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蝴蝶（五）
半小時后，技術組便趕到了現場。
「老秦，現場有可能檢測出第三人嗎？」段連祁不假思索地問道。
「第三人？可劉夢案發生到發現張遠的屍體，這中間不超過三個小時，第三個人是怎麼在一周前對張遠進行殺害並且獲取劉夢的協助？這銜接不上啊。」劉元滿臉疑惑。
「這第三個人只要進行一些拙劣的謊言來誤導，這個計劃便成了。劉夢對這位前男友的騷擾早已深惡痛絕，如果這時有人對你說，我能幫你擺脫眼前的麻煩，只要你按我說的做。你會怎麼選？」
「於是他們制定了周密的計劃，最後這次見面準確來說是劉夢主動約的張遠，假意逢迎，然後誘使他喝下那杯帶有安眠藥的液體。
然而第三個人其實一直在現場，在張遠進入昏迷后，他囑託劉夢去附近的酒店住一晚不要回家。兇手在劉夢離開后，假扮成她的樣子，並且將提前錄製好的羞恥呻吟聲播放，給街坊們營造一種他們和好的假象。而與此同時，他殘忍地對張遠的屍體進行肢解，並且獲得更多的時間來清理現場。」段連祁繼續說道。
「兇手殺害張遠后，以非常嫻熟的手法對現場自身的痕迹進行了處理，並將屍體藏在冰箱冷凍層。而這些劉夢並不知情。第二天她回到家，發現冰箱里的屍體時，儘管此刻她非常害怕，但她已經沒有選擇。只能和兇手站在同一陣營，這時壓死她的稻草只需要一個空號就夠了。孤立無援的她這才著急忙慌地要搬家，並且拒絕搬家師傅的幫助。」
「你的這些推測，現在只需要老秦和他的愛徒給我們驗證了。剛小楊他們打電話來，在天元區發現貨車司機，差點被那老小子跑咯。小楊他們已經把人帶回警局了。」劉元揉了揉鼻子，這裡的味道還是令他難受。
「柯妍，怎麼樣？」劉元看向正在認真檢測的柯妍。
「根據段隊的推測，針對幾處疑點，我再次進行了取證。這次在衣櫃里發現幾縷頭髮，等我帶回去進行比對，便能論證段隊的推理了。」柯妍看向段連祁，深刻意識到她還是小瞧了刑偵總隊的扛把子。
「那我們回去吧，聽聽那個司機怎麼說？」段連祁轉身離開602。
一行人下樓，柯妍看著車上副駕駛位的劉元，討好地說道，「副隊，能把我一起載回單位嗎？我們那輛車坐不下了。」
「當然可以。快上車。」劉元熱情的招呼著。
柯妍安靜的坐在後座，假裝不在意的看向窗外，耳朵卻悄悄豎起來聽前座兩人的聊天。
「話說你是怎麼突然推斷出剛剛那些結論的？」劉元剋制不住好奇問出嘴。
「你們去劉夢的辦公室和小區都走訪過。所有人對她的評價都是文文靜靜，挺和藹的一姑娘，只是運氣不佳，遇上一個奇葩男友。人在特定情況下或許會做出很多不冷靜的行為，但是反差不會太大。張遠這案子，一看就是慣犯作案，那屍體切口整齊，下手不帶絲毫猶豫，更是在牆上畫下那些東西向警方挑釁，你覺得劉夢敢嗎？」段連祁冷靜分析。
「所以楊文雪說得也有道理，我們碰上硬茬子了，不把這個隱藏的雷挖出來，只怕我們以後有得忙了。」他沉聲說道，「現在我們回去會會那個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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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隊，劉副隊，你們回來了。小楊姐他們已經在審了。
」輔警小何瞥見門口的眾人，立刻起身向段連祁彙報。
「嗯，好，幾號問詢室。我們去看看。」
「3號。」幾人直奔目的地而去。
審訊室內。
「7月22日下午五點到晚上八點你在哪裡？在幹什麼？」楊文雪厲聲問道。
「警官，我那天晚上在家，哪兒也沒去啊。」王剛眼神四處閃躲，不敢與楊文雪過多對視。
這種人楊文雪見多了，屬於不見棺材不落淚那掛的，「你最好老實回答，坦白從寬。你要知道你既然到了這兒，那我們肯定是有證據才逮人。你要再這麼藏著掖著，那之後的結果怎麼樣，那可不好說了。」
「我……我，我招。我也沒想到那娘們兒那麼硬氣，人真的不是我殺的，那娘們兒前兩天找我搬家，我們約好下午五點去她家搬東西，我開車準時到了。哪知道她東西多，那種老小區沒有電梯，她還住六樓嘞。我看她一個小姑娘，也不差錢。我和她商量再加300塊，行李我幫她搬算了，結果她死活不同意。」
王剛抹了抹臉上的汗，「我看她穿得挺有錢的……」
「見色起意？然後你就殺了她？」楊文雪繼續追問。
「警官，您真的冤枉我啦。那個娘們兒自己跳車死的，不是我乾的。我看她穿得好，價格雖然不厚道的多要了100。哪知道她這點錢也捨不得，非要自己搬。那些東西她一個人搬了兩三個小時。中途我想上去幫她搬點，畢竟我下個客戶還在等我過去。我敲開門，那姑娘死活不要我搭手，我以為她故意噁心我。」
「警官能來根煙嗎？」王剛忐忑的開口詢問。
「李華，給他根。」李華睨了王剛一眼，「事真多。」說罷，從衣兜里掏出煙盒放在王剛面前。
王剛欣喜地從裡面拿出一根煙，諂媚的望向李華，示意給他點上。
他深吸一口，似是能尋求一些心理慰藉。「我只能在樓下等，整整等了兩三個小時，這隻能怪我今天出門沒看黃曆，遇上這麼一大祖宗。」
「我們從小區離開的時候，差不多晚八點了。路上堵，心裡也堵，我也沒啥好臉色給那小姑娘。路上我為了省點時間，趕上下個客戶的趟兒，所以我沒按導航走。你說我們這平時到處跑的，哪些路什麼樣兒都有數不是。」王剛諂媚的朝他倆笑笑。
「笑什麼？人命的事兒，嚴肅點。」楊文雪訓斥道。
嚇得他一激靈，連聲回「是」。
他吧唧了一口煙，「可我不知道那姑娘抽什麼風，非得讓我跟著導航走。正值下班高峰期我哪裡肯，那不得再耗我一個多小時，也就沒搭理她。」
「她安靜了一會兒，又開始作，嘴裡還罵罵咧咧。我心裡也來氣，沒忍住就上手威脅了幾句。警官別誤會啊，我只是捂住她的嘴，其他啥也沒做。」他趕忙解釋。
楊文雪懶得聽他辯解，「繼續。」
「她好像真的被我嚇到了，一句話不說，一直盯著她的手機，好像能盯出個洞似的。我以為這下能安心把她送過去了。結果我剛拐了個彎，她突然崩潰地大哭，使勁把我推了一把，然後自己跳下車。你們看，我額頭上還有那天撞到玻璃上留下的疤，要不是我反應快，現在已經下去陪她了。」說完，怕楊文雪他們不信似的，扒開自己的傷口使勁地把頭往前湊。
「既然這樣，那你為何不報警？也不來自首？」楊文雪開口。
「突然死了人，我……我也怕啊，警官，我上有老，下有小。」
「你不是說和你沒關係，你怕什麼？」李華譏笑道。
「我……我威脅她的時候說了些不好的話，我怕警方會判我有罪。」
「你說了什麼？」楊文雪再次追問。
「我說她再鬧，那我就要在車裡上|了她。」王剛小聲道。
「大點聲！你說了什麼？」楊文雪厲聲喝道。
「我說，她再鬧我就上|了她。」
楊文雪氣憤的想直接給王剛來一巴掌，但她忍住啦，人渣自有天收。
「一個和你女兒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你怎麼忍心？事故發生后，你只要及時撥打急救電話，她沒準兒還能擁有一線生機。但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李華沉痛的質問著對面的男人。
「這是你所有的證詞，沒問題的話，在這兒簽字確認。」他拿著證詞上前給王剛簽字。
「那我可以走了嗎？警官。」「走什麼？案件還沒清楚呢。你好好在這兒呆著吧。」楊文雪氣道。
兩人打開門便看見兩位隊長在門口齊刷刷站著，「段隊，劉副隊。你們回來了。王剛那老小子撂了。」李華搶先彙報。
「嗯，我們剛在門口也聽到一些信息，如果王剛所說都是真的，那劉夢的死就是自身原因導致。」
「王剛說期間想要幫助劉夢搬行里，但是再三被拒，這才造成兩人之間的矛盾衝突。那可能是劉夢不想被人發現租房裡藏著張遠的屍體，所以她拒絕王剛的提議，甚至不惜交惡，這才造成劉夢身上的悲劇。」劉元總結髮言。
「那劉夢的謎團解了，張遠呢？」楊文雪問道，「難道真是劉夢殺的？」
「我和段隊對這件事有新的推測。我們認為在場還有第三個人，法醫組已經找到新的證據，只等技術組的報告證實。柯妍已經在比對了，一會兒就有結論了。」
「第三個人？」楊文雪驚呼。
劉元點頭，「我們綜合所得訊息，劉夢現在雖已死亡。但從各方面獲得的信息，她平時都沒有特別出格的舉動，一個平凡普通的上班族而已。切口那麼整齊的屍體，不是一個新手能做到的。如果真是劉夢，那她又怎麼會因為別人的一句威脅而崩潰自殺。這諸多疑點，讓我和段隊推測還有第三人。」
「他慫恿劉夢成為他的幫凶。這對於劉夢來說沒有壞處，她擺脫張遠的糾纏，可以開始新的生活。所以一步錯，步步錯。劉夢這才將自己推入萬丈深淵。」劉元惋惜。
「只是第三個人的手段很成熟，我們恐怕一時半會兒沒辦法抓住他的馬腳。」
「比對結果出來了，不屬於他們兩個其中任何一個人。也就是說，現在確實存在段隊所說的第三個人。」柯妍帶著最新的比對結果走進刑偵辦公室。
「只要是犯罪，總會有跡可循。我們只有不放過任何一絲線索，才能探明死因，早日將兇手捉拿歸案。」段連祁開口道。「把王剛放了吧，他的口供沒問題。大家忙了好幾天，這件案子也算了結了，大家早點回家休息，養好精神繼續發光發熱。」
「真的嗎？頭兒。那我可真下班啦。我媽周末給我安排了場相親，我得抽空去買套新衣服，不能給咱們人民公僕跌份兒啊。」楊文雪一掃臉上的陰霾，興沖沖地準備去逛街。
「我看啊，是你自己想招蜂引蝶，還說什麼不能跌警察的份兒。」李華酸道。
「要你管，你家住大海啊，管這麼寬。」楊文雪立刻回懟。
「華子，任重而道遠啊。」劉元意味深長的拍了拍李華肩膀。
全隊上下都看出他李華對她楊文雪有意思，偏偏人家自己跟個沒事人兒一樣。
「小陳，這是劉夢案所有的材料，你抽空寫個結案給沈局交上去。」
「好的，劉副隊。」
「弄完早些回家休息。」小陳點頭回應。
段連祁站在辦公室窗口，看向他深愛的這座城市，天空蔚藍一片，萬里無雲。這治癒人心的美景，終究是解不了心頭那烏雲密布。
看來這C市要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