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言語坦白
坂井泉之見佐里乾燥的嘴唇,想著他估計為了案子忙忙碌碌跑了一天,自覺為佐里端來一杯涼水喝一杯咖啡:「佐里,口渴了吧?」
「謝謝坂井警官,真不好意思還讓您給我倒水。」佐里看著眼前的兩個杯子,尷尬地接過一個又一個擺放在風見警官的桌面上。
「說什麼呢,你幫了我們這麼多忙,再怎麼說也是我們警視廳的客人,這些都是我們該做的。只是你的右手是受傷了嗎?我看你好像從進來到現在一直沒拿出來過。」泉之暗戳戳地問。
「呃是啊,就昨晚回家的時候太晚了,沒看清路摔了一跤,這不把右手摔傷了嘛,不過不要緊就是輕微扭傷。」佐里算是硬著頭皮編故事了。
井一邊走邊脫下深藏青的西服外套:「喲,佐里已經到了,等我多久了?」
「沒多久,我也是剛到。」佐里謙虛地回答。
「進我辦公室聊聊,看看有沒有什麼進展。坂井警官,風見警官,資料整理好了嗎?」
「我們可不偷懶,都放你桌上了。」風見久明懶洋洋地趴在桌上拖著長音,看樣子他的確是熬不住了。
辦公室內。
聽佐里條條有理口述完一天的收穫,井一發自內心鼓起掌來:「一點也沒漏缺?」
佐里不明白地反問:「漏缺什麼?」
「我看你什麼筆記也沒記就這麼空口說出來,記憶力真好。」
「我只是沒有一邊聽一邊記的習慣而已,我之前說過,這樣可能會錯過對方的神態或者其他的細微動作,有些時候,這些細節也會影響到案件的走向。說說看您今天的收穫?」佐里等著井一從擱在沙發邊緣的外套內袋裡拿出小筆記本。
翻開一頁又一頁,井一照本宣科,佐里一絲不苟地聽著。
「水本昂輝,是栗原未優的高中同學,現在是一名出色的收納師,技術不錯,深受客戶好評。我跟他講了栗原小姐的不幸,水本先生表情驚訝,等他差不多緩過來的時候也向我表示哀痛。除此之外,水本先生目前並非單身狀態,他有一個比她小兩歲的妻子原名叫會田知洋,是個心理諮詢師,兩人還有個兩歲的寶寶。水本先生說他與栗原小姐只是單純的高中同學關係,當年追求無果之後就沒有再堅持,可以說是交集很少,尤其是上了不同的大學之後更是如此,幾乎不聯繫了。」
佐里問出疑點:「那他的妻子知道水本先生曾經追求過栗原小姐嗎?」
「了解,但是看上去並不是很在意。我想這也正常,誰結婚之後還會管丈夫高中時候的被追求者呢?很少有妻子會在意吧,要不然我只能說這人真無聊。」井一真實地述說自己的見解。
見佐里不再過問,井一繼續道:「日高志剛,栗原未優的大學同學,兩人並非在同一系。栗原未優是金融系,日高志剛是電子商務系,日高先生說他是在學校的一次校慶節目中看到了栗原未優並被她的歌聲吸引。雖然表白被拒,但日高先生仍然追求了一段時間,可惜栗原未優就是不動搖,好像完全對談戀愛不感興趣,不想浪費時間的他不得不放棄,現在還是單身。」
「這樣啊,那日高先生目前從事什麼職業?」
「是個廚師,當時我聽到之後也很奇怪,完全專業不對口,日高先生給我的回答是這是他從小到大的興趣愛好,雖然當年上大學的時候選了電子商務,但自己並不是很喜歡。」
「那當他聽到栗原小姐去世的消息時,日高先生的反應正常嗎?」
「比較淡然,一開始還是有點不相信的樣子,確定消息后就沉默了,沒有太大的起伏變化,說是栗原未優的死與他無關,放棄追求之後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果斷刪除了栗原未優的所有聯繫方式。後來我又問了他為什麼至今都沒有女朋友這件事,我承認我當時問的時候挺尷尬的哈哈。」
「這倒是。」佐里似乎深有體會過似的。
「沒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就這麼簡單,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佐里捋順思路后問:「還有其他信息嗎?」
「沒有了,看看風見警官整理出來的錄像說不定會有些許收穫。」說著,井一打開電腦找到了久明發送過來的視頻文件。
佐里不太舒服地給自己滴了幾眼藥水,一鼓作氣看完了所有被處理過的錄像,總結道:「十點半,江田先生獨自一人經過監控走進本木公園,只背著一個雙肩包。要說屍體被肢解的話我還覺得有可能,但如果是目前這種狀態的話,背包根本不可能用來拋屍。」
「話是這麼說不錯,但要是他故意做給我們看,又從其他地方進入公園拋屍的話也是有可能的。最讓我搞不懂的是,晚上十點半背著包來公園做什麼。」井一懷疑道。
「嗯,所以我並沒有排出他的嫌疑,故布疑陣會是某些兇手的作案風格。十一點四十三分有一名女性推著嬰兒車經過,可惜沒拍到正臉無法辨別身份。這更加是個疑點,大半夜的推著嬰兒車到公園,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去懷疑的吧?況且嬰兒車的大小也是可以裝得下一具無頭屍的。這個暫且不論,放到最後。凌晨五點半,川邊宏紀著一身運動服從監控下跑過去,由於是正臉所以很容易辨析出身份。我想這個的確可以暫且排除,這個時間到公園晨跑是完全正常的,尤其是一些運動愛好者。」佐里一個一個地分析。
井一贊通道:「我最懷疑的也是嬰兒車,裝得下?嗯,如果用塞這個字會更貼切。接下來是關於今天早上發現的死者。」
脫口而出:「若松椎名,同一家銀行的次長,在沒有看到風見警官給我的信息時我已經猜到大概了。」
「哈啊?」
「我去拜訪江田先生的時候他有提到,若松椎名小姐已經兩天缺勤了。現在他的部下,一個猝死,兩個被殺,從表面看上去他的嫌疑最大沒錯。」
「原來如此。」井一翻開若松椎名的相關信息:「根據警方調查,江田東彌也曾暗戀過若松椎名,只是沒有表白過而已。目前為止,還未調查到其他與若松椎名有仇的人。但是據銀行職員反應,若松椎名也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這也是她到現在仍舊保持單身的重要原因。」
又是個工作狂?保持單身狀態?
佐里對這兩個名詞警覺起來:「警部,關於若松椎名小姐的死亡報告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嗎?」
井一重新在桌面上換了一份報告:「與第一次相近,死亡時間超過兩天,且在冷藏室儲放過一段時間,唯一不同的就是致命傷。栗原未優被砍去頭顱死亡,若松椎名則是中毒死亡,氰化鉀中毒,且是口服,可以說是被強行灌入。」
「那是一定的,砍去雙臂死不了的。只是我目前還不明白,兇手為什麼要保留殘肢。昨晚到今早的監控有沒有拍到什麼嫌疑人?」
「有的,那名推嬰兒車的婦女和川邊宏紀,兩個人出現的時間點與前一天相似,初步推斷走的是相同路線。我可以理解輕裝上陣的晨跑,但我不能理解晚上十一點半左右的推車散步。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了,想想也是,這麼大的公園卻只有偏僻邊緣地帶的兩個監控,半夜去公園的人又是少之又少,能被監控拍到也是件難事。如果兇手提前踩過拋屍點的話,想避開監控實在容易。」
佐里摘下棒球帽扇著風:「現在是八點鐘,我們可以提前去監控處等待那名推著嬰兒車的女士,一看便知。目前的兩具屍體缺少頭顱和雙臂,而一個人不只是這些部位構成,我不得不推測兇手可能還會作案並且拋屍,所以我們必須加快速度,否則只會讓受害者越來越多。可以在本木公園加派警方監視嗎?兇手連續兩次在本木公園拋屍,我有理由認為他還會這麼做。」
「當然!」
伊藤律師事務所。
門縫下映出了白熾燈影,女孩駐足在門口停了好長時間,一手懸在半空隨時準備敲門,看得出,她思考良久,算出一切結局,無論是好是壞她都考慮了。一聲呼氣,敲響了門。
「請進。」
應聲按下門把手,眼看著地板靠近落地玻璃前的辦公桌。
「伊藤叔叔,如果我將原葯配比給您,您是否可以找人幫忙做出與此藥劑對應的解毒劑?」純優拎著公文包問聲好。
倉彥停下手中的工作,起身迎客:「坐在沙發上,你一定有很多話想跟我講吧?」從水壺中到了兩杯水,彬彬有禮道:「看你的樣子很緊張,我不會怪你什麼的,放鬆些。」
從言語中純優聽出一些意思,只是從坐在沙發上那刻起,她懸著的心似乎平靜地放下了。
「看得出你有不少難言之隱,可既然你主動來找我,那你一定有發現吧?」
純優淡定地從公文包中拿出紙文件遞給倉彥:「伊藤佐里並不是患有漸凍症,而是被組織下了藥劑名為JL-32,此藥劑服下后的癥狀與漸凍症相似,就算醫學查證也只會判定為漸凍症。我拿到了JL-32的配比,但我對藥物方面的淺層研究還達不到能夠據此研究出解毒劑,我的朋友也不敢冒風險幫我,所以我只能來找您了,您說過,您在美國認識很多醫學頂尖人才。」
倉彥簡單瀏覽一遍文件:「謝謝你,純優,不惜生命危險也要救下佐里,作為他的爸爸,我真的很感激。」
「不用謝,我應該做的。」正當純優疑惑為什麼伊藤倉彥不問問自己的真實身份時,他主動問候。
「安藤楓澗,日本著名拆彈專家,我的好友,你的父親。」
話音剛落,純優詫異地望著倉彥,微微張開的嘴好想要說些什麼卻啞在喉嚨。
「我畢業於普林斯頓大學法律系,畢業后順利考取美國和日本的律師證,但那個時候我才二十幾歲,對於律師這個行業還不是很感興趣,就做了偵探。所以無論是你的父親還是母親,我都很熟悉。二十九歲那年,我意識到我的好友安藤楓澗不僅僅只有一份工作,當我想找他問清楚的時候,收到的是你父母的死訊,對此我很抱歉。」雙手相握,疊放於身前,回憶著。
「警方沒有人知道你小時候長什麼樣子,也並不知曉你的名字。」
純優不禁點點頭:「我爸爸一直沒有帶我與警視廳的警察們見面,別人問起關於我的名字,爸爸也只是告訴他們我的小名優醬。」
「可是,楓澗很信任我,十多年前給我看過你的照片,並告訴我你的名字。因此,佐里告訴我借宿在我家的同學名叫安藤純優的時候,我就明白了一些事情。我沒有去單獨找你,是在等你來找我。」
聽到自己的父母,止不住的哀痛,然而,遮掩這份不能流露的情感,她也習慣了。
「你不怕我會害了伊藤佐里嗎?」純優戰戰兢兢地問。
倉彥親切一笑,城實地說:「不得不承認一開始我是有些不放心,但從旗木警部口中得知你不僅救過凌子,更救過佐里,我對你完全放心。」
「您放心,搗毀組織是我的最終目的,我不會做出有害於伊藤和凌子的事的。只是,您是如何得知我父親……」
「這個問題的答案,時間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