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箔中的紙錢(二十二章)
一時間,車廂內陷入了寂靜,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羿東的回應,眾人的耳畔中,只迴響著車輪行駛與發動機震動的交響。
「我看起來有那麼凶神惡煞么?」
「每個人都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在不違反做人的底線與原則下,我可沒心情去關心你們,畢竟這輛車的路途還長,你們與其有時間來關心我,倒不覺得這輛車上的活人似乎有些多了嗎?」
羿東先是無奈的自嘲了一下,隨後望著電子顯示屏上的猩紅數字,「當前乘客17名」,臉色一凝,表情嚴肅的對身邊活人說道。
剛上車的眾人聽到羿東的提醒,這才紛紛打量起身邊的乘客與顯示的厲鬼數量,看著那令人壓抑的數字,無疑讓眾人有種剛出虎口又落狼窩的巨大心理落差,剛剛死裡逃生的喜悅在瞬間蕩然無存,轉變成了朝不保夕的絕望與惴惴不安的無助。
老成的張天皺起眉頭,不住的打量著那組猩紅的數字,在心裡默默盤算著,這組數字意味著車上的厲鬼共有17隻之多,而車上的活人一共有18名,再除去自己這一行7人,車廂內的陌生馭鬼者足有11人之多。
如此算下來,平均一人身邊就有一隻潛藏的厲鬼,不過值得慶幸的是,自己的座位旁邊是同樣來自總部的負責人李星,如果僅僅按照座位來說,那麼自己這個位置,絕對稱得上是風水寶地,在一段時間內都是安全的。
而雨傑則望著那組猩紅的數字,整個人的臉上頓時一片煞白,彷彿失去了血色一般,雙拳不由自主的緊緊攥起,臉上不住的滑落冷汗,顯然是被這數量驚人的厲鬼嚇到,戰慄的有些心神不寧。
反倒是一旁的消瘦男子在看到羿東對自己沒有動手的慾望,整個人慢慢恢復了平靜,臉色也開始放的輕鬆起來,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還在四處張望,似乎並不過分懼怕這數量眾多的厲鬼。
「好久沒看見這麼多的人了,真不知道到站還能剩下幾個,唉,有時候清醒也是一種過錯啊!」
角落中的林北掃視了一眼車廂中的乘客,有些慵懶的伸了一個懶腰,似乎想到了一些往事,有些無能為力的說完,便又側著身子陷入了沉睡…
「真的是一個瘋子,竟然敢在這種情況下入睡?」一名陌生的馭鬼者顯然被林北的作法所吸引,有些震驚的低聲說道。
「這種傢伙一看就是剛上車的雛,不用搭理他,這種人一般是靠運氣活到現在的,而想要在這輛車上生存,不能全指望自己的運氣。」另一名馭鬼者同樣對林北的做法感到愚蠢。
「東哥,我真的難以置信,你竟然真的成功拉開了這輛公交車的車門,我曾經也嘗試過操作這輛公交,但卻幾乎徒勞無功,我知道做到這一點有多難,東哥你真的是我的偶像啊!」李星此時全然沒有了剛初遇時的傲氣,一臉欽佩的朝著羿東說道。
而羿東則向李星擺了擺手,沒有表達任何意見,只是望著車窗外的世界有些入迷,正若有所思的準備向林北進行交流,卻發現林北已經輕輕的在後排打起了呼嚕,似乎已經進入了夢鄉。
正欲回頭時,看到後排的李艷嬌有些入神的一直盯著自己的那條左臂,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這條左臂所沾染的力量,不是你這個層次的存在可以進行窺視與了解的,你與其花考慮我的左臂,倒不如擔心一下如何活著到站,畢竟在某些情況下,人比鬼惡」,羿東頭也不回的對李艷嬌說道。
而羿東的這番話成功打斷了李艷嬌的思考,李艷嬌察覺到自己剛才有些失態,臉頰上浮現出一些腮紅,有些尷尬的說道:「實在抱歉,我不得不承認八卦是女孩子的天性,我剛才在想你的那一條左臂究竟沾染了多少種不同的靈異…」
「我說實話,一般人如果沾染了這種恐怖的力量,能留下一個全屍已經實屬不易了,弄不好恐怕連屍體都會被這種力量扯的粉碎,更別提駕馭了…」。
李艷嬌對靈異力量的理解顯然還停留在力量平衡與厲鬼復甦之上,並不了解駕馭靈異力量的方法還有利用厲鬼規則來人為製造衝突死機與成為活人意識的異類,所以看著羿東所展現的諸多靈異力量,一時展現的有些困惑與格外迷茫。
羿東並沒有去回答李艷嬌的疑惑,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不可能像百科全書一樣去解答所有人的疑惑,如果真的想追尋原因,那麼只能靠自己來尋找答案。
因為人只會對未知的事物產生恐懼,如果一切都是已知的狀態,那麼反倒不會產生恐懼的念頭了,而自己需要別人來畏懼與害怕,因為這樣可以為自己剩去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這位年輕的小夥子,我可以加入你的小隊嗎?我所駕馭的靈異力量雖然不及你和那個睡覺的小子,但是關鍵時刻,我這把老骨頭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畢竟咱們都是被不幸糾纏的苦命之人,在這輛充滿亡靈的車上理應互幫互助,畢竟咱們的目的從來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能繼續活著,眾人拾柴火焰高這個道理,相信小夥子比我這個老骨頭要理解的更透徹」
正在羿東陷入沉默之際,一個頭髮花白,臉上蓄著短須,穿著灰衣黑褲衣的精神老者向羿東發出了友善的問詢,顯然是被羿東所展現的力量所吸引,加上羿東剛才展現出對馭鬼者的敵意並不是很重,只是關心是否可以平安到站,所以主動嘗試著向羿東進行毛遂自薦。
羿東聞言頭微微一側,向老乾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老乾來對這個老者進行試探,因為在某種程度上,老乾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打手,心狠手辣,辦事幹練,很適合替自己說一些不方便的話,亦或者是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
老乾在收到羿東眼色之後,立馬心領神會,面露不屑朝著那老者說道:「老頭,這團結力量大的道理不用你說,可是我可不想隊伍里多出一顆老鼠屎壞了整鍋湯,咱們都是明白人,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敢上這輛車的馭鬼者有那個是善茬?只要是為了活命,什麼事情做不出來?僅憑你這幾句空口白話,就想讓我們把後背交給你,你別不是把問題想簡單了吧?」
老乾的這番話,不禁令車上的一些馭鬼者紛紛皺起了眉頭,因為自己何嘗不想找個大腿依靠,但又挑不出老乾話里的毛病,加上老乾又是一臉陰鷙,顯然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主,只得暗暗了咽下了這口氣…
「呵呵,看樣子我這把老骨頭想要入伙,還得拿出一份投名狀來了?不過你說的話的確有那麼幾分道理,只是不知要讓我這個老頭做什麼事…」,老者冷冷的笑著向老乾低聲說道,只是言語中的友善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陰寒。
「我這人也不挑,給啥要啥,看你也一把年紀的樣子,我也不折騰你這一把骨頭了,隨便拿出幾件靈異之物抵押就行了,不過先說清楚哈,東西只是臨時放我這裡一下,到站我肯定還你」,
老乾先看了一眼羿東,隨後直接無視了老者語言中的寒意,看起來十分豪爽的拍著胸脯做著擔保,只是其一臉奸商的表情出賣了老乾的內心想法,連初入世事的雨傑都看出了老乾肯定會把靈異物品佔為己有的念頭,這些話只不過是些漂亮的場面話罷了。
「好,很好,非常好,這世道很少有像你這樣厚道的人了,體諒老頭子我老了,倒也的確幹不了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了,只是老頭子我也是孤寡一人,也沒什麼能拿的值錢的東西,也就這張鬼錢能值兩個價錢,若是你不嫌棄,我將這錢就贈與你吧。」
白髮老者在聽到老乾的話后,竟然罕見的露出了笑容,並且臉上的皺紋都隨著笑容展開,似乎整個人都年輕了十歲,隨後有些謹慎的從懷中布包中掏出了一張長條紙片,只是那東西被金箔包裹的嚴嚴實實,無法看出金箔之中包裹了什麼東西…
「老先生,這黃金平時可都是用來封鬼之物,若真是靈異之物,何不大大方方打開,如此遮遮掩掩,你這東西怕不是來路不正吧?」張天看見被金箔包裹的那封長條紙片,頓時嚴肅的朝老者說道。
「哎,此言差矣,你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這黃金的確是封鬼之物,可是這鬼錢卻是可以讓厲鬼放棄追殺的寶貝,若是將金箔打開,這一車厲鬼怕不是會立刻暴起傷人,為保險見,用黃金來隔絕厲鬼窺視,這再好不過了」
白髮老者在聽到張天的話后,一臉誠懇的向其解釋道。
張天聽到白髮老者的解釋,思考再三,一時也說不出什麼,只得悻悻作罷,只是看老乾和車廂內的一些人對這張金箔包裹的鬼錢躍躍欲試,張天不由得向老乾使了一個要謹慎對待的眼神。
「總部的確收錄過鬼錢這種靈異之物,三元為面額最小,七元為面額最大,使用用途尚不明朗,不過那的確是一種非常罕見的靈異之物,可以說用一張少一張…」,李星小聲朝著老乾說道。
看著老乾臉上露出猶豫不決的神色,白髮老者無奈的說道:「唉,這也是怪老頭子我過於謹慎,本是一番好意卻惹的你們猜忌懷疑,如此的話,那權當老頭子我不曾說過吧。」
「若是這輛車上有人是總部的隊長就好了,聽聞總部的隊長見多識廣,必然能知道鬼錢的用途,能分明我所言非虛,也能體會到老頭子我的良苦用心」
白髮老者說罷,渾濁的雙眼偷瞄了一眼沒有動靜的羿東,便準備將這封金箔重新包回布包之中,似乎打消了要將此物送人的想法。
「慢著!有便宜不佔王八蛋,老子連這輛車都敢上,一張鬼錢有什麼不敢拿的,那張鬼錢我要了!」
一個臉上布滿乾涸淤泥的馭鬼者目睹了這一切,意識到了這可能是一個獲得靈異物品的機會,充滿惡意的朝著白髮老者說道,顯然這個馭鬼者的內心已經病態,所以展現的態度顯的格外偏激。
而一直在角落默默睡覺的林北在此刻發出了一陣細微的笑聲,似乎夢到了什麼搞笑的事情,實忍不住要讓自己發笑。
而老乾看著有人截胡,頓時火冒三丈,正準備一臉陰狠向那名馭鬼者發出警告的時候,忽然眼睛的餘光掃到了羿東正一臉嚴肅的望著自己,雖然不明白羿東的用意,但還是硬生生的將話憋了回去,隨後忍氣吞聲的坐了下來。
老乾雖然不理解羿東的所作所為,但卻明白羿東拳頭夠大,腿夠粗,自己沒必要因為一件靈異物品就放棄羿東這條大腿。
「看來你沒有我想的那麼愚蠢,在憤怒的情況下還能聽我的話,我著實得恭喜你一下,你成功從死亡的邊緣退了回來」,看著老乾一臉不解的神情,羿東笑著低聲向老乾說道。
而李星和張天在看見老乾竟然主動放棄了這件靈異物品的競爭,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疑惑的神情,而一旁的李艷嬌卻似乎看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呵呵,這件靈異物品可不是給你準備的,我奉勸你不要拿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否則所要付出的代價將極其慘烈」
後排的老者見那名馭鬼者攪擾了自己的好事,不由得面露怒色,出言對其警告道。
「喲呵?你這老的都快進棺材的東西,竟然還敢威脅我王青?老子連命都快沒了,你覺得還有什麼怕的?既然如此,我也奉勸你一句,財不可外露,尤其是你這種沒實力的老棺材瓤子。」
這位名叫王青的馭鬼者看見白髮老者竟然對自己發出了警告,頓時覺得這老頭是外強中乾,不由得立刻反唇相譏道。
那名白髮老者聽到王青竟然如此譏諷自己,臉上的皺紋不由得開始不斷扭曲,蒼老的面龐上不禁浮現出一抹難以掩蓋的怒意,但是渾濁的眼神卻在不斷掃視著前排的羿東與後排的林北,似乎在不斷的思索是否該出手教訓一下這個囂張的傢伙。
但是片刻之後,老者的理智佔據了上風,胸膛中發出拉風箱一般的沉重呼吸,強迫自己無視這個叫王青的傢伙,開始將那封金箔重新放入布包之中,似乎並不想把那封金箔包裹的東西交出,亦或者是金箔之中包裹的東西無法示眾,最起碼現在不行。
而那名臉上布滿淤泥的王青看到這一幕,正準備對其張口撂下狠話的時候,車廂前排忽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成功打斷了所有人的思路與動作。
「既然都拿出來了,別著急裝起來啊,反正是準備送人的,既然他想要,你就給他吧,畢竟咱們都是被不幸纏身之人,理應互幫互助,你說呢?」
羿東站起身來,有些玩味的朝白髮老者說道。
白髮老者在聽到羿東的話后,頓時那隻握著金箔紙張的手,開始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似乎是為了防止自己的一些想法被其成功看破,白髮老者強裝鎮定道:「好歹這是一件價值不菲的靈異之物,如此輕易就贈人,著實令我有些心疼,不如我換一件靈異之物贈他,你看…」。
「我讓你把那封金箔給他,希望你別再讓我說第二遍」,羿東沒有讓其繼續廢話,直接用冰冷的話語打斷了白髮老者的辯白。
而那名叫王青的馭鬼者看到羿東竟然在向著自己說話,不由得平白從心底生出三分底氣,開始在一旁不斷的催促白髮老者,這一幕,頗有幾分狐假虎威的味道。
而白髮老者在羿東的威懾之下,只得不情願的將金箔紙張遞給了王青,甚至可以從其臉上看出幾分慌亂與忐忑,但是眼神依舊對王青充滿了恨意,似乎內心極其怨恨王青這個不合時宜出現的莽夫破壞了自己的好事。
「喲呵,你這老棺材瓤子,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敢威脅你青哥?要不是你青哥從小被媽媽教育要尊老愛幼,我今非得給你這張老臉上來倆大嘴巴子不成,你這老頭擱一邊偷著樂吧,再敢威脅你青哥,我高低得給你一電炮」。
王青似乎有羿東撐腰,亦或者看出白髮老者有所顧忌,所以此時顯的格外囂張,止不住的朝著白髮老者進行嘲諷,那一副欠揍的嘴臉讓沉穩的張天想給他來兩下子。
而車廂內的眾人看著有些病態的王青,紛紛對其露出了不屑一顧和鄙視小瞧的目光,很明顯,現在的王青像極了網路上的一些鍵盤俠。
但所有人都目睹了這一幕的發生,並沒有一個人出言幫助白髮老者解圍,因為看熱鬧是國人的天性,沒人會去破壞一出正在上演的好戲,甚至還有人希望這二人立刻大打出手,好多給車廂內騰出兩個座位。
「小子,今天算你走運,如果是在外面,我一定會扭斷你的脖子,我最後奉勸你小子一句,千萬別在這輛車上撕開金箔,否則我發誓你一定會後悔,不,你恐怕連後悔的時間都不會有。」
白髮老者在將金箔遞給王青的時候,臉上浮現出如同樹皮般的肌理,但紋理又似乎扭曲成了一隻老鬼,而這樣做的目的,毫無疑問是為了防止王青這個愣頭青立刻撕開金箔,所以白髮老者不惜使用了自身厲鬼的能力,低聲對其威脅道。
「呀哈?你這個老燈,竟然還敢威脅你青哥,說實話,今要是你不說這句話,我或許就悄悄把這封金箔收起來了,但是你今不讓我撕,你青哥偏要撕給你看!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老棺材瓤子能耐我何!」
王青一邊說著,一邊一把奪過那封金箔紙張,布滿淤泥的臉上流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乾脆利落的一把將那層薄薄的金箔在一瞬間撕的粉碎!
在金箔碎裂的那一剎那,羿東看見了金箔之下的確是一張紙錢,但卻是一張灰白的紙錢!模樣根本不同與往常三元七元的紙錢,最為關鍵的是,冥鈔上面赫然印著一隻面目猙獰,渾身鱗片的恐怖厲鬼!而且那隻厲鬼竟在隨著金箔撕裂的一瞬間開始復甦,似乎那層金箔就是約束這隻厲鬼的最後枷鎖!
而讓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隨著金箔的撕開,電子顯示屏上的猩紅數字開始從「17」名乘客驟然跳動成了「18」名乘客,再加上車廂內的「18」名活人,乘客數量達到了「36」名之多….,
而在如此之多的乘客數量下,毫無疑問,這輛公交已經接近滿載,霎時間公交車的車速開始突然下降,並且還發出了即將熄火的響動,整輛車的車燈也開始忽明忽暗,似乎連電路都受到了干擾,甚至連公交車行進的方向也不在筆直,開始歪歪扭扭的在道路上畫著S,而這一系列的變化都是因為那隻突然多出來的厲鬼…
而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公交車之所以失控的最主要原因是那隻多出來的厲鬼沒有座位,而這輛公交車的極限人數正好是「36」,如果有人願意讓座的話,車輛失控大概率會停止,而那個多出來的座位正是駕駛人員的座位,也是唯一一個沒有任何風險的位置,但卻因為種種原因,註定這輛車上的人無從去知曉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