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死斗
巨大的刀刃再度彈出,自男人的左手,機械的身軀已因衣衫的破損而露出大半,同甲胄般。隨他那雙冒著紅光的眼,羅薩讀出的只有無邊的殺意。
羅薩眯著眼睛看著這位不速之客,畫面的另一邊,他所追逐的背影已經停下,轉而向著他這裡狂奔。
理智讓他先一步離開,但...他盯著男孩,以及,周遭如爆裂般炸燃的氣息,凌冽的風正將這片無形的火推向羅薩面前的男人。
熾烈的擁簇,如同無數雙手在同一時間發力,緊接著,只聽見內心中開始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羅薩在一瞬間慌張了起來。
「不!他還沒有準備好,不!他還不打算這樣做。」他在心中瘋狂的吶喊,又在瞬間,他下意識的後退。
只是他的動作反倒令那無形的火焰燃的更為旺盛,氣息代替他向前一步,牽扯著碎裂的聲音更加劇烈。
內心劇烈的掙扎,以至於羅薩本冷峻的面龐亦被牽扯的有些猙獰,他瞪著男人,露出被逼急了的惱怒。
男人卻誤以為是他手中的威脅起了效果,他將刀刃對著男孩,眼中閃爍的紅光彷彿在警告——他隨時都有可能將刀刃刺入男孩腹部。
但男孩卻只是滿不在乎的看著這一切,就像一面滿是污垢與貼紙的白牆,一旦接受了這些,那麼死亡亦或許也只是一張新的貼紙,一片新的污垢罷了。
他凝視自己,窒息的感覺,他看到前方的羅薩,窒息的感覺,忽而他看向地面,像是停止掙扎死去了一般。
「咔吱。」清脆的聲音在一瞬間同時從男人腳下的土地下傳出。
傾注而成的光柱粗暴且輕易的貫穿而出,如脫困的死斗之獸,於光柱的最前端牽引,一瞬間蓋過男人的光線猛然絞斷了他抓著男孩的手臂。
「撕拉——」尖銳的聲音在光之下,如尖牙利爪的咬合撕扯。
在這短暫的聲音下,打著旋的光柱飛速完成了它的絞殺,在收縮中不斷消散,露出光影之內的人兒。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抱著男孩,以及,他正對著斷下一臂的男人,對羅薩露出了他的後背。
男孩正將頭埋在他的肩上,誰都沒有看,只有力量的流轉,如溪流匯入大江,力量的波動洶湧的,卻正不斷的超過羅薩。
羅薩盯著眼前的一切,他當然清楚,這洶湧匯入的力量正是他盯著,一點點餵給男孩的,他們正在交融。
憑空生出的複雜情緒突然炸開,在羅薩的腦海中,配著那愈演愈烈的...心的氣息。
像是在人群的推嚷下,走在最前頭的他見到了足矣令他感到委屈的事情,發酸、發燙,那是...些微的妒。
短暫的沉默,在三人相互交錯的視線下,然後是最前方互相對視的兩人間,男人開口:「許慕石,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沙啞的聲音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崩潰,「但你踩著我的尾巴了。」
他輕輕的撫摸著男孩的背部:「我脆弱且珍貴的,尾巴。」
「是嗎。」聲音是大失所望的陰冷,男人緩緩開口,無視了面前或許稱得上溫馨的畫面。
「你還在意,這種自欺欺人的東西嗎?」他盯著許慕石,「我很失望。」
「明明就快了,你的也好,我的也罷,願望這種東西。」他被斬下的缺口,機械無聲探出,纖細的線條在忽然劇烈的風中搖擺。
而後,黑影猛地自遠方飛來,盡數匯入缺口,並作一臂。
鮮紅噴涌而出,覆蓋其上,待許慕石睜開被風稍迷的眼時,那手臂便已然同正常的手臂一般無二。
男人揮動拳頭,擺動手臂,像是在適應,以及,他再度開口,隨著揮動所產生的拳風:「退開吧,既然你只是要拾起這根斷尾,只要你我的約定在你我心中還作數。」
男人說著,轉頭越過許慕石看向站在通道處的羅薩,他握緊的拳頭輕輕張開,對著羅薩,緊接著,用力一握。
「噼啪!」下一刻,彷彿捏碎空木,火星在碰撞下爆燃,骨骼在巨力下磨蹭,在羅薩的周圍,劇烈的壓迫感猛地傳來,只是那一隻手,只靠那一隻手!
無形的較量,在短暫間,迸發而出的色彩,自空氣之中,從黑色變作紅色,如火般的紅色,如血般的紅色,絢爛的紅色潑灑在暗淡蒙塵的空間。
像是攥著一袋血漿,噴濺而出的,擠壓而出的,如岩漿噴發,無形的手在這色彩中顯現,他正握著羅薩,越來越近,越來越緊。
而後是羅薩周圍徹底變作的....血紅的地獄。
那是陰暗狹小中映射出的,不甘且逐漸旺盛的火星。
「噼啪,噼啪!」摧枯拉朽,手心之中,色彩已然失控,肆意,恣意的,掙開手掌的束縛。
這一切只發生在短暫的角逐中,一握之下,飛快的,又在男人詫異的眼神下,「嘭!」一聲炸響,他虛握的手一下重新張開。
而羅薩,當他的心中,隨一聲徹底的碎裂,本躁動的心彷彿漏跳一拍,就像孩童打碎花瓶,但緊接著揚起的,只是無邊的怒火。
他被人推著,打碎了,珍貴的東西,他還不想,他還不願。
以及熾烈燃燒之下,所有的聲音徹底的斷了,只剩下一股念頭,他自己的念頭。
「熟悉的感覺。」男人感受著羅薩散發出的氣息,他輕輕眯起眼,在那熾烈尖銳的氣息下,像是要透過那些迸發的氣息看清色彩后的人。
他記得,那顆星球所代表的力量是...念頭。
善惡是一種念頭的具象,而他則能夠將之徹底的具象化——以任何的形式。
似有所感,但男人眼下無法分心,他能感受到遙遠的地方,某個強大的存在正在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他看著眼前的場景。
就彷彿...眼前的少年,就是那個念頭所化,於是又在頃刻之間,所有的氣息都彷彿已經徹底擺脫了桎梏,尖銳之物在頃刻間從四面八方抵住了男人的退路。
「轟——」如烈焰撲面,一剎那面前的所有色彩圍了上來,而露出的的羅薩正死死的盯著男人,既已無法避免,那麼此刻,他堅定的決心便在一瞬間碾碎了所有幻影。
只剩下他,站在這裡,為報血仇,一往無前的他。
兩者對視,羅薩的眼神彷彿已然實體化,尖銳的欲洞穿男人的雙眼,他的一切都在分崩離析,一點一點,如雨點打在紙上般。
身體在飛快的剝蝕,手臂在虛實間不斷轉變,男人只是握緊手將手臂橫在前方,以此來抵擋直逼他面部的氣流。
高溫,如被無數利齒之嘴撕咬,機械的身軀傳來密密麻麻的剮蹭聲,下一刻,無數如巨蟒的黑影自男人腳下鑽出,以此斷絕氣流的侵襲。
只是短暫的僵持,羅薩緊接著直接撞了進去,周身環繞的氣息源源不絕,輕而易舉的隔斷了黑流,一撞之下,直直的帶著男人飛了出去。
兩人疾馳半空,不斷鑽出的黑流則慢半拍的一路尾隨其後,不斷升起的光柱摧毀的地塊,而空中,在羅薩的熾烤下,周圍的建築也都在不停的軟化。
兩人在低空飛著,不斷的穿過一切,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兩人,幾息之間,不知飛了多遠,終於,突兀的,彷彿一直在地底積蓄著的力量猛地噴湧出來,龐大的黑流徑直將兩人吞沒,以一個巨大的向上的力頂起兩者,更以堅固的邊界抵著兩者。
彷彿被頂在邊界摩擦著向上,光柱一路擦著裂縫,又在不知升了多高,之間天空忽然一閃,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終於分開。
乘勝追擊者,狼狽逃竄者,空中劃過兩道燦焰,又在遠處急墜而下,遁入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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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地底。
不知處於何處,朱瑾正平靜的站著,在她面前,有一個長得和她有幾分相像的少女。
少女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黑色絲線纏繞全身,延伸而出的部分,一個個人體的器官正鼓動著,而在朱瑾的周圍,數個身體的部位正被釘在半空。
嘴被無形的攥著,顯現出的虛影凹陷著,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消散,腐蝕的黑色如網、血管,自半空蔓延向朱瑾,彷彿是它徒勞無力的反抗。
單手雙腿肌肉脹著,似乎正在用勁,可不論如何掙扎,它們都不曾動彈分毫。
朱瑾只是看著面前的少女,她似睡去,閉著眼,病態的瘦削卻不自知。
「原來如此,我可憐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