅。

「怎麼了黑桃A？」一個矮小的少年拉了拉被稱作黑桃A的男人的衣角，「快走吧。」

「沒什麼。」

黑桃A的聲音如他的長相一樣冷酷，他不再打量李元，掃了一眼李元脖子上的方形標牌后，跟上隊伍離開。

呼……李元喘了口氣，黑桃A的目光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黑桃A？

李元想起孟菲斯叫自己紅桃A，他們到底什麼關係？

他不由自主地再次望向那群人，可沒想到立刻接觸到黑桃A的第二次回望的目光。

兩人擱著人群，互相打量著彼此。

他明顯感覺到黑桃A似乎看他很不爽。

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李元越想越煩躁，頓時也覺得前方的表演有些索然無味，於是乾脆背過身去，往與那群人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邊走著，他一邊開始思考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在短時間內賺到101個分子銅，如果是按照方才通用儀器那幫人的速度，應該很快就搞定了。

不過李元知道並沒有這麼簡單，因為無論在哪裡，商業化的藝術品這東西總是會溢價，最後拍賣的價格遠遠超過它本身的價值。

既然自己選擇當一個雇傭兵，也許就需要發揮自己的特長，比如……武力？或體力？

他似乎需要找到一個自己能夠勝任的工作。

忽然他停下了，他面前出現了一個街道，上面寫著：

涼茶街。

這條街圍繞著一連串的立柱延伸進去，看著灰濛濛的，僅僅點了幾盞燈照明，門口的立柱上掛著一個牌子：「歡迎各位能人勇士來涼茶街挑戰極限。」

另一邊立柱上掛著另一個牌子：「搞大錢的好去處。」

李元果斷地一腳踩進了涼茶街的地盤。

門口開著幾家店鋪，那些人非常與眾不同，他們似乎完全不在意形象，歪歪扭扭地坐在店鋪前面，有的人還拿著很原始的蒲扇扇著風。

昏暗清冷的涼茶街里充滿了傳統的氣息，一層牌樓全是店鋪，上方全是老舊的建材搭建起來的居民樓，陰影約約亮著昏暗的燈光，外層的窗框上塗滿各式各樣的顏料和塗鴉，還貼滿了小廣告。

進入此處，彷彿穿越到了閉塞紀元時期的擁擠世界。

窗框外到處都是搭起來的長線，線上掛滿衣物。

這讓本就不高的空間變得壓抑許多。

這裡的氛圍和外面很不一樣，充滿了……痞氣，李元想，不過，他發現這些人與自己有著相似的外貌，黑髮，皮膚髮黃，黑色眼睛。

只不過他是混血，看起來膚色跟白一些，眼睛不是黑色而是碧色。

「靚仔，來挑戰極限啊？」

此時，一個人迎面走來，立馬認出李元是個生面孔。

這人剃著一個寸頭，臉上都是胡茬，看著非常邋遢，他嘴裡叼著一根白色的煙捲，穿著一件白色的髒兮兮的背心，露出黑黃的肌肉，牛仔褲洗得有些發白，腳底踩著一雙拖鞋。

旁邊的建築看起來都是用棚子搭起來的，樓上好像住著人，李元眨了眨眼，藉助輔助視界觀察著這裡，這層的人非常少，零星幾個店鋪有一些人，越往裡越是一個人都沒有，看著像個偽裝。

「請問你們這有什麼工作機會嗎？」

李元躲過那人自來熟的摟抱，禮貌地問他。

「來搞錢？」

那人咬著煙捲，說話間香煙一動一動的，他用手捏著煙捲，抖了抖煙灰，嘴巴一憋，打量著李元的樣子，問：「可以啊，能打嗎？」

看著那人的樣子，李元思索一下，說：「也許。」

「我叫阿正。」

那人點點頭，向李元伸出手，兩人的雙手握了握，「跟我來。」

阿正？是代號嗎？

李元回答他：「我叫笨蛋李。」

聽到這代號，阿正的眉毛挑了挑，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慵懶地說：「在這裡，太笨會死得很早的喔。」

他沒有回答，這是笑了一笑，跟在阿正身後。

兩人繞著柱子越走越荒，這四周悄然無聲，與外界的嘈雜形成鮮明的對比。李元不得不放慢了腳步，他看到樓上有人關上了窗戶，發出「啪嗒」一下的聲響。

「這裡，搞錢的地方都在下面啦。」

阿正似乎看出了他的猶豫，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幽幽地說：「像你這種年輕人，能打就能搞到錢啦。」

兩人進入一個房間，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這裡是由棚子搭起來的隔間。

阿正彎下腰，在地面上摸來摸去。

「嗨呀，藏得這麼好乾吊。」

阿正一邊幽幽地罵著，一邊從拉起來一個木門，木門底下漏出來一個長長的階梯，在門打開的一瞬，階梯旁邊的電燈亮了起來。

「還有反悔的餘地喔，靚仔。」阿正呼出一口煙，叉著腰看著李元。

「如果……我是說，打贏了能賺多少？」

李元確實有些猶豫，這一切都充滿了未知，讓他毫無安全感。

「如果是車輪戰打到最後的話，1000個分子銅應該有的喔。」阿正漫不經心地說，「今天大概還有兩場散局，一場5個分子銅喔，你應該能打其中一場。」

「行。」聽到這，李元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能早點把錢還完最好不過了，大不了就是，被打傷、被打殘，反正宏川那幫人還欠他一個條件，到時候就要求他們來救他好了。

他心裡偷笑著，這樣亂用條件是不是太兒戲了一些？

那些人要是知道了恐怕又得氣壞了——由其是桑尼。

阿正又看了他一眼，再次刁起煙，帶著李元往幽深的地下走去。

在長長的階梯里繞了兩三個拐角，李元緩緩打量著樓梯牆壁后的空間，裡面似乎都是牢籠，或者說監獄，每個隔間都非常小，裡面關著各種各樣的人，他越是觀察就越是覺得自己有些冒進：

那些人都是改造人，有些人的肌肉大得離譜，絲毫不弱於方才那個被稱為「小王」的男人，這些人通常體型比較矮，看起來底盤都很穩；

有些人被改得渾身都是機械，甚至不止有兩隻手臂，手臂最多的大概有8隻；有些人像是被接到了類似狗一樣的生物身上；

還有一些人躺在地上翹著二郎腿，看起來非常休閑。

他頓時緊張了起來。

逐漸，他觀察的到前方有個出口，出口后是個偌大的空間，中間凹下去，四周都是階梯，上面還有一圈看台，看台高有6、7米，分割成了一圈房間，外面還有一層圍廊，圍廊正好在下方凹進去的圓台正上方。

圓形的檯子外圍繞了一圈鐵柵欄，無數的人聚集在邊上瘋狂地拍著鐵柵欄，似乎正在叫喊。

檯子正中間有兩個正在纏鬥的人。

這裡儼然是一個地下拳場，再往前走幾步，那叫喊的聲音越發大聲，夾雜著汗味和血腥味的野蠻氣息撲面而來。

他的心臟開始瘋狂的跳動，一股血性涌了上來，他腦子閃過一些片段，似乎自己曾經來過這裡，他開始回憶起碎片一般地畫面，腦子有些腫脹，於是他扶著牆，甩了甩頭，按了按太陽穴。

阿正看他那個樣子，以為他怯場了，便出言問到：

「行不行啊你？不行先註冊一下名字，下次考慮好了再來也行的喔。」

可他沒想到，李元抬起頭來，堅定地跟著他繼續往前走。

他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他只剩下一年的壽命，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來過，不試試又怎麼知道？死在這裡和死在一年後又有什麼區別？

他現在的心態有些像達利：死前的瘋狂。

空中的氣息越發野蠻，李元開始好奇，在這高科技的時代，用人類最原始的身體肉搏又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你確定了喔？走過這扇門，就沒有回頭路了喔？」

阿正帶著他，在一扇鐵門面前停下，「走過去就自動確認參賽了喔？」

「嗯。」

帶著決心，李元跟著阿正，跨過了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