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狗眼看人低

旱湖村一行人浩浩蕩蕩去縣打撈隊招人了。常江也不想跟他們摻合，畢竟是馬得富把他扔下車的，他就不去觸人眉頭了。

常江到了縣裡直奔種子站，午飯剛過，正是最熱的時候，種子站現在也沒什麼客人，銷售員在電風扇下睡得正香。

常江走過去，連喊了兩聲這人都沒什麼反應，他靜靜地盯著她看一會，只等她什麼時候能自己醒過來。可就這麼一會的功夫，他突然眼前的感覺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只見原本躺在那裡穿著格子襯衫，深卡其西褲的女子，一瞬間竟然不著一物，常江愣了半天，那女人兩腿，還夾著一隻手，時不時地撓一下自己，甚至連她後背剛長的痦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若女人是個妙齡少女，那此刻絕對賞心悅目。

偏偏此時躺在那裡的女人，已經年近四十，連半老徐娘都算不上。

這樣的畫面，未免過於刺激。

常江猛地轉過頭，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剛才的一幕。

他微微睜開眼，悄悄地瞄了過去，原本睡在躺椅上的女人，猛然轉醒，擦了擦自己嘴角的口水，掙扎著爬起。

突然發現了站在櫃檯前，正鬼鬼祟祟偷看自己的男人，女人嚇得連聲驚叫起來。

常江站直身體，瞪大眼看著她。

女人直到叫的快沒氣了，滿臉通紅才停下來。

「要死啊！走路沒聲音的，你不會喊我嗎？嚇死我了。而且這大中午的，誰這個點來買種子啊。」

常江沒有說話，只愣愣地盯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這畫面還沒變。

他實在不想看到眼前這一幕，只能轉頭望了望外面曬得有些恍惚，熱浪蒸騰的地面，緩緩神。

「煩死了，沒看到我正睡覺呢嗎？你就不能過會再來？」

常江扭過臉，低著頭，完全不敢正視她。

「真是一群窮鬼，天天有麻煩事又多，跟沒腦子似的。」

大概是平時沒少跟村子里來的木訥農民打交道，這女銷售，就快把瞧不起農民寫連上了。

常江心想，這也就是在他們這窮溝溝里，要是去了南方，隨便哪個農民拉出來，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人家科技興農，一年幾百萬的都大有人在。

然而這種事，你跟這些沒眼界的女人說，也是沒有用的。有些人就是帶著有色眼鏡，只要聽說你是農民，管你賺多少，就是瞧不起。

女人沒好氣的站起身，嘴裡罵罵咧咧地走到櫃檯後面。

「要什麼種子，趕緊說。」

常江全程低著腦袋，死死地盯住櫃檯里的那些種子。

「我要黃瓜、西紅柿、大薯……」

他一連報了好幾樣，女人沒有從櫃檯下面拿種子給他，而是特意跑到後面，拿出幾包與櫃檯包裝不一樣的種子，往常江面前一扔。

常江一看，這裡面的種子質量層次不齊，甚至還有空殼和烤熟的，這種垃圾種子，她居然也敢拿出來賣。

女人就是看常江全程說話不敢看人這一點，判斷他是個鄉里來的老實人，這才明目張胆地拿這種以次摻好的種子給他。

見常江半天沒動，銷售員沒好氣地說：「快點吧，給錢。」

這下他可顧不著那個女的是不是沒穿衣服了，抬起頭就質問她。

「你憑什給我拿這些種子？我就要你銷售台里的這些。」

女的見這小伙居然不買賬，一插腰氣勢洶洶地問：「誰允許你挑三揀四了，外面的跟裡面的都是一樣的種子，有什麼好挑的，都像你這樣，這也不要那也不要，我還做不做生意了？」

話音剛落，常江抄起櫃檯上的幾袋種子，一把撕開。

那些層次不齊，形狀不一的種子，頓時灑了一檯面。

女銷售員看到這情況，張口就要罵。

常江不慌不忙的說：「你拿這種以次充好的種子賣給我們農民，你是何居心？國家給你賣種子的機會，你就這麼坑我們？信不信我一個電話投訴到你下崗？」

辱罵的話卡在嗓子眼，終於沒出來。

「你少威脅我，有本事你拿證據！」

「怎麼，這種子還不是證據嗎？」

「這一袋也許正好就是殘次品呢，跟我有什麼關係。」

「好啊，那你敢讓我去倉庫看看嘛？」

聽到這裡，女銷售的臉色頓時變了。

因為常江的大嗓門，本來沒有人的街上，此時多了許多看熱鬧的群眾，裡面還有不少鄉里趕過來買種子的農民。

「正好，這麼多人，你要是心裡沒鬼，帶我們去後面看看不就知道了。」

其實常江早就把她身後那個房間里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了。

「在你右後方第二排的架子最下面，就是你給我摻的垃圾玉米種子。」

「你正後方，第四排的架子中間，是你打算摻的黃瓜種子……」

女銷售被常江說的心裡一陣一陣的發慌，眼看著指指點點的人越來越多，她額頭上沁出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你說，你們種子站的站長，是知道你這麼干呢？還是指導你這麼乾的呢？」

女銷售嚇得腿肚子一抖，站長並不知道她在偷偷摸摸地做這件事。

只是平時看那幫買種子的都太老實了，而且十里八村，就他們這一家品種齊全的種子站，所以她想著，自己在家裡加工點種子帶過來，每天趁沒人的時候抽空灌點假種子進去。多賣的錢，都進了她的口袋，這樣還能讓她多一份灰色收入。

「我說著怎麼這些年，怎麼收成都不好，最耐旱的菜收成都不行，原來是他種子的問題！」

「我們要退錢！我們家的損失，你們種子站必須賠！」

很快，過來買種子的農民都聽說了這件事，全都開始聲討這家種子站。

種子站的站長也被迫過來跟大家道歉。

此時再看剛才無比校長的餓女銷售，已經悄悄地躲到了角落裡，似乎只要有人來定罪，她就可以完全逃脫一般。

種子站站長在烈日下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好不容易把吵鬧的農民安撫下來，結果常江指著他身後的女銷售說。

「她怎麼辦？」

站長回頭看看女銷售，擦了擦自己額頭上的汗說：「我今天就讓她捲鋪蓋回家。」

「按照你們種子站近三年的收益來算，她應該賺了不少錢吧？」

女銷售又是搖頭又是擺手，堅決不肯承認。

「3000就能定罪啦。」常江又說。

種子站老闆聽著話，滿臉尷尬。

「小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要賠償，讓她接受教訓就行。」

「小兄弟，我們好好說，這是我侄女，她從小家裡慣壞了，不懂事……」

「都快四十了還不懂事？拿我們農民不當回事？」

那女銷售忙搖頭：「我沒有，我不是！」

種子站站長怒斥她：「你給我少說兩句，平時讓你態度好點，你偏不聽！」

「雖然她很瞧不起我們這些種地的，但是我們種地的起碼還懂法，你說是吧，站長？」

站長無言，只跟著點點頭。

最後，這幫憤怒的農民，扭送這位女銷售去了派出所。

常江自然也買到了種子站品質最好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