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第 40 章

真相揭露，池涼雨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氣憤，可能時間過去太久了，她已經忘記了當初的憤恨，以至於現在聽到真相后，反而有種奇異的平靜。

她眨了下眼睛，眼神有些空洞。

聞默還在說：「情書被人貼在告示欄上，她看事情鬧大了，就沒膽子認，讓你做了替罪羊。你以為她為什麼要欺負你，因為她心虛，她害怕別人發現真相，所以要讓你擔下一切。」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池涼雨的聲音很輕，可能是因為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刀子，割得她喉嚨生疼，沾著她的血。

她忽然想笑，明明她應該傷心，因為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面前這個人，可是她就是想笑，笑自己。

「知道。」聞默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大問題，但還是遲疑著解釋了一句：「我並沒有義務一定要告訴你，況且你後來也沒有問過我，不是嗎？」

池涼雨的心臟破了一個洞，呼呼漏著風，她不得不捂住心口，彎起脊背，缺氧似的大口呼吸起來，這讓她幾乎站不穩，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模糊了視線，卻沒有落下來，她流不出更多的眼淚了，只有這一點含在眼眶裡，來證明她的傷心。

她怨恨過寫情書的人敢做不敢認，怨恨過老師不分青紅皂白，怨恨過她媽不相信她，怨恨過很多人，可其實她沒有怨恨過聞默，哪怕知道他虛偽冷漠，她也沒有怨恨過他，畢竟他只是被人喜歡，這有什麼錯呢？

可現在不一樣了，如果聞默不知道，那他頂多就是對她施加暴力的群體中的一員，如果知道那他就是袖手旁觀的幫凶。

池涼雨無法接受，也沒有辦法不把他當做幫凶，他的所作所為，在那些事情背後的推波助瀾，至少在池涼雨心裡就是幫凶。甚至也可以這樣認為，這一切其實都是聞默造成的，他是故意要讓自己步入到那樣不堪的境地。

池涼雨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像，想象著如果他當初說出來，真相大白，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樣了。

她不會被班主任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訓斥，不會被逼著寫檢討，承認一件她沒有做過的「丟人事」，不會被她媽打那一耳光，碾碎了自尊心，不會因此被彭佳瑤針對，不會在某個半夜趴在窗口突然想跳樓。

「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怎麼樣？你面對我的時候……」池涼雨幾乎哽住，她費力地喘了幾下，才將剩下的話說出來：「有過愧疚嗎？」

「是你恰好遭遇這樣的事，我順勢利用而已，並不是由我造成。」聞默往前走了一步，俯視著她，「我是想慢慢來的，可是不湊巧，我做壞事被你發現了，你躲我，我很生氣，所以做了不理智的決定，但那個時候你接受了我的禮物，我突然間發現，你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了，這比任何事都要讓我興奮。」

「給你挑禮物是我每天最開心的事情，你用我送的筆寫字，戴著我精挑細選的發卡，被人欺負后可憐兮兮地吃著我給的糖果，這一切都在告訴我，你屬於我。」

手指從池涼雨的臉頰劃過，聞默直起身，將眼中壓抑到極致的興奮收斂起來，換了一副溫和的面孔說：「我知道我沒有顧及到你，雖然自私了點兒，不過我會儘力補償。」

「自私？」池涼雨覺得可笑，她臉色慘白，質問：「只是自私？」

聞默不自覺皺起眉，他知道池涼雨肯定會覺得無法接受，可這樣一副難過的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還是讓他感到胸口發悶，他有些煩躁地壓下心底的恐慌，想不明白為什麼池涼雨的反應遠遠超出他的預期。

他伸出手想抱住她，還沒有碰到，池涼雨已經踉蹌著躲開，擰著眉，幾乎用盡全力嘶吼：「你離我遠點。」

她用力推開聞默，無法相信自己竟然曾經對這個人有過好感，池涼雨覺得難受，她低下頭，狼狽地逃走了。

聞默放下胳膊，垂頭站立許久，突然一腳把板凳踹翻了，但是這樣一點也沒有緩解他的心慌，他急躁地來回踱步，再次把礙眼的板凳踹開后，他終於停住，臉上露出令人心悸的陰狠表情。

都怪宮筠，都是她惹出來的。他還是太大度了，居然只是讓她摔傷了腿，就應該殺了她才對。

聞默像是想明白了似的笑起來，眼底透著瘋狂，他打開手機，等了一上午的幾十條新信息迫不及待跳出來，彰顯著存在，他看也沒看，點進簡訊界面編輯信息。

晚上我去醫院看你，八點到，我和想你單獨說話，不要有其他人在。

收信人是宮筠，信息發送成功后，幾乎立刻就收到了回復，像是一直在等著。

聞默掃了一眼信息，面無表情地收起手機。

好了，接下來只需要找一個理由請假，這對聞默來說很簡單，畢竟他在班主任那裡擁有良好的信譽，所以他很簡單就找了一個去醫院檢查身體的理由，順利得到了班主任晚自習的批假以及關心。

一切都在向著聞默所期待的那樣發展，除了池涼雨竟然躲他。

這個認知讓聞默怒火中燒，卻又無從發泄，他掰斷一支了鉛筆，靜靜等到下午放學，計算著時間出了校門，坐上計程車去醫院。

晚上的醫院沒有什麼人，即便是住院部也沒有公立醫院那種走廊都住了人的擁擠情況，聞默上樓的時候還有一點閑心去想，私立醫院就是這點好，人少，安靜，正好也方便了他。

病房內只有宮筠一個人，看到聞默進來，她掩飾不住驚喜：「班長。」

聞默關上門，不加掩飾地打量著她，宮筠的狀況不太好，眼袋青黑，嘴唇乾裂，一隻手掛著吊水，一條腿還打著石膏，精神萎靡，像是許久沒有好好休息過。

「是不是很好奇我昨天晚上怎麼沒有去操場？」聞默忽然問。

宮筠確實想知道，但在聞默來之前，她心裡就已經找好了無數個理由，她已經說服了自己，可還是忍不住想聽聞默親口說。

她露出一點期待，心裡默默想著她認為最有可能的那個理由，等待著原因不出所料時，自己鬆了一口氣的放鬆感。

可是聞默卻嗤笑一聲，一字一句說：「蠢貨，你還真上當了。」

說完他抬手關上了燈。

病房猛地陷入黑暗，彷彿又回到了昨天，一股絕望的氛圍將宮筠包圍住，她嚇得大聲喊叫起來：「別關燈，開燈，快開燈。」

可聞默並沒有理會，他勾起嘴角笑起來，對這個發現很滿意，他走到病床邊俯視著宮筠，借著外面走廊滲進來的燈光，欣賞著她臉上的驚恐。

「雖然已經解決了你，但我還是覺得好不爽。」聞默冷笑，滿臉厭惡地說：「我就不應該只是讓你摔傷腿，應該讓你永遠閉上眼睛才對。」

「什……么？」

宮筠臉色慘白，黑暗帶來的恐懼，還有超出她認知範圍的聞默，已經讓她的神經繃緊，大腦幾乎成了漿糊，完全無法思考，無法理解。

「你該不會真以為我喜歡你吧？別搞笑了，你哪裡比得上池涼雨？嗯？」

「池涼雨？」宮筠對這個名字記憶太深，即便現在她已經大腦空白，仍然對這個名字做出了反應。

「你以為我不知道是誰給我寫的情書？」聞默殘忍地告訴她真相：「是我把它貼到告示欄的。」

「那種垃圾東西，你也好意思寫出來？」

宮筠渾身發抖，臉上浮現出對聞默產生的恐懼，她搖著頭，拒絕相信。

「你知道那封信的遣詞造句有多令人噁心嗎？」

「你以為拚命欺負涼雨，就可以洗清嫌疑，就沒有人知道你乾的這些事嗎？你就像個跳樑小丑在我面前不停地晃悠，啊，對了，還有彭佳瑤，你們兩個如出一轍，我想她現在在拘留所里應該不好過，至於你。」

聞默突然笑出了聲。

宮筠害怕地往後躲，逃避似的捂住耳朵，她聽到的這一切已經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範圍，她不敢相信聞默會說出這些話，不會的，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你還滿懷期待，以為會聽到我的表白。」聞默的聲音對於此時的宮筠更像是噩夢。

他拽住她的頭髮，逼迫她放開耳朵認真聽。

「騙你的，同樣的話我也對彭佳瑤說過。」

「呵，血液從身體里一點點流出來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但絕望的是，無論怎麼求救也沒有人聽到，被全世界拋棄，一個人等死的滋味，這輩子你都忘不了。」

「別說了。」宮筠抱住頭慘叫起來，臉上的表情因為恐懼已經近乎扭曲。

「還不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做嗎？因為涼雨很討厭你們，為了讓她開心，我只好懲罰一下你們了。」

「真可惜你流了那麼多血也沒死成。」

「哦，對了，你不是喜歡跳舞嗎？我聽醫生說你的腳筋斷了，以後還能跳嗎？會不會像踩著血在跳？每動一下腿都在流著血。」

「啊啊啊……」宮筠蜷縮起來，發出凄厲的慘叫。

聞默卻還沒有放過她，興奮地問她：「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好聞嗎？你一輩子都呆在醫院不是更好嗎？」

「怎麼了？」有護士聽到動靜進來詢問，順手開了燈。

病房恢復光明，聞默轉過身，臉上的殘忍暴戾一瞬間收斂乾淨，他露出不知所措的樣子說：「我也不知道，突然就這樣了。」

護士走過來，剛碰到宮筠，她的叫聲更加凄厲，邊叫邊躲，胳膊揮動中針頭從她手背脫離，吊水支架也搖搖晃晃，跟著砸到了床上。

「我去叫醫生。」聞默急匆匆跑出去了，出了門他瞬間慢下腳步，朝著電梯慢悠悠走去，根本沒打算叫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