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夢 難以逃出的夢魘

這是一個發生在迷霧中的故事。

——李樂

*

*

張子念混混沌沌地躺在迷霧裡，面色青紫，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枕在一塊發黑的、腐朽的木頭上，嘴裡緩慢地咬著一小節約莫兩指寬、兩寸長的蘑菇。

蘑菇在幫他抵抗著那濃深迷霧的侵蝕，讓他不至於當場死去。

他猜——他嘴裡的蘑菇，是一個女追求者餵給他的。

他不知道這蘑菇怎麼回事，但他大概知道這很艱難

——進入迷霧中探險的人太多太多了，絕對不只她和他。

『她真的愛我！我能出去，一定要好好對她！』

男人艱難地咬著嘴裡的蘑菇，冰冷的霧氣一點點地侵蝕著他，他已經沒有一點知覺了。

但他一點都不害怕，因為他冥冥之中感覺到她一直在他身邊。

……

李樂站在旁邊，面色蒼白、毫無表情地咬著一塊巴掌大的蘑菇，冷冷地盯著男子。

她站在霧裡，眉眼若隱若現，周邊伸手不見五指，但她似乎能看見一小部分景象。

——很多屍體，面目青紫，眼球突出，冰涼、死寂。

濃深的迷霧中似乎只有李樂和男人兩個活人。

事情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呢？

李樂心想。

早在跟著一大隊探險隊來到這片詭異的雲霧中之後，她就感覺到一陣心驚肉跳。

後來，一切都證明這李樂的預感是正確的：

——他們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時間的概念，甚至像是失去了飢餓感與恐懼。

他們宛若一群孤獨的旅人，一群行屍走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中漂泊…

他們彷彿永生了，

但這種永生卻是有代價的：

——他們依存於霧氣，免於飢餓與疾病，但也受著霧氣的侵蝕，受到同化、失去溫度，變得面色鐵青；丟失五感，變的渾渾噩噩。

最終，面上結青色冰霜，在封閉了五感身體中、無盡的黑暗中徹底死去…

李樂也本該如此——

在她發現這種稀少的、可以抵抗迷霧侵蝕的蘑菇之前。

蛇類七步之內必有解藥。

李樂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情況下，憑著意志力，咬下了第一朵蘑菇的，但她還記得蘑菇的苦味和在舌苔上的粘膩感。

她的神智清明了些，但卻身不由己，她只能跟著一群「人」在迷霧中遊盪。

但不同的是，她開始有意識地去咬那些「蘑菇」，瘋狂地抵禦著侵蝕……

後來，她竟也像是頑強地適應了這片詭異的霧氣，身體與外界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這一點在她需要吞食的蘑菇越來越少中表現的越來越明顯，她甚至能隱隱約約看到周邊一些迷霧中的景象了。

她的神志恢復了一部分，變得清醒，但好像也永遠地缺失了什麼東西

——是感情，還是什麼？她不知道。

只是在看著曾經喜歡過的人，面色鐵青、五感封閉的躺在地上時，她的內心已經很少有觸動了了。

青年已經被霧氣侵蝕太狠了，那點蘑菇只能說是聊勝於無罷了，他遲早還是要死的。

蘑菇好像很珍貴，因為它非常稀少，剛開始的時候李樂也很難在霧氣中找到它們，

但在李樂的視力漸漸強化過後，她就隱隱能透過白霧更好地找到那些蘑菇了。

即便如此，這些蘑菇依舊是有限的、稀少的。

但或許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個活人，也或許是為了多多感受一下作為人的感覺，她這些天將張子念養了起來；

每天餵給他一些細小的蘑菇，讓他苟延殘喘著。

但是現在不行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看到他，已經毫無感覺了呢？」

李樂喃喃地道。

「明明——明明之前還有的——」

她一邊看著男子，一邊捂著心口——心臟依然在跳動，但是規律極了，沒有一點動容。

她的聲音冰涼而疑問，但封閉五感、躺在地上的男人卻聽不到。

——聽不到他賴以生存的仰慕者看向他的眼神愈發驚疑、煩躁。

『她愛我，她一定會一直在我身邊。』

他固執地相信這一點。

然而，就在此時。

李樂卻覺得她在迷霧中的視野也變得更加清晰了，嘴裡的那點蘑菇的餘味居然變得甘甜起來……

甚至……

她抬了抬手，那如蛆附骨、陰魂不散的可怕霧氣便縈繞在她的周身，變得乖巧、馴服。

「這算什麼？」

「因禍得福？」

李樂漂亮的臉上帶著點嘲諷與好奇，盯著那濃深的霧氣。

而與此同時，一陣電磁波的系統顫音便傳到了李樂耳邊：

【宿主滿足系統綁定條件】

【滴——系統激活中】

【滴——系統已激活】

【強制綁定中——】

【——綁定成功】

李樂冰冷的眼睛里透著松怔——她已經好像太久太久都沒聽到別的聲音了；

如今聽到電子音，胸腔內的心臟竟然跳快了幾分。

【宿主：李樂

目前信仰值：1（備註：請宿主儘快收集信仰值）

已綁定：死霧（備註：於死亡之中誕生的詭異霧氣）

身體屬性：迷霧之體（備註：在某種不可能之中，你創造了一個奇迹，得以以死霧之子的身份操縱霧氣，但你的身體瀕臨死亡了）

所在地界：鬼域死霧領域（備註：惡魔鬼域之一，凶名赫赫）

剩餘生命時間：40天（備註：請宿主及時收取信仰值，兌換時間。）】

李樂看著眼前這個藍色的控制屏，冰冷著眉眼，最後盯在了剩餘生命時間上了。

——剩餘生命時間，僅僅40天，

在40天的字樣後有一個小的倒計時，強調著李樂活著的剩餘時間，像是死亡的宣判書，將她的歲月從時光長河具現到了現實。

「信仰值？」

「死霧之子？」

李樂眸子緩緩閉了閉，也察覺到了什麼。

就在這時，冰涼的電子音再次響了起來：

【檢測到宿主有1信仰值，是否兌換為生命值！】

李樂看著藍色的光屏界面

【「是」與「肯定」】

……就跟耍著她玩兒似的。

但李樂沒有說話，面上甚沒帶什麼表情，只是伸出手指，狠狠地在『是』上點了點。

【叮咚——】

【生命值＋1小時】

【宿主：李樂】

【總生命值：40.04天（960：57：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