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風雲

第 145 章 風雲

卓嘉輝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查了個一清二楚,遞奏疏回都,這邊壓著人上路了。天昊帝大怒,都中再度血雨腥風。

維桑院的正屋裡放了一架綉架,上頭扎了針繡花,玻璃紗上頭是綉了大半的荷花圖,綉籮裡頭深深淺淺七八種綠色,草綠青綠墨綠蒼綠柳綠……每一根都分成四五股,一副綉畫上頭插著十來根針,光是一片荷花葉就分好幾層。

荷花不比別的花,叫是叫沒骨頭花實則是最有根骨的。一朵顯不出她的好來,定是一枝一葉,清荷帶露才得其神韻,不似杏李,只繡得緊湊富足,拿金絲銀線一勾,熱鬧就出來了。

坐在綉架前的人兒身著一襲粉色長裙,淺粉色絲線在裙裾邊勾出幾朵櫻花來,略顯素雅,白色與紅色的絲線在肩頭與袖間綉著幾隻嬌蝶。腰間一條月白色腰帶,腰帶邊際用竹青色的絲線綉著密密麻麻的藤紋,外罩著一件青絲紗衣。三千青絲綰著一個凌雲髻,斜插著兩支玉色隋竹釵,樸素中又透著絲絲的清雅。

窗台上擺著幾盆花卉,八九月的天氣中愈顯的濃香馥郁,叫風吹散了,縈繞在午後的屋內,叫人心情舒暢。

外頭蓊蓊鬱郁的樹擋住了熱烈的太陽,撒下一片又一片的綠蔭。下人女使們都各司其職,抽空兒在綠蔭底下歇歇。

「姑娘,最新的消息。天家早朝時當廷斥責了三駙馬,皇後娘娘的禁足還叫延長了時間,外加抄寫佛經三百遍。娘娘一句話也無,都受了。」茱萸頂著外頭烈日,腳步匆匆,將剛收到的消息即刻告知林樂曦,「三公主手裡的生意全叫天家奪了,還在勤政殿裡頭訓斥了一回,聲音連外頭一丈開外的人都聽見了。」

林樂曦手裡的繡花針全然不見受影響,依舊在玻璃紗正反上下自由穿梭,林樂曦又快又准,每一針都恰到好處:「既然天家沒有叫三公主好過,那想來餘下參與的人也沒好到哪兒去罷。」

「姑娘料得真准,確實如此。甄貴妃也叫禁足了,只是由頭卻不是這個,只說是不小心觸怒了天家方才禁足一月,四殿下身邊的人倒是有好些個臂膀都叫刑部的人折了去」茱萸恭敬道。

「那旁的幾位殿下呢?我好似許久沒有聽見三殿下的消息了。」林樂曦微微抬眸看去。

只見茱萸垂頭斂眸,低聲道:「三殿下自上一回被天家勒令閉門思過之後一直深居簡出,奴無能,收不到有效的消息。」

林樂曦聞言,眼眸一沉,冷笑道:「我原先也以為難不成這位殿下轉了性子,可惜了,妝相的本事也不見比從前高明多少。」

茱萸不解:「姑娘此話何意?奴不明白。」

林樂曦卻搖頭不再言語,菖蒲看了她一眼又轉頭去看艾草,艾草見狀點頭,菖蒲這才將手裡頭的東西取出來交給茱萸:「這是前幾日大爺從揚州寄來的,說是簿姑姑從林淮氏舊物當中發現的。原本也只是想給幾位老爺查案子方便才想著要從林淮氏身上下手,翻出了舊物來查看。誰知道,這一查看便發現了這些個物件。」

春暖花開的織錦帕上完整無缺的放著幾樣東西:一串鑰匙、一張小小薄薄的似紙似布料卻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一塊已經生了鐵鏽卻有好些個血點子的像箭頭鋒利的利器。

「這,這是!」

菖蒲微微頷首:「都是當初林淮氏幫著她背後主家做事的力證,那寫滿了小字的布料是被縫在袖子上的。若非簿姑姑覺著林淮氏做事不會不留後手將衣裳都一件件拆開了細瞧,不然根本發現不了。原來指使林淮氏做事的並非甄家而是三殿下!」

菖蒲也覺著詫異,三殿下那時候年紀也並不大為何就偏偏挑中了不顯山不露水的林家六房呢?後來她明白了,越是這樣叫嫡支壓制地極難有出頭之日卻想出人頭地的旁支才能做些旁人極難察覺之事。林淮氏野心極大,不然當初也不會對林家老太爺動手了,三殿下拋來了橄欖枝,想著自己兒子以後的錦繡前程自然是要想法子助他一助的。可惜叫姑娘打了個措手不及,後頭還有十八殿下暗中出手,岔子大發了不好收場了叫天家發覺了端倪,這才讓他閉門思過。只是本就不服氣的人壓制再久也不會服氣,只好借著反省己身的機會順著林淮氏的路子繼續在江南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事。到如今叫簿穎翻了出來。

「那姑娘,咱們可要反擊?天家斥責三公主與三駙馬,便是知道幾位殿下插手江南生意場的意思了。三殿下在江南借著林家六房做下的局經過幾年發酵自然不比以往。若是不借今日一舉打破,奴怕後患無窮。」茱萸是知道其中利害的。

林樂曦點頭:「是要收拾的,可是僅憑江南一事是不夠的。還要別的。你再看看,那塊鐵器,能瞧出來些甚。」

聞言,茱萸揀了那物什細細看:「瞧著倒是像箭矢上的箭頭,可又格外鋒利些。如今雖有些生鏽,可鋒芒畢露。姑娘,奴還是不明白姑娘的意思。姑娘,那布料也就罷了,這鐵器與鑰匙又有何用處?」

「如今且不急,等卓大人從江南回來咱們再細論。」林樂曦心裡早早有了主意,「阿晴去榮國府賀喜怎的這時候還不回來?菖蒲,讓人瞧瞧去。」

庄宿阮有孕的消息很快地送到了林府,黛玉自然是要去賀喜的。這不,今日一早她便帶著林樂暖去了榮國府看望。

「諾。」

菖蒲答應了正要出去,誰知才揭了帘子要抬腳出去便看見了黛玉身邊的白珉耷拉著腦袋,臉色略不自然地進了維桑院:「姑娘,二姑娘身邊的白珉來了。」往裡知會了一聲,自己出去迎她。

白珉正垂著頭慢慢地踱著步子拖著時間往維桑院正屋去,神色無奈,心底苦澀,正愁著不知該如何向大姑娘開口說明今日變故。誰料菖蒲一眼便看穿了:「姑娘今日有事,有話你緩些說。」

「菖蒲姐姐的一雙明眸果然洞若觀火,甚也瞞不過姐姐的眼睛。」白珉苦澀一笑,很是無奈,她就知道大姑娘這關不好過。可有甚辦法呢,難不成還能阻了年邁的外祖母合理的要求?

菖蒲跟在林樂曦身邊多少年了,在後院里同那些油條子打了多久的交道了。她一看便知道二姑娘定然有事,這事姑娘心裡不大痛快。「別的不論,記住我的話便是了。」

白珉也不再多說,頷首示意自己知道了,忐忑進屋,見林樂曦正臻首專心致志地坐著綉活,低聲請安后道:「回大姑娘的話,姑娘應了榮府老太太的邀,留在府里住幾日。」

此話一出,滿屋皆寂,鴉雀無聲,唯有窗外樹上知了不知疲倦地蟬鳴。

艾草留意著林樂曦的反應,轉頭瞪了一眼菖蒲。不知道姑娘今日心情不好么?怎的不曾好生關照!?

菖蒲聽見這話的開頭便知道此事不好,林樂曦半晌沒反應,只是依舊低頭注意手裡的針法。看著艾草過來的眼神,菖蒲無奈聳肩,我哪知道這小妮子一開口就直往槍口上撞啊!

見菖蒲也一臉尷尬,艾草轉頭便將目光落在了此時正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的白珉身上。怪道派了白珉過來,葶苧一向跟在黛玉身邊,這時候怎好擅離。蔓渠性子爛漫,有些事情她不好說。只剩了個白珉與姜蕁,姜蕁又是從二等里生上來的,不如白珉是從百善堂里出來的讓林樂曦來的安心。

白珉知道這是個棘手的事,可她也沒得選。只能希望大姑娘大人大量,體貼入微了。

半晌,林樂曦輕柔的聲音似淙淙流水,滑過這裡所有人的心間:「回去收拾阿晴的東西罷,既是短暫停留,也不必帶許多東西去,只揀緊要的過去罷。同林勇家的說上一聲,派個可靠的人跟車,讓陳耿家的一道去,左右這些時日也無事。就說我的話,林家二姑娘三姑娘是什麼樣的人,別叫那些骯髒的沾了身。否則回來上香去,佛祖是不會庇佑林家諸人的。」

話調很輕柔,可白珉知道這話里的意思。榮府這個大染缸里的那些個不好的萬不能入了黛玉和林樂暖眼中耳中,不然她們這些個做下人女使的便是頭一個落罪的。

「諾!奴自當謹記大姑娘的教誨,絕不叫姑娘有半分的不好。」白珉立時下跪俯首答應。

陳耿家的看著繁英閣裡頭女使們有序收拾東西,偏頭悄聲問道:「好端端的姑娘怎的就應了那邊府里老太太的邀住下了?此前姑娘不是還與大姑娘說好了要早些回來曬桂花的么?早桂早早地都備好了,如今可好,大姑娘吩咐讓蒹葭曬了。林家如今在都中本就尷尬,雖則親戚大都有些權勢,可江南那邊的事一出,大家都觀望著呢。這時候姑娘留下,豈不是叫有心人看府里的笑話。」

白珉搖搖頭,她也不甚清楚黛玉此舉用意:「姑娘從未明說,連葶苧姐姐也只是無奈搖頭囑咐我過來好生收拾。我想著大抵是主子們的打算,咱們做底下人的為了防止有心人打探,總是要瞞上一瞞的,免得叫人瞧出端倪來。我去回話時大姑娘瞧著神色平靜並無有何異樣。指示大姑娘身邊的幾位姐姐看著……難不成又有不好的消息了?」

她們一大早就出門往榮國府去了,府里如何尚不知曉。且若是有關曲家一事,大姑娘多半是不叫人知曉的。

陳耿家的聽見這話忍不住嘆息:「具體消息除開林勇家的和林福家的便只有維桑院裡頭貼身女使知道了,我只曉得大爺使喚了人家來,單從面色看,恐怕確是不好事。可又想著這些時日街上坊間閑話,江南那頭只怕與幾位殿下牽扯上了關係,連後宮裡頭的幾位高位娘娘都叫受了牽連,何況深陷風波中心的江南呢。天家雖未對四殿下如何,可貴妃娘娘卻受了斥責,皇後娘娘的禁足不減反增,連三公主三駙馬都叫當廷斥責。可見雷霆之怒。我是怕榮國府與甄家來往過密,姑娘這時節留在那府里會叫天家心底覺著林家心有二主。」

陳耿家的跟著林家的兩位家主這麼些年了,又在都中待了這許年,當年煊赫的四王八公到如今也不過只剩那一二家尚得天家重用,餘下的不過是看著祖上的功勞與苦勞罷了。自多年前刺殺一事開始,朝堂總是不甚安穩。總覺著底下暗流涌動,有什麼要來,但是卻又遲遲不出現。

白珉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回頭定然與姑娘說。那是非之地待不得,早些回來方是。」

「若是不出意外,」陳耿家的深吸一口氣,將目光往遠處投去,「大姑娘及笄之前,太太定然是要回來的。」

白珉一頓:「天家當真……要綁著林家?」

陳耿家的微微搖頭:「至少,不會放過大姑娘手裡的東西。」

這邊陳耿家的正與白珉說起這些,那邊艾草也與林樂曦說起這個:「姑娘怎的就讓二姑娘去那邊府里小住?二姑娘心思單純,那老太太和二太太各有籌碼各有打算,二姑娘若是不小心叫攪和了進去,那可不是小事。」

其實艾草擔憂的是這個,她深知自己姑娘是有大抱負的,若是叫那些個不著調的拖了後腿可如何是好。

林樂曦含笑搖頭:「她去時我便算著了那老封君有這打算,到底還有太太在,打斷骨頭連著筋,要如何斷?像咱們當年蘇揚時那般的鬧?自是不能的。太太念著娘家,可父親不會。父親一向都極有打算,絕不會用自家給別家做鋪路的墊腳石。」

在他們這些男子看來,仕途總是要比別的更為重要些。

艾草一聽便知道林樂曦這時想到曲文君了,咬著嘴唇踟躕著勸慰道:「姑娘,終有一日咱們能為那些故去之人狠狠出一口惡氣的。」

林樂曦剪斷了手裡的線,看著外頭從茂密的樹葉縫隙里穿透過來稀碎的陽光:「你看,外頭的陽光是那樣熾熱而耀眼,可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子撒下來的陽光破碎卻格外柔和,斑駁成影。你說,我該成為哪個?」

艾草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夏日晴好,暑氣不減。是啊,她家姑娘那樣好那樣執著的人,柔和耀眼,不該成為世俗下的犧牲品可偏偏到最後又不得不往這條路上走,不能回頭。因為她每踏過去一步,印上腳印的地方立刻就會被火焰吞噬,她沒得選擇回頭,一旦回頭了,從萬丈深淵裡竄出來的火焰就會立時將她卷下去吞沒,連骨頭渣子都不會剩下。

皇權至上的遊戲,墨守成規的世俗,林樂曦一個姑娘家要孤身一人的闖蕩,憑著那一腔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拗與倔強、孤勇,挺到最後。

榮國府,賈玖看著來來往往卻鴉雀無聲的院子,笑道:「妹妹教導有方,瞧瞧這一院子的人,井然有序,誰也沒礙著誰。我便不能。」

黛玉坐在紫檀木雕鏤空花紋的寬椅上,聞言看了一眼外頭,淡笑道:「家裡規矩早前便立好了,都是做老的人了,自然是知道規矩的。阿玖姐姐身邊的女使不也是極為懂事的么。」

穿著一身銀紋綉百蝶鍍花裙,縷金挑線紗衣,雙平髻上帶著一支三翅鶯羽珠釵將整個髮髻固定,前面是一根鳳尾含珠赤金簪,後頭還帶了一個鎏金紅寶石玫瑰步搖。與之對稱的是左邊有五瓣梅花銀步搖,還帶了一支鑲金點翠纏枝菱花壓鬢簪。點翠鎏金耳墜子隨著她手裡一剪梅月色滿園摺扇的擺動出來的微風一前一後小幅度地搖晃著。

她難得穿戴得這般誇耀,拿著摺扇的左手手肘往寬椅的扶手上一放,穩穩地坐著,微微笑著,不自覺地便帶出了這幾年養出來的氣度。

「就你嘴甜,會哄我高興。」賈玖看著右手邊坐著的妹妹,心裡不禁暗暗點頭,輕輕搖著手裡的象牙篾絲編織團扇,禁不住笑道,「嫂嫂有了身孕本該是大喜事,只是珠大嫂子怕是心裡不大爽快。我昨兒叫三妹妹拉著去了大嫂子院子里瞧她,好好的人瘦得不好,氣色也差。姊妹幾個輪流去瞧她,她也只蔫蔫的。二太太又因著嫂嫂有身孕不好管家重新接了管家權,如今忙著收拾嫂嫂留下來的幫襯呢,哪裡還有心思看顧大嫂子。」

黛玉眼帘微垂,外祖家的家務事她一個外人不好隨意評判以免落人口舌。眼眸流轉,重新看著賈玖時又是一派溫和澄澈了:「到底肚子里還是有個小孩兒的,大嫂子哪裡真的肯捨得讓孩子受罪。想是身邊人少孤寂,姊妹們常去瞧她,與她多說說話便好了。」

賈玖知道黛玉隨了她阿姐林樂曦的性子,不會隨意插手他人事,況她原也沒想著要黛玉作什麼,只不過是找個靠得住的人發發牢騷也就罷了:「這些日子也不知怎的,府裡頭府外頭都心浮氣躁的。」

「許是知道卓大人的奏疏到了。」黛玉看著姜蕁端上來的用井水湃過的切好的蜜桃瓣兒,笑著示意賈玖嘗嘗,「阿姐著人送來的,我脾胃弱吃不得這許多,阿玖姐姐嘗個新鮮罷。」

賈玖看著那帶著水珠的蜜桃,笑得眯了眼睛:「今年天熱,好些個水果收成都不好,這桃子連老太太屋子裡也難得見呢。不成想你倒是大方,上來便是一大盤。若是叫幾個姊妹知道了,怕是你這院子便要沒了清凈。」

黛玉心神一動,知道這是再提醒她呢,笑道:「阿玖姐姐說笑了,不過一盤子水果罷了還能搶不成?多的我也沒有,阿姐差人送來的,不過那些個,不過幾日也就見底了。這桃子也不好存,放久了容易壞,還是早些吃了才好。姜蕁!」

「諾,姑娘可有吩咐?」姜蕁又上前來。

「你算著外祖家的幾位姊妹,珠大嫂子與二嫂子都有著身孕吃不得,一屋送幾個表表心意。餘下的給外祖母和兩位舅母分了去。」黛玉仔細算了算,一圈下來,自己院子里再預先留幾個出來,兩筐子也就差不多了,「還有的你們幾個並跟著來的使喚的分了去,久了可就真吃不得了。」

姜蕁明白她的意思:「諾,奴這便去辦。」

賈玖看著沉穩著吩咐事的黛玉,握著團扇柄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空著的右手用銀簽子插起一塊來,眼睛微微眯起,道:「這桃子瓣兒大汁水足,怕是上品。」

黛玉聞言,不動聲色地停了搖著的團扇,伸手端起了白釉描金繪游魚嬉戲的蓋碗微抿了一口:「大熱天的喝熱茶的,滿府里怕是獨我一個。」

「姑娘家的身子最是重要,好好養著方是正理,喝溫水又不是甚大事。」賈玖見她扯了話頭出去,心底便有了幾分猜測,這樣好的蜜桃怕不只是林樂曦備的,定然還有旁人送的。

黛玉見賈玖微微下垂的眼角便知道她這是有猜測了,蓋子刮著茶末子,笑道:「內府按著例分給幾位殿下送去的,十八殿下又差人挑了些送了來給阿姐。阿姐又讓陳耿家的帶了來給我,故此多的也沒有,嘗個新鮮也就罷了。」

「原來如此,我道呢。」賈玖言笑晏晏,心道果然是十八殿下。

姜蕁跟著葶苧做事麻利得很,不過兩位姑娘說話的功夫早就將東西分派妥當了,帶著兩個二等女使親自往東跨院去。

復安院在東跨院裡頭,賈赦一家子都在裡頭住著。原先賈赦祖母劃分時便想著給兩個孫子一個東跨院一個西跨院,不分厚薄,賈赦又是嫡長子,東邊也是相稱的。可是誰料到,賈代善去了,賈母便叫賈政住到了榮禧堂。好歹賈政念著張家老二在禮部,空著正堂,倒也睜著眼閉隻眼囫圇過去了。後頭賈璉成婚,賈赦與賈母打太極討院子沒討出來,又不想兒子住到賈母後頭的那處照壁那邊去,只好暫時委屈賈璉夫妻在東跨院裡頭的復安院里住一住。好在復安院是東跨院里除開賈赦與邢夫人住處外最大的院子,也能安的下這些許人。

姜蕁過來時賈璉剛回來:「喲,這不是林妹妹這邊的女使么,怎的這時候過來了?」

庄宿阮剛幫著賈璉換完衣裳,見了她笑道:「可是林妹妹有事?她難得差人過來尋我的。」

「大姑娘方才給姑娘送了蜜桃來,姑娘說不好自己獨享的讓奴送來。知道二奶奶吃不得,故此送的也不多,嘗個新鮮也就是了。」姜蕁垂著眼眸不去看賈璉,笑道。

庄宿阮看著奉上來的水蜜桃,驚道:「這東西今年可少見!你家姑娘得的倒是不少。」

雖是一句調侃,卻也是說的實話。姜蕁依舊那樣一副笑容:「大姑娘本也不多,是殿下差人送來。姑娘這才有的。」

賈璉聞言,與庄宿阮對視一眼,得,林家與聞立哲算是綁死了。

「既是殿下送來的,那讓你家姑娘自己吃便是了,倒還分給我們。」庄宿阮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著,笑道。

「姑娘說大姑娘差人送來,攏共兩簍子,本也不算多。姑娘自己脾胃弱,這寒涼的桃子吃多了肚子不舒服,這桃子又最經不起放。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老太太也有呢。」姜蕁解釋道。

這話中音庄宿阮如何聽不明白,送來的時候便已經將他們算進來了。不然依林樂曦對黛玉的關心,如何會不知道她脾胃不好吃不得這等涼性果子還差人送了兩筐子來,顯然是要她送人做人情的。這林樂曦,還真是想的周全。

「既然是林妹妹的好意,那我可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庄宿阮笑道。

姜蕁屈膝一福,道:「給二奶奶的送到了,那奴便告退出去了,還有幾位姑娘未送呢。」

「你自去罷。」庄宿阮看著姜蕁出去了,方才轉頭對賈璉說道,「這林家兩姊妹如今可愈發出挑了,一個想的周全,一個做的滴水不漏。一個二個的,將來若是都有個好前程,這林家只怕是只有咱們仰望的份兒了。」

賈璉伸手給她捏肩,見她舒展了眉頭才道:「你可別忘了林家還有個正當年的小子呢,若是他在明年的殿試上叫天家刮目相看,姑父都得往後退了。」

「林姑父在江南這些年,只怕天家的耐性都快消磨完了,退後也好,以免徒惹猜忌。」庄宿阮想法又不同,「那個三姑娘,別瞧她年紀不大,也是個機靈的。這麼幾個姊妹里,她獨和惜春要好。要說她清高,有些時間圓滑的讓人忽略了她的年紀。要說她過分懂事罷,又能纏著你頭疼。這林家,倒還真是稀奇。」

「我瞧你這意思是想說這林家大姑娘有本事罷。」賈璉笑著說出庄宿阮的本意,「說起來倒也沒錯,這大姑娘確實個利害人物。瞧甄貴妃便知道了,不一樣沒拿林家如何么。」

庄宿阮笑著接過雁書手裡的扇子自己扇著:「如今天家態度未明,甄家那頭咱們卻得退步抽身,再沾染不得了。否則惹禍上身,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賈璉卻皺著眉頭沉吟道:「可咱們如今不曾分家,便是我們不曾做的也能扣到我們身上來。」

「天長日久的,咱們府里如今是個怎樣的光景有眼睛的人都看的明白,只是都不曾說出口罷了。你只管顧著來年的大比便是了,這邊的事自有我來料理。」庄宿阮早先便有了主意,經過了賈珠一事心中愈發明朗,這樣的泥潭早出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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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林氏長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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