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局中人 瓮中鱉
人群聚集而成的歡樂海洋,在遠處涌動著,快樂的氣息,瀰漫角角落落,每一處都洋溢著幸福。
今夜皎月當空,柔和的月光,灑落而下,撫摸著天地萬物。
烤肉的香味飄來,勾引著肚裡的饞蟲蠕動,歡歌笑語感染人心,女子柔軟的腰肢舞動,引起男人心底的火焰,男人們,喝酒慶祝,熱情洋溢,讓人有與他們把酒言歡的衝動。遠處隱藏在黑暗中瘦弱的男子,望著眼前的一幕,閉上眼睛。若在平時,他會加入到人群中,享用美味的烤肉,看著女子們的舞蹈,拍手叫好,與好友們,比誰的酒量更好。可今夜不行,他有任務,突厥王下達的命令,必須完成。
瘦弱男子叫骨那琨,從小因為瘦弱,在崇尚強者的草原,備受歧視,他變得自卑,膽怯,直到有一天,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那個號稱突厥神箭手的老人。他看出了骨那琨雖然瘦弱,但眼力異於常人,雙臂有神力,有毅力。當老人說出要收骨那琨為徒時,他毫不猶豫的跪下,另一扇更美好的窗戶打開了。
狂風怒吼,烏雲遮天,草原某處,兩支軍隊在廝殺,一方是驕傲的突厥軍團,另一方是七個部落的聯軍,為首將領,身高超過兩米,膀大腰圓的巨漢。他鎮定自若的指揮軍團衝殺,戰局焦灼,不分勝負。突然,巨漢遠超常人的視力,掃到了一百五十丈外,衝鋒的一個瘦弱的突厥騎兵,其拉弓搭箭,瞄準了自己。巨漢心中冷笑,這麼遠的距離,箭射不到,草原上,沒人能做到。就在巨漢將目光移到其它地方,呼嘯的聲音裹挾著死亡的叫喊衝來了。巨漢身邊的護衛們,眼見著,一支不知從何而來的箭,射穿了巨漢的咽喉。他們震驚,職責所在,他們觀察著周圍一切,可能對將領構成威脅的敵人都在監視之下,如果有人射箭,護衛們會第一時間,舉著盾牌,或是揮舞彎刀,將射來的箭擋住或砍斷。有人想到了什麼,他看見了一百五十丈外衝來的那個瘦弱突厥騎兵,他又在弓拉滿月,箭在其內。
嗖,箭出。
不斷有人落馬。失去主將的七部聯軍潰敗,突厥軍團獲得勝利,消息傳遍草原,人們記住了瘦弱突厥騎兵的名字,骨那琨。
骨那琨成為了突厥最厲害的神箭手,他的箭就是索命的鐵鏈,狼王鋒利的牙齒,黑夜中行走,吞噬生命的鬼怪。沒有人願意和他為敵。在戰場上,他的出現,讓敵軍主將心驚膽戰,成為改變戰局最厲害的殺手鐧。這一次,他的目標,遠處,篝火旁,被眾人簇擁,與新和隆王,談笑風生,長風軍的主將謝秋嫣。
謝晚庭的女兒,燕國唯一的女將軍,從小小的什長干起,一路升到長風軍主將,鎮守天俞關的一方大將。她的升遷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看過程,竟然是憑藉著軍功,一路飛升。突厥,天狼兩大草原部落都見識過她的厲害。骨那琨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要為突厥殺掉心腹大患。可機會從未出現過。而今夜,天賜良機,謝秋嫣在百丈外,這個距離,對於骨那琨,神乎其神的射箭本領來說,猶如探囊取物。
骨那琨藉助暗處的黑暗,遮擋住身形,悄悄的取下了背後的長條形木匣,小心翼翼的打開,超強的視力看到裡面安安靜靜躺著一支看似普通的箭,動作輕柔,不觸碰箭頭。突厥王將木匣交給骨那琨時,認真交待,箭頭有劇毒,從天毒教高價購買的頂級毒,沾染一點,必死無疑。
骨那琨拉弓搭上那支毒箭,這箭蘊含的意思,不簡單。突厥王告訴自己的計劃,讓謝秋嫣中毒死亡。但骨那琨卻猜出事情沒那麼簡單。突厥王的心思,他明白,想要佔領中原,打敗燕國。謝秋嫣是霸業路上第一塊擋路石。挪開它,才能長驅直入,深入燕國腹地。這箭是突厥霸業開始的信號,是吹響血腥殺戮的號角。
瞄準,蓄力,等待,觀察風向,目標的動作,護衛們的防禦,等等,任何的因素都要考慮,骨那琨知道,自己的機會只有這一次。嗖,毒箭飛出,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前進。正在與謝秋嫣談笑的蒙迪爾,聽見了箭破空之聲,嘴裡剛發出小字,拔刀砍向飛來的箭,卻慢了,砍空。
謝秋嫣這才發現,一支箭射了過來,來不及躲避了,她的真氣猛然間爆發,化為氣刀,狠狠的朝著箭砍了過去。啪,箭從中間被劈斷,一半落地,帶著箭頭的另一半卻裹挾著巨大的衝擊力,繼續前進,破開謝秋嫣的特製盔甲。那盔甲由燕國最好的鐵匠,用最好的鐵打造而成,一般的兵器,只能在表面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骨那琨射出的箭堪比神兵利器的猛力一擊,勢大力沉,才能破開盔甲。不過,箭的衝力被盔甲的防禦消耗,不斷減弱,造成的傷害,只擦破了謝秋嫣的皮膚,箭頭與微量滲出的血液觸碰。
骨那琨收弓,快速奔跑,飛身上馬,按照預先想好的撤退路線,頭也不回,逃之夭夭。
騎兵們,緊緊追趕,揚起的煙塵衝天,馬蹄聲交織如萬千驚雷炸響。
骨那琨聽聲音,便知道兇險一步步逼近,也不慌張,他胯下的戰馬,突厥數一數二的好馬,速度遠超普通馬。
身後的馬蹄聲漸漸減弱,繞過小山坡后,骨那琨甩掉了追兵。
放鬆精神的骨那琨笑了,又一次,有驚無險,從鬼門關活著回來。
他輕聲哼著歌,放緩馬速,長時間奔跑,人和馬都累。
這時,人影在前方突然憑空出現,動作快速,殺了過來。
骨那琨心理素質超強,不驚慌,動作自然,快如閃電,一箭射出,落空。那人影太快了。這是骨那琨揚名草原后,第一次射箭失敗。不詳的感覺襲來,他迅速調整心態,射出第二箭,還是落空,人影拉近距離,雪亮的劍光成為了骨那琨此生看到的最後光芒。
骨那琨的頭顱脫離身體,高高飛起,雙眼瞪圓,表情驚恐中帶著難以置信。啪,人頭滾落了一段距離,到了人影腳前停住。「骨那琨,突厥第一神箭手,不過如此,徒有虛名」人影譏諷道。如果蒙迪爾在此,看人影的身形,戴的惡鬼面具,聽聲音,會立即認出此人就是救命恩人,嘴毒,心狠,奸詐的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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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俞關,將軍府,客廳內,群將聚集,焦急等待。有將軍聽見外面的腳步聲,抬頭一看,說道「徐郎中,快進來,大將軍怎麼樣了?」
徐郎中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子,醫術高明,謝將軍是女子,行軍打仗,受傷,讓男子醫治多有不便。徐郎中便成為了謝將軍的私人醫生。
十一天前,和隆部與燕國結盟,部落內,歡歌笑語,人潮湧動,處處洋溢著幸福,謝將軍與蒙迪爾,把酒言歡,暗處有人射箭,謝將軍憑藉著真氣化刀,盔甲的防護,皮膚破皮,並無大礙。翌日,謝將軍率領大軍返回。今早,謝將軍巡視軍營時,突然暈倒,眾將聞訊趕來,不知一向身體健康的將軍為何會突然倒下?
徐郎中向各位將軍行禮,史雄萬說道「徐郎中,都什麼時候,還行禮,說,大將軍怎麼會突然暈倒?」
「是中毒,此毒不知來歷,我判斷是當夜在和隆部,有人行刺,箭破盔甲,擦破將軍的皮膚,那毒應該是通過箭頭,滲入體內。此毒厲害,中毒后,中毒人的身體,氣色看不出任何異樣,等到中毒已深時,中毒之人,便會暈倒,凶多吉少。我行醫幾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毒,當今天下,恐怕只有天毒教的幾種頂級毒才能如此歹毒。將軍中毒十一日,錯過了解毒的最好時機。我剛剛用藥,緩解毒性蔓延,只是,關於如何解毒,一籌莫展。史將軍,要做好準備,大將軍隨時會毒發身亡。」徐郎中說道。
「你救不了,要你何用。」史雄萬怒目一瞪,殺氣爆發,嚇的徐郎中倒退幾步。
「老史,不要動怒,徐郎中儘力了。徐郎中,你想辦法,一定要保住大將軍的命,需要什麼,儘管開口。」錢樂說道。
徐郎中退下后,廳內,眾將紛紛咒罵刺客的陰險用心。史雄萬更是氣的說要帶兵剿滅天毒教這個人間禍害。
「好了,大家都冷靜冷靜,大將軍中毒已深,徐郎中是城內最好的郎中,她如果沒有辦法,恐怕,哎,天毒教,遠在天邊,來不及了。如今,軍中事務繁忙,大將軍倒下,不能無人主持大局,請錢將軍行使權力,暫代大將軍一職,並立即將大將軍的事情,上奏朝廷。」有將軍建議道。
錢樂雖然是長風軍副將,看職位與史雄萬等幾位將軍平起平坐,但品級只比謝將軍,低半級,比史雄萬等人高半級,是如今長風軍中,官位品級僅次於謝將軍的第二人,按照燕國軍法規定,錢樂可暫代主將職位。
史雄萬隱隱覺得此事有問題,但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說出來,見眾人附議,也同意。
錢樂立即下令,大將軍中毒之事,保密,對外宣稱,勞累過度,立即上奏朝廷,同時,加強防備。
議事持續半個時辰后,眾將離去。
商鋪林立的街道上,人聲鼎沸,叫賣聲不絕於耳。被護衛們擁簇,騎馬前行的錢樂,望著繁華的景象,心裡湧起說不出的滋味,想到接下來,要發生地獄般的慘景,有那麼一絲絲不忍,自己來到這座城市十三年了,一直守護這裡的一草一木,有時候,茫然自己該站在哪一邊?
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軍人的職責,愛國的熱情,家族的囑託,陛下的命令,這一切,迫使自己做出違心的事情。
遠處的天邊,厚厚陰沉,黑幽幽的雲海浮現,藉助狂風的力量,朝天俞關的上空急速飄來。
光明一旦被遮擋,黑暗統治下,邪惡滋生,血與火,哭喊與廝殺,屍體與濃煙,等等,將會出現,地獄重現人間。
這片土地的人們,還沉浸在幸福中,沒有察覺到危險的到來。
遠處的茶樓里,打扮成老者的十三,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觀察著錢樂一行人,聲音低,自言自語道「局中人,瓮中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