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是喜不是憂
買完種子,常江去了人民飯店,這裡一如往常,客流稀少,裡面人閑得發霉。
常江遠遠便看見,李秋水站在後廚的門口,掀起帘子正在和老闆娘聊這些什麼,他還沒走到飯店門口,李秋水的目光就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挪都挪不開。
老闆娘扭頭看去,果然,是他來了。
老闆娘識趣的拿起抹布,說:「我去收拾桌子,你們聊吧。」
說完,她就沖常江笑笑,跑到最角落的那個位置,開始擦桌子了。
常江徑直走到李秋水面前,將自己剛剛買的牛奶和水果,一股腦塞到了她的手裡。
李秋水忙推搡:「你這是幹什麼?」
「給你帶了點吃的,都不行嗎?」
「我好得很,要吃會自己買,你看你,每次來都跟做客人一樣。」
常江將人民飯店整潔的店面看了一遍,說:「那我來這,可不就是客人嗎?」
李秋水捂嘴笑了起來,問:「你這個時候來縣裡,應該沒吃飯吧。」
說著,她就要往後廚走,卻被常江一把拽住。
「嫂子,你先別忙,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李秋水看他一副嚴肅的模樣,心裡也跟著緊張起來:「是得寶知道我在這了?」
常江搖搖頭。
「但是跟得寶有關係。」
李秋水睜圓了一雙大眼,在等著他的下文。
「得寶他,被人扔旱湖了,恐怕凶多吉少了。」
「什麼?」李秋水雖然在心裡做了一萬種預期,卻獨獨沒想到這一種。
「等等,你說他被扔的?」
常江沉默著點點頭,他來的時候就一直在糾結,要不要告訴李秋水,得寶把她當賭注輸掉的事情。
思來想去,還是沒有說出來。
畢竟,成寡婦這事本身,對於一位農村主婦來說,就已經是最不幸的事了。
結果,還要被迫接受自己被老公賭輸掉的事實嗎?
這樣對李秋水太殘忍,太不公平了。
李秋水雖然心裡恨得寶,但畢竟也過了這麼多年,此刻難免有些悲傷。
眼淚開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老闆娘見這邊的狀況不對,趕緊走了過來,沒好氣的將抹布往常江身上一丟。
「幹嘛呢這是,怎麼一來就把秋水欺負哭了。」
常江看看老闆娘,又看看李秋水,有些無奈的嘆了口。
老闆娘蹙眉,嚴肅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老闆娘,你別怪他了,跟他沒關係。」
「是嫂子她,她男人沒了。」
老闆娘聽完頓了幾秒,然後仰起頭拍著手哈哈大笑。
這一下,把李秋水跟常江都整懵了。
「這不是惡人有惡報嗎?你還傻不拉幾的哭什麼?」
李秋水噙著眼淚,有些迷茫。
老闆娘靠在櫃檯上,拿出兩個乾淨的高教杯,特意開了瓶紅酒,給李秋水倒了一點,給她自己倒了一點。
她把酒塞到李秋水手裡,跟她碰了碰杯。
「像這種男人死了,是解脫,明白嗎?你現在自由啦,以後想跟誰談戀愛就跟誰談戀愛。」
說著她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常江,一臉壞笑。
「來,妹妹,姐姐慶祝你重獲新生。」說著,她便一口將杯里的紅酒幹掉了。
李秋水端著那杯酒,還在懵逼的狀態沒有緩過來。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像老闆娘這麼想過,還覺得心裡過意不去呢。
可老闆娘畢竟是過來人,經歷了那麼多大風大浪,她現在自然覺得自由最好。
「你啊,就是太傻,太善良,沒出過村子的女的都這樣。看不開,一輩子當牛做馬,最後真的只是牛馬。」
「反正你都已經不在村子里了,現在又是年輕漂亮的小寡婦,還沒孩子。你難道就沒什麼想法嗎?」
李秋水盯著那杯紅酒想了想:「有,我想去大城市,我還想賺大錢!」
「哎,這就對了。那還哭什麼?」
說完,她託了托李秋水的酒杯。仟韆仦哾
李秋水仰頭,把那杯紅酒一飲而盡。
老闆娘則在一邊笑得更加爽朗了。
結果沒高興幾秒,李秋水就滿臉通紅,整個迷迷糊糊,一副要暈倒的架勢。
她搖了搖自己的頭,努力想要保持清醒。
「老闆,這是什麼?」
「葡萄酒啊……」
「啊,不是葡萄汁嗎?」說完,她便要往後仰,還好常江眼疾手快,接住了李秋水。
她整個人,軟的如同一灘爛泥,全然沒了清晰的意識,此刻更是伸出手,摟著常江的脖子,哼哼唧唧起來。
常江尷尬地環顧四周,大廳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幾桌客人,還好人不多。
老闆娘也有些窘迫,她沒想到,李秋水酒量竟然這麼差。
真正傳說中的「一杯倒」估計就是這樣的了。
常江彎腰,將李秋水打橫抱起,問:「老闆,你這有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有有有,在二樓,有員工休息的地方。我帶你去。」
說著,老闆娘便領著常江往休息室去。
她用鑰匙打開一個房間:「這裡,單間。平時沒人住,你們先在這裡歇著吧。有什麼需要,叫我。」
常江點點頭。
起初李秋水躺在床上還算老實,不過兩頰發紅,身體燙得厲害。
常江去給她弄了點蜂蜜水過來,剛坐下,李秋水就一個翻身,將腿駕到了常江的身上。
常江有些尷尬,心想,還好現在沒人,於是便緩緩地,將李秋水的腿挪下去。
可這一挪不得了,李秋水直接伸過來另一條,把常江的手夾住了,她還伸出胳膊,摟住了常江,企圖把他往床上拉。
常江沒有辦法,他知道自己現在身上的力氣,怕他強硬掙脫,會傷了李秋水,只能順著她的意思,緩緩在床上坐了下來。
於是李秋水就保持著雙腿夾住他的手,雙手摟著他的脖子這樣怪異的姿勢。
「熱。」
李秋水咕噥著,一直在扯自己的衣領,用力過猛,甚至崩開了好幾粒扣子。
常江此時的姿勢,甚至都不用低頭,哪怕只那麼微微一眼。
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是舒服了,常江卻無比難受,眼看著後背濕了一大片。
他感覺到手掌微微發麻,稍微動一動,李秋水呻吟了一聲。
這一嗓子,把常江叫的臉頰通紅,彷彿李秋水身體的溫度,順著他的胳膊,一路爬升到他的雙頰和耳朵。
常江猛然間想起,他在種子站發生的情況,此刻機械式地轉頭,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床上的女人。
還好還好,什麼都沒變。
常江吞了口吐沫,這種事越是想,越是容易發生,索性,他轉過臉去,開始回憶自己在夢境里看到的「道心惟微」,細念起裡面的內容。
他緊閉雙眼,皺緊眉頭,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更多的雜念。
雖然,確實有點用,然而夢境里發生的一切,與現在他的處境,更是大同小異。
想到夢境里自己的模樣,手掌的汗頓時多了起來,一時間,那濕漉漉的感覺,他都分不清是自己的汗,還是什麼……
不行,完全不行。
他閉上眼繼續念自己的「道心惟微,惟精惟一……」
「惟精惟一……」
突然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麼是惟精惟一。
那一瞬間,彷彿有股淡藍色的氣從他胸口氤氳而生,緩緩壯大,然後徐徐下落。
這一次,不似在洞窟中那般灼熱。
常江此刻只覺得自己通體涼爽,彷彿能感受到清風徐來,甚至鼻腔間,還充斥著洞窟里那股奇異的清香。
這種清涼舒暢的感覺讓常江的大腦瞬間空白,似乎忘記了世間的所有事,他甚至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彷彿自己就成了全白世界里的一團淡藍色霧氣。
輕盈,飄忽,無我。
如此這般,他不知維持了多久。
「啊!!」
李秋水的一聲尖叫,將他徹底從那空白的空間里,拉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