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賜字承海
進了門,就見一地的嘔吐物,混合著泥土,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抬眼一看,一個四十多的婦人,躺在床上,雖然蓋著被單,但高高隆起的腹部,仍然顯眼,閉著眼睛,不知死活。
見丁封在一邊跪著哭泣,秦川小聲道:「你母親怎麼樣了?」
丁封整理了下情緒,起身對秦川道:「掌柜的,你也看到了,我是真沒辦法了,這才攔江打劫的,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還的。」
「你母親,莫不是懷孕了吧?」張飛瞪大了眼睛,好奇的看著這婦人。
丁封聽到這話,一個箭步上前,提起拳頭便朝張飛打去。
張飛一側身,抓住奔向他的拳頭,順勢捉住丁封的胳膊,往前一送,直接將丁封摔了個跟頭。
摔完以後,張飛又抬腳踩住了丁封的後背道:「哈哈哈,手下敗將,還打嗎?」
丁封的臉色,凶相畢露,一雙眼睛,刀子似的看向張飛,但被踩在地上,掙扎都是不能……
「張武師,夠了!」
秦川心下一嘆,這都什麼事啊。
聽到秦川的話,張飛這才笑著收回了腳。
丁封站起身,悻悻的看了幾人一眼。
本想收將,沒想到成了這樣,秦川有些無奈,仍是道:「丁封,你先說說你母親的情況吧。」
「自父親去世后,母親獨自耕種養活我們兩兄弟,自從她老人家下地之後,先是傷寒,之後……」丁封陷入了回憶,好一會,才接著道,「之後,每隔數月,便有一段時間無法進食,到了今年,更是肚子大了起來,整個人也消瘦了許多……」
說著,一種無力感朝丁封襲來,接著便是小聲的啜泣起來了。
秦川聽到丁封的話,不禁也有些同情了。
「那你怎麼又和我說是水蠱呢?」
水蠱是什麼病,秦川還真不知道。
「哎!」丁封又是嘆了口氣才道,「村裡好多人家,都是得的這個病死的,肚大如鼓之時,往往命不久矣了,偏巧我哥又去當兵了……」
秦川根據丁封的話,在大腦里搜尋起這個病症來。
看來,這還是個傳染病
蠱,小蟲也,莫非……是血吸蟲?
若真是血吸蟲,到了腹水的階段,怎麼也算是血吸蟲晚期了,那確實命不久矣了。
血吸蟲,也是一種歷史悠久的病,埃及乾屍、馬王堆里的那位西漢的辛追夫人,都有血吸蟲寄生。
想到這,秦川又追問道:「你們這,釘螺多嗎?」
「釘螺?」丁封低頭想了想道,「掌柜的說的是長尾螺吧,我們這,長尾螺,江湖水中,到處都是。」
「這……」秦川已經明白了,這就是血吸蟲病,丁母,也確實到了晚期了。
血吸蟲晚期,就中國傳統草藥來說,還真沒有什麼好辦法。
難道說,華夏一直到很晚才真正開發江南,原因竟然是這小小的釘螺?
而赤壁之戰,所謂的水土不服,難道是北人到了南方,染上了這血吸蟲?
書上只記載說是大疫,但未說是什麼大疫,若是血吸蟲病,這水土不服,便有出處了。
若真是如此,那曹軍,應是得了急性血吸蟲病吧。
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個病呢?
「丁封,這個病,若真如你所說,你母親……恐怕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你……」丁封的臉色,由憤怒轉向無奈,有些不甘道,「這位掌柜,
你知道這病?」
秦川也不遲疑,直接道:「此病名喚血吸……不對,名喚吸血蟲病,蟲小之時,寄生在釘螺中,稍微長大些后,便從皮膚中鑽入人血管中,潛伏在肝中的血管中,以人畜血液為生,同時排除毒素,到了晚期,腹大如鼓,五臟六腑皆受損,無葯可醫。」
這個時代,血吸蟲病,算得上絕症了。
丁封聽到這話,盯著秦川看了好一會,一時間,悲傷難以自已。
「嗨!丁兄弟,節哀!」張飛冷不丁的一拍腦門,又道,「丁兄弟,方才,俺言語多有衝撞之處,還請見諒!」
丁封略略點了點頭,有些茫然,母親是他們兩兄弟從小依靠到大的,之前還想著搶,不,是借一些錢,看看能不能治好,而現在,秦川竟然說,無葯可醫……
秦川見丁封一臉落寞,一方面是真想幫幫這個孝順的漢子;另一方面,是打上了丁奉的主意,於是道:「有一神醫,你或可去試試,那就是張仲景張神醫,其與我有舊,你若說是我介紹的,他定然會全力為你母親醫治。」
猶如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丁封當即跪在了秦川面前,拱手道:「敢問恩公高姓大名,這張神醫又在哪裡找?」
沒想到丁封竟真把張仲景看成了希望。
秦川本想說,就算找到了張仲景,恐怕也幫不上忙,可是看到丁封的樣子,也只好把在心裡的話,咽了回去,轉而道:「我叫秦川,字海平,你到了赤壁,找王平,讓他想辦法把你送到江陵城,張神醫,正是在城中,見到張神醫,你再將我對你說的關於你母親病情的話,轉告給他,他自會明白,不會疑你。」
「秦……秦川!」丁封有些震驚的看向秦川,又問道,「可是當陽敗曹操、輕取江陵城的秦軍師?」
接著,丁封又看向張飛道:「這位張……武師,竟是張將軍?」
張飛見對方認出了自己,大笑道:「哈哈哈,不錯,俺正是張飛張翼德!你是個好漢,不如跟著俺吧!」
秦川有些吃驚的看向張飛,自己想招納丁封,想了半天沒開口,張飛這個老六,還真是直截了當。
「張將軍,承蒙你看得上我,不過現在,我一心只想為母親醫治。」丁封搖了搖頭拒絕了。
「秦軍師,我哥在軍中,都在傳秦軍師如何了不起,沒想到今天見到真身了。」見張飛承認自己身份,丁封臉色也輕鬆了很多,又滿懷信心的對秦川道,「若是有了秦軍師、張神醫這等人幫忙,母親的病,就一定能好。」
秦川張了張嘴,還一會才接過丁封的話道:「一定會好的,你儘快去吧,晚了怕來不及了,若是缺錢,帛布倒是可以送你幾匹。」
帛布,現在都是隨著帶著的,因為這就是帶錢。
說著,秦川使了個眼色,秦五秦六就將手中帛布,分出了三匹,遞給了丁封。
「多謝了!」丁封接過帛布,道謝后,又愣了會道:「恩公既然輕身到了這江東,想必是有要事吧,我無以為謝,還要照顧母親,不過我哥或能幫到你。」
說著,丁封從家中找出一柄小木刀,想了想,又找出了一柄女性的梳子,一起遞給了秦川。
「恩公,你若遇到我哥,拿出此二物,我哥當會幫你。」
秦川也不猶豫,小心的接過了這二物,手在懷裡,這無疑是接過了一員忠心耿耿的猛將;而自己只是幫了這麼點對自己而言,無關痛癢的小忙。
而在丁封看來,這可能無足輕重,因為他和他哥哥畢竟都是無權無勢的平民,也沒什麼讓秦川好圖的。
丁封猶顯不足,又認認真真給秦川磕了個頭,真心道:「恩公,一旦我母親安穩了,我定於恩公面前效力!」
「好,好,好!」秦川拍了拍丁封的肩膀,也面色嚴肅道,「丁封,你可有字?」
「恩公,我本江邊賤民,又未曾讀書,哪裡來的字?」
秦川點了點頭,略一思索道:「不如,你便字承海吧。」
丁封又要給秦川跪下,秦川連忙扶住道:「救你母親重要,你快去吧!秦五、秦六,你二人也幫幫承海,一同去吧。」
丁家門口,秦川、張飛目送丁封背著自己母親,消失在眼前的小路上。
「秦軍師,你這麼幫這丁封,俺有些看不明白。」
「哦?張將軍有何不明白之處?」
「這丁封,無非就是一介小民,武藝在軍中,也不算太厲害……」
聽到張飛這話,秦川笑了,心道,我會告訴你我是為了丁奉嗎?
「主公有句名言,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我這是聽從主公的話啊,張將軍,你要學著點。」
張飛若有所思的呆住了,不知道是在想劉備什麼時候說過這話,還是在想秦川行為背後的真真原因。
「走吧,張將軍,要快些上船去吳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