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推理與宣判

四 推理與宣判

AlwaysBar。

「喝什麼?」女孩面無表情。

「你依然是藍色瑪格麗特?」另一女子說著。

「嗯。」女孩面不改色。

「一杯天蠍宮,謝謝。」女子對調酒師說道。

望著調酒師嫻熟地裡外搖動著不鏽鋼的調酒器,女孩終於不板著臉了,只是略帶著一絲悲哀:「Chanel,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Marry!」

香取原川喝了一口剛剛調好的天蠍宮,不慌不忙地說:「因為組織派她去殺藤峰里奈的女兒藤峰凌子,但是她沒有。組織認為她有反叛之心,於是讓我暗中處理了她。」

「你完全可以製造出假死的場景,Marry可以隱姓埋名,她可以活著。」

「她不可以。Jolene,你把組織想得太簡單了!」

純優不明白地望著原川。

「我是不想殺她,誰願意去殺人?再說,Marry與我們的關係一直很好,我怎麼可能忍心殺她。但你永遠別忘了,身處影,由不得自己。我能做的,就是讓她不受槍彈之苦。」原川又喝了一口酒。

「那如果有一天,你的任務是殺了我,你會完成這個任務嗎?」

「Remember,infact,thelifeisblack.」

「Notwhite.」純優望著眼前的這杯酒。

名古屋,井下屬院家。

藤峰茶作問道:「佐里,有線索了嗎?」

「嗯,這個案子可以結束了。叔叔,麻煩你把中森先生請來吧,可以嗎?」

「知道了。但,他真的是兇手嗎?」

「叔叔,現實就是如此。」佐里雙手插在褲袋裡,平靜地道。

東都,伊藤佐里家。

佐里敲了敲純優的房門。「請進。」

「這麼晚了還沒睡啊,有些事想跟你說一說,就怕你睡著了。」佐里尷尬卻不失禮節。

「哦,我不到十二點睡不著,而且還得喝一瓶啤酒。」純優不以為然地聳聳肩。

「但不滿二十歲是不能飲酒的。」佐里提醒道。

「是啊,在美國還要挨到二十一歲呢。不過,對於我這樣的犯罪分子,這些都不算什麼。」純優自嘲道。

佐里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不是犯罪分子。」

「隨便吧。」

「其實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對中森書新的看法。」佐里坦白道。

純優不斷地摩擦手背:「嗯,不管他的結局是什麼,他是個好人。」

「我想,我跟你說過他就是這次的殺人兇手吧。」

「沒有,但我聽見了。」

「所以,我在想明天該怎麼結束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呼,十二點了,晚安。」純優看著手錶。

「打擾你了,晚安。」

洛本咖啡館。

望著一男子從門口進來,佐里招了招手:「中森警部,這邊。」

中森書新微微一笑,向佐里這邊走了過來。

「警部,喝些什麼?」佐里禮貌問道。

「一杯義大利濃縮咖啡,謝謝。」

「好的,請您稍等。」服務生稍稍鞠了一躬。

中森書新不自覺地摩擦著右手手指:「佐里,茶作打電話說幾個星期前的連環殺人案你有線索了。」

「嗯,因為當時警部就在第一現場,所以我想請您一起討論討論案情。說起來挺不好意思的,大老遠把您從橫濱請過來。」佐裡面帶笑容。

「這倒無妨,只是橫濱那裡暫時挺穩定的。」中森書新接過服務生端來的意式濃縮咖啡。

「警部,無意冒犯您的家人,只是想問一下,您的妹妹現在生活處境如何?」佐里直奔主題。

「佐里,你是怎麼知道我有個妹妹的?」

「哦,還請不要太敏感,是叔叔曾與我提過。」

「我妹妹生了一場大病,直至現在還未治癒。」中森書新的聲音有些顫抖。

「警部,請不要再隱瞞了。您的妹妹已經在一場大火中喪失了性命,對嗎?」佐里的聲音變得溫和。

中森書新一怔,又平靜下來:「不愧是名偵探,你是怎麼調查到的。」

「通過電腦技術。」

「我覺得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已經很完美了。」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中森書新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冷笑一聲:「你不是與我討論案情吧?」

佐里無聲地喝了一口咖啡:「警部,我想先說說我的推理,沒有意見吧。」

中森書新保持沉默。

「簡單來說,三起殺人案是一人所為,但不排除有幫凶。那麼,我先從第一起案件說起。監控錄像拍得很清楚,總共只有兩人進入。一位是青森岸瓦先生,一位是毛利宗介先生。我想,只要是個不迷信的人,就會相信人是不可能隱身的,就現在的科技水平來說。當然,兩位先生之間的不同之處就是,毛利先生是服務生,是打著打掃衛生的名號推著車進入房間的。不錯,一般來說推車應該停在房門口,但這一層的客房只有幾間,算是人們口中的豪華套房,格局比較大,所以為了方便,服務生一般都是會把推車推進去,這樣會比較方便。」

「所以,你想說些什麼?」

「既然如此,那我們不妨做一個大膽的假設。就是兇手是躲在推車裡才得以在不被監控拍到的情況下進入房間。但是,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的話,那麼問題的所在就是到底是誰躲在了推車裡。在我的觀點裡,推車在前往死者房間前,只去過警部的房間。」

「是的,我承認,但那個時候我在洗澡,而且我女兒可以為我作證。」中森書新已經感到一絲危險。

「是的。但這個酒店的商務套房的格局非常的巧妙。它的衛生間是在進門的右手邊,而小客廳或是床,都是靠里,且兩者被電視機隔開。所以當時的場景應該是這樣。您可能是這樣對小嫻說『小嫻,爸爸先去洗個澡,然後再帶你出去玩好不好?』小嫻答應了。隨後你讓小嫻在聽到有服務生敲門之後去把門打開,讓服務生進來打掃衛生。在打掃過程中,可以去看電視,以此形成死角。去了浴室之後,您很快就把淋浴打開,水流嘩嘩作響,讓小嫻產生您正在洗澡的錯覺。服務生來了,一切都照常進行。我想不用擔心會被發現,因為作為女兒,是不會去開浴室的門的。服務生找了借口去了死者房間,把門帶上,您輕而易舉從推車裡出來,這倒是將死者嚇了一跳,您自報身份,更是讓死者驚恐,他正想進行反抗,但他忘了一件事,您是警察。所以您依靠格鬥術,幾秒間將他制服在地。依我猜測,那個寫在本子上的線索是因為死者本就坐在書桌前,當看到你出來的時候,急忙寫下的。可惜你發現了,當時的你帶著憤怒將那張便簽紙給撕了,所以便就沒有多想。所以就給我鑽了空子。gun指槍,它的形象意思是指警察,因為在東都等地區,只有警察才會配備槍支。」

「說了這麼多就像講故事一樣。你覺得我是兇手?」

佐里又喝了一口咖啡:「你想一把火燒死他,就像原計劃那樣,但你考慮到這是酒店,於是你用圓規狠狠地戳進了他的動脈,流血過多而死。但是,你忽然之間想到了你那已經過世的妹妹,所以你還是放了火。在火勢快要蔓延時,你用旁邊的礦泉水桶撲滅了火。再出去的時候你用了同樣的辦法,只是你給青森岸瓦先生留了門。當處於視覺盲區時,你用口香糖黏在了門邊上,致使門無法成功關上,但從表面看來已經關上了。之後,青森先生裝作敲門的樣子,以自演的形式裝出裡面有人開門,這是因為監控根本拍不到。幾分鐘后,青森先生出來了。青森先生的這一幕只是讓警方產生錯覺,就是當時的死者還活著。」

「佐里,你是個偵探,但這些都是你的推理,你有證據嗎?」

「你所躲藏的推車裡面的橫板有些向下彎曲,與其他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這就證明這裡曾放過重物,但其他推車都沒有這種現象,這就說明放的不是物品,而是裡面曾經藏著一個人。當然,這隻供推理依據,並不是決定性證據。」

「還有,根據我的調查,青森先生是您妹妹的未婚夫,毛利宗介是您妹妹在美國居住時的管家。對嗎?」

中森書新的左手幾乎握成了一個拳頭:「告訴我,是誰幫你調查到的!」

「It』sasecret。」佐里伸出了食指,擺出了不可說的模樣。

「那麼,我們繼續。第一件案子已經結束了,那就說說第二件。這個就很簡單,利用GPS定位,想必您也是個電腦高手吧。只要根據定位判斷出死者的位置,就能輕而易舉地達到你的目的。所以這一次,您依靠大火將其燒死,並讓他感到密室的恐慌感,但並不想讓車子爆炸,對吧。當然,在這之前遺留下你的特徵性物品,圓規。」

中森書新繼續保持沉默,只是不再那麼緊張,而是從容淡定。

佐里攪拌著眼前的咖啡,繼續道:「第三起案件,我的猜測是這樣的:您已經知道井下先生處於一種崩潰狀態,很難接近他,所以您匿名打電話告訴他您知道當年的事情,想與他談談。為了能夠讓您封口,他還是放您進了他的門。井下先生的公寓沒有那麼的豪華,所以沒有監控,這使您能更好地實行兇殺方案。我想進門前,您就已經戴上了手套,只是怕指紋暴露。他給您倒了杯茶水,為了不引起他的懷疑,您端起就喝,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再後來,您用相同的手法將其殺害。之後,您將茶杯洗一洗,確保不會有任何線索遺留後,重新倒了杯茶,並故意只倒一半,然後若無其事地出去了。您算好時間后,在一個公共電話亭匿名打電話,並偽裝成其他的聲音,引來警察。」

「說了這麼多,如果沒有決定性證據,全部都是無稽之談。」中森書新冷冷地道。

佐里微微一笑:「您也知道,井下先生是個非常小心的人,所以他為了自己的安全,悄悄地裝了一個監控。您可能覺得我在開玩笑,因為您肯定是事先檢查無誤之後再殺人,對嗎?」

說著,佐里從衣服口袋裡拿出了一個小圓球。

「您還記得嗎?在電視機旁有一個泰迪熊?」

「之所以那個玩偶看起來很奇怪,是因為它的其中一隻眼睛就是監控。一開始我還很好奇,像井下先生如此無聊之人怎會買這種東西。好了,這個證據夠了吧?」

中森書新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我猜你已經知道我的殺人動機了吧?」

「大概都知道。」

中森書新沒有因為被揭發而有非正常舉動,他緩緩道來:中森憐子是中森書新的妹妹,因在美國讀書且找到了高薪工作,不久后又拿到了綠卡,所以久住美國。當時,青森岸瓦與中森憐子同在斯坦福大學讀書,日久生情,畢業后,成為情侶。

一日,憐子在別墅內,與往常一樣,坐在客廳裡邊讀書邊喝茶。「嘭!」三名陌生男子拿著棒球棍一腳踹開了大門。

望著一名男子拎著青森岸瓦的衣領,隨手往客廳一側扔去,憐子嚇得連連後退,甚至連救命的叫喊聲都發不出。她的下意識就是去抽屜里拿槍,在美國,私闖民宅可以直接將其擊斃。

其中一名男子看出了憐子的用意,一個箭步上前,用棒球棍重擊憐子。

而在這之前,三名歹徒早就將正在打理花園的青森岸瓦打得頭破血流。他就像個死人一樣趴在地上,意識極其模糊,想拼著命站起來保護憐子,可再怎麼也做不到。他就這麼眼睜睜地,模糊地看到三名歹徒對憐子做出了不是人該做的事情。

踐踏她,揉捏她!

一切都結束了,三名歹徒拿來汽油桶,在客廳里灑滿,放了幾把火,沒人性地走了。

大火迅速蔓延,如餓狼般侵蝕著屋子。

管家毛利宗介從外面剛剛買菜回來,看到不可收拾的一幕。他丟下所有東西奔向屋子,大火已經將門嚴嚴實實地堵住,他什麼也不顧了,用花園裡的水管澆濕自己並用外套頂在頭上,一邊往裡面跑,一邊向裡面叫喊:「小姐!小姐!青森先生!」

忽然間,毛利宗介看到了離窗口不遠的、奄奄一息的青森岸瓦,他的部分衣服已經被大火灼燒,臉部已是灰濛濛一片:「救憐子……」

毛利宗介急忙望向四處,並沒有見到憐子的身影。為了不再拖延時間,能救一個是一個,毛利宗介立即帶著青森岸瓦逃出了屋子,剛踏出門口,只聽「嘭!」的一聲,屋子爆炸了,原因大概是煤氣吧。

青森岸瓦的確是救出來了,但他的臉已經嚴重燒傷,永遠都不能再恢復了。他告訴從橫濱趕來的中森書新:「當時她隱隱約約見到憐子往屋子深處緩慢爬去,卻不能去救她,在自己面前,憐子慘遭踐踏,也未能阻攔。自己願意以死去天堂向憐子賠罪。」

法庭上,路人的證詞不構成證據,別墅也被燒毀,什麼都沒有留下。中森書新決定撤訴,因為他知道,他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是那三人乾的。就算是證明了,也要通過十名陪審員才能判處死刑。

於是,他想到要靠他自己來判處他們死刑!

回橫濱后,中森書新開始調查案件,發現自己曾經逮捕過這三名歹徒,而當時的他們才18歲,他終於知道這三名歹徒為什麼要在美國對憐子下如此毒手!三名歹徒積了14年的怨恨,卻去屠殺踐踏一個弱小的女子!

復仇的心由此根深蒂固……

而毛利宗介和青森岸瓦因自己的愧疚願意幫助中森書新,因此成了共犯。但是,為了憐子,中森書新從來都沒有讓二人動過手,如果案子破了,他要承擔一切責任!

此時此刻,佐里對面前的這個男人感到惋惜:「那您的妻子,和您的女兒呢?」

「我妻子的工資已經夠她們寬裕地生活一輩子了,再加上我已經把我所有的積蓄存在了銀行里,存了足足七百萬日元,我想已經足夠了。」

「您怎麼會有這麼多積蓄?」

「依靠我的工資是不可能的。其中有一部分是我妹妹留下的。」

「小嫻會缺少父愛的。」

「出獄,再見吧。」

說完,藤峰茶作出現在中森書新一旁,中森書新苦笑道:「原來你一早就在錄音啊。」

「中森,跟我去自首吧,會判得輕一點。」藤峰茶作沉重地說。

一旁的佐里默默地摘下棒球帽。

……

法庭上,法官嚴肅判決:「中森書新,因故意殺人罪被捕入獄,宣判有期徒刑30年,並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青森岸瓦、毛利宗介因協助主謀,被判此案件之從犯,應當從輕,減輕處罰,判處有期徒刑5年,並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面對威嚴的法庭,中森書新昂起了頭,義正辭嚴道:「我向我的妻女懺悔,我向憐子懺悔,但對於我所殺的人,我向他們宣判。」

……

伊藤佐里家。

純優坐在電腦前,說:「總有一天,像我這樣的恐怖分子的結局肯定比他慘多了。」

「純優,你就不能樂觀點嗎?」佐里發苦道。

「我的人生就註定是悲哀的。」

「純優,別這麼說自己。」凌子安慰道。

「在報刊上看到他懺悔了,是嗎?」

佐里慢步走向窗戶,望著蔚藍的天,道:「懺悔的囚牢……凌子,你說,我是不是也是個殺人兇手?」

凌子立即否決:「當然不是!」

「但我總是利用推理將一個人逼向絕境,哪怕他是個好人。」

純優意味深長地望著佐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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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佐里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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