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原野

「身高？」

「185cm。」

「體重？」

「78kg。」

「特長？」

「跑得快。」

……

李元完全沒想到，他現在，正正經經坐在繆絲的對面的沙發上，正正經經地回答她的問題。

她坐在白色的皮質沙發上，四周牆壁是金箔做成的瓷磚，地面是克萊因藍花紋做的地鋪，沙發底下鋪著白色絨毛地攤，沙發旁邊擺著一個白色水晶茶几，她正慵懶地靠在沙發上，在全息屏幕上用手指划著勾，給李元打分。

像副藝術家為之自豪而不斷向來客推銷的傑作。

只不過，唯一礙眼的是，那毯子地下的一把量彈手槍。

她居然有膽量把他帶到家裡來。

這傢伙，不怕他是什麼壞人起歹意么，怎麼這樣沒有防備？

李元看著繆絲那張慵懶的臉和垂著的眼，心裡卻很是奇怪。

難道一把槍給了她自信？

「你合格啦。」繆絲微微笑起來，「你打算兼職還是全職啊？」

「……兼職。」

李元此時有些不安，他現在想要搞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他卻不敢告訴繆絲自己的真實身份。

就這樣呆在她身邊嗎？她發現了以後會生氣嗎？要不要反悔拒絕呢？

暗中調查會不會更好呢？

萬一發現的真相不是他所能接受的呢？

他腦里快速蹦出各種各樣的猶豫、疑問、借口。

「在想什麼？」她輕柔地問，低垂慵懶的雙眼打量著對面沙發上坐著的強壯的長腿黑髮男人。

他像極了故人，她要拿下他！

「你就這麼把我放進來，不怕我做出出格的事么？」李元凝視著那張已經成熟許多的面龐。

她這些年又經歷了什麼？

只見繆絲輕輕地搖搖頭，抿起唇溫柔地笑起來：「不怕。」

輕盈的金髮隨著她頭部的運動在空中晃出優雅而嫵媚的流線，又順著她的面頰滑落，耷拉在頸窩。

黑裙的弔帶順著她肩頸的活動俏皮地掛在她肩頭，一副馬上要滑落的模樣。

不怕？這意思是她認為自己打不過她？

或者她根本沒有留這麼一個心眼？還是她單純地覺得他無害？

「是嗎，這麼說，你很有自保的經驗，那麼，也許你根本不需要保鏢？」他有些退縮。

「雖說如此……」

抬起白皙膝蓋，繆絲赤著雙足踩到絨毯上，緩緩走到他面前，那雙腳的指尖泛著嫩紅，腳腕上帶著漂亮的孔雀石與瑪瑙編成的銀飾。

惹眼得很。

他眯了眯眼。

可下一秒，她猛地抬起左腿，踩住李元的右肩，雙手抱在胸前，低著頭俯視他：「但通常我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溫熱從肩膀上傳來，纖長的小腿從他耳邊朝上延伸，黑色的長裙從她膝蓋上滑開，露出賞心悅目的健美線條。

她似乎變了很多？

李元正揣摩著她的想法和她如今的性格，可他不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所以，保鏢，這就是你的作用，懂嗎？」

踩著他的繆絲輕輕彎了彎腰，頭髮順著她的動作拂在他臉上：「怎麼？不情願？」

「我想大部分男人被你踩著的時候未必會很情願。」

他看著她的眼神變了。

一股原始的野性正朝他的大腦奔去，他絲毫無法抵抗這股力量對理智的侵襲。

「哦？那可不一定。」

繆絲把腳放了下來，伸出手，彎下腰，捏住李元的下巴，左右擺著他的臉，細細打量著，輕聲說：「想被我踩在腳下的男人可多了去了，尤其是你這樣的。」

那美麗而高傲的臉離他好近，他甚至已經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氣息噴在臉上。

和那股丁香的甜味。

燈光透過她的金髮，這讓她看起來鑲了一層金邊。

現在，那股野性的聲音在叫囂。

曖昧與丁香甜在空氣中擴散，混進一股淡淡的松木香。

可是，心中竟然揚起一股莫名的厭惡，彷彿來自生理上自然的抵觸。

這股厭惡，如一盆冰水從頭淋到腳。

為什麼？李元竟然在此刻對她極度反感。

李元在她耳邊說：「我不是你口中的那些男人，所以你最好放棄這樣的想法。」

說罷，李元推開她，起身就要走。

她大意了！這是個她無法掌控的男人！

「站住！」

繆絲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把匕首，從沙發上憤然跳起，快速地抵在他的脖后，面色羞紅。

匕首冰涼而鋒利的觸感在他腦後留下一層戰慄，他脖后的頭髮被削掉不少。

他想：正好要剪頭髮，這下省事了。

「這世界上就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她呵斥著，「男人也如此！」

李元眉頭一皺，微微側過臉打量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回憶里那張乾淨的面龐又在他的腦海之中閃過，她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她的性格怎麼變化這麼大？方才那樣子難道是假象？

什麼，原來他以前會喜歡這樣長得漂亮的普信女嗎？

「你經常這樣出爾反爾么？」

繆絲卻是有些不甘心，這男人竟讓她這樣狼狽！她要掌握主動權！

「我以為這裡都是供需關係。」

李元低頭別過那刀鋒，轉過身來，用指尖壓下那把精緻的匕首。

這下讓繆絲那漂亮的雙眼有些驚駭，他的力量竟如此大！她使勁的手腕竟在發抖，絲毫無法反抗他下壓的力道。

「女士，我們恐怕很難達成和諧的雇傭交易，我勸你還是小心一點，別把自己弄傷。」

「或者。」李元把那匕首壓到一旁，揚起下巴，顯然已經有點煩躁，「你可以考慮跪在我腳下。」

「放肆！」繆絲二話不說揮起匕首朝他揮砍。

明亮的匕首表面閃過耀眼的反光，差點卸了李元的左腕。

好快！看來是訓練過，身體上還沒有被改造的跡象。

不，應該是受過高強度的訓練，她為什麼會接受戰鬥訓練？

李元暗中打量著她的動作，眼裡多了些許欣賞，心裡又增添幾分疑惑。

以她的戰鬥技巧，應該強過暗河85%以上的人，至少比那天的桔子要強上不少。

不過，李元顯然更勝一籌，他一隻手抓住了繆絲揮來的手腕，右手順勢將那纖細的小臂掰到她身後，再次將她攬到自己懷裡。

又是那股濃郁的丁香甜味，他有些著迷。

把把繆絲按在牆邊。

金髮撞在牆上時，散出漂亮的波浪。

「你敢這樣放我進來，是因為對自己的能力很自信？」

繆絲，繆絲·蒂娜。

記憶中的面龐現在真實地出現在他眼前，他不可能、也無法剋制心中的那股衝動，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從眉眼生動的神態，到那不斷湧入嗅覺的甜味，那股少年時的遺憾、痛苦，現在竟然轉變為他從未預料到的噁心感與厭惡感。

離開這裡。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在叫囂：離她遠點，或者……殺了她！

殺了她！

李元對自己竟然有想要砍下那頭顱的衝動疑惑不已。

為什麼？

「噹啷——」

那匕首應聲而落，她發出吃痛的嚶嚀，怒目，咬牙切齒：「男人，你會後悔的。」

「你覺得，你現在威脅我很明智嗎？」看她那樣吃癟，李元卻笑了，「你剛剛好像很威風。」

「你的威脅，頂多對其他男人有效，女士。」

繆絲二話不說，就要掏槍，卻被他反手一刀柄打在手腕心，頓時，迷你小手槍飛了出去，以極瀟洒的姿勢滑倒地面，撞在角落。

她憤怒地說：「我記住你了。」

她還是如此漂亮，連生氣也是，如一副油畫，可現在他卻想吐。

到底發生了什麼？李元現在，對過往那揮之不散的疑雲越發忌憚。

「哼。」看著她的雙眼微垂，李元漂亮的藍眼睛里有些黯淡。

冷哼中，厭惡地神色浮上面容，李元二話不說，轉身離開。

見到那樣的神情，繆絲竟是愣在原地。

就在他即將離開門前那精緻的小花園時，他聽到身後傳來開門聲。

他閉著眼，感受著身後繆絲的動作。

只見她羞惱地舉起槍，對著他的後腦勺，瞄了好一會，最終卻垂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