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告別母女二人,白念在門口遇到了顧清辭一行人。
「怎麼才過來?」顧清辭連忙走了過來,滿臉擔心,「我還以為你出事了。」
「沒有,」白念搖頭,「在路上拍了些照片。」
顧清辭沒再追問,又說:「我們去吃午飯吧,我都餓了。」
溫泉套票里包含自助餐,他們決定吃完午飯再泡溫泉。
這家溫泉開業時做了許多宣傳,優惠力度也很大,吸引了不少遊客。他們一行6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張大桌子坐下。
白念對自助餐興趣不大,只端了碗熱米粉、要了杯果汁就回到了座位。稍後,季小澤在他旁邊坐下,旁邊帶著一個陌生男生,似乎是他學弟。
顧清辭在白念對面,賀驍在他斜方向。而嚴時律遇到了張黎陽,被抓走談事情,等白念吃完東西人都還沒有回來。
白念吃完東西,有些無聊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機,沒多久,季小澤端了一盤小龍蝦過來問他吃不吃。
白念閑著無事,戴手套開始剝蝦。只是等他取下手套才發現手套破了,雙手弄得油膩膩。
「擦擦吧。」
不約而同地,顧清辭、賀驍都給他遞了紙巾。
白念沒接,準備自己拿紙擦。他的紙巾還沒拆封,季小澤戴著手套也不方便幫忙,白念正打算用餐巾布擦手,突然有人握住了他右手。
「怎麼這麼不小心?」一道低沉的聲音灌入耳中,白念仰起頭,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嚴時律。
嚴時律彎著腰,一邊握著他手腕,一邊用濕毛巾幫他清理雙手。神情專註,動作細緻認真,竟然透出了幾分溫柔的錯覺。
「好了。」很快,嚴時律直起身體,鬆開了他的手。
白念垂下眼睫,小聲說了句謝謝。
只是他不太明白,嚴時律不是潔癖嗎?為什麼會做這種事情?就算知道他在助攻,也沒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吧……
周圍眾人看著這一幕,表情各異。
嚴時律回到自己座位,神情坦然,彷彿絲毫沒有看到周圍好奇的目光。
午飯在這種怪異的氛圍中結束了,吃完飯後,他們結伴去泡溫泉。儲物櫃後面就是淋浴間,需要先洗澡才能進入溫泉池。
白念脫掉外套,找了間角落裡的隔間,剛準備脫衣服,就聽到顧清辭在喊:「白念,我這裡好像沒有沐浴露,你能給我一點兒嗎?」
白念猶豫了一會兒,建議:「不然你換一個淋浴間?」
「我脫衣服了,」顧清辭又說,「而且這裡沒有多的淋浴間了。」
「那行吧,你等我一下。」白念說完后,掀開帘子往外走去,他準備去服務台,讓工作人員給顧清辭送沐浴露。
然而他剛出來,隔壁隔間里突然伸出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白念驚訝地抬起頭,只看到一隻白皙勁瘦的手。冷白皮,血管青色,掌心卻滾燙驚人,宛如手銬一般牢牢鉗住了他。
嚴時律?
白念還沒來得及出聲,那隻手突然猛地用力,直接把他進了隔間里。
白念有些慌亂地抬頭,對上了嚴時律漆黑的雙眸。他站在燈下,上身赤.裸,眉目深邃,眼神靜靜地籠罩著他,不辨喜怒。
「嚴時律?你幹嘛?」白念摸了摸自己狂跳的心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剛才嚇死我了,我還以為遇到了壞人。」
「不去可以嗎?」
「啊?」白念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不去行不行?」嚴時律就著握著他的手動作,然後往前一步,聲音啞得很低,「我不想你給顧清辭送沐浴露。」
這一步徹底拉近了他們的距離,幾乎把白念抵在了牆上。嚴時律淺淺的呼吸籠罩著他,鼻息灑在他頸側。
「我、我也不給他送啊,」白念別過臉,有些尷尬,又有些慌張,「我只是想告訴工作人員他缺東西而已。」
嚴時律沒有說話,但白念卻察覺,之前他身上那股壓抑的氣息消失了。
「你先洗澡,」嚴時律鬆開他手腕,套上T恤往外走去,「我去找工作人員。」
白念獃獃地回到自己的隔間,脫衣服,打開水閥,讓熱水從頭頂灑下。白念閉眼站在花灑前,清秀的臉上滿是茫然。
嚴時律他,為什麼會做到這種程度?
洗完澡后,白念換上泳褲出了浴室。外面人有些多,他找了好久,才在靠近山邊的地方找到了季小澤。
季小澤和一個男生泡在池子里,胳膊挨著胳膊,動作看起來很親密。
白念不認識那人,隨口問:
「學弟?」
「大三的學長。」季小澤回答,然後介紹了他們的名字,對方笑著說自己娃娃臉顯小。
白念有些茫然,小聲問:「不是學弟嗎?」
季小澤:「學弟都是多久前的啦,我早換了。」
白念:「……」
「倒是你艷福不淺啊。」不知想到了什麼,季小澤笑了起來。
「什麼?」白念一時沒理解他的意思。
「你的室友們啊,」季小澤眨了眨眼,「你不會是都要收吧?當心身體吃不消啊。」
白念這才理解他的意思,霎時漲紅了臉,慌亂道:「你胡說什麼呢?我們只是普通的室友關係!」
季小澤挑眉:「他們的爭風吃醋,我可是都看見了。」
白念連忙搖頭:「不不不,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是怎麼樣的?」
白念頓了頓,覺得這件事情是瞞不下去了,於是小聲道:「那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別人啊。」
季小澤:「你說。」
白念湊到他耳邊,小聲道:「其實顧清辭和賀驍互相喜歡,但是又不願意做先開口的那個,所以才借著約我的名義,約對方出來玩。實際上啊,我和嚴時律都只是助攻。」
「他們互相喜歡?」季小澤直接笑出了聲。
白念連忙伸手捂嘴:「你小聲一點!」
季小澤:「你真這麼覺得?」
「不是我這麼覺得,」白念搖頭,滿臉嚴肅,「真實情況就是這樣的。」
「小白念啊,」季小澤開始戳他額頭,一臉恨鐵不成鋼,「除了畫畫,你什麼時候能多關心一下別的事情。」
「我可關心著呢。」白念捂著受害的地方,小聲反駁,「在我的助攻下,他們很快就要在一起了。」
「算了,」季小澤懶得和他多說,「你還是多鍛煉鍛煉身體,然後自求多福吧。」
白念:?
為什麼話題突然扯到這上面了?
但是季小澤不再回他,開始游過去和學長膩在一起,白念在一旁有些尷尬,打算換個池子自己泡。
雖然現在氣溫還沒到零下,但白念出水時,身上已經被凍出了一片雞皮疙瘩。
可惜哪裡都有人,他披著毛巾一直走啊走,終於在最偏僻的角落裡找到了一個地方。水溫剛剛好,旁邊是露天泳池,不遠處就是山景。
白念進入池中,任由溫水把自己托起,長長吐出一口氣。
沒過多久,賀驍也過來了,下來第一句話就是:「學游泳嗎?我教你。」
白念看了眼那個只有2米深水區的泳池,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他要是下去,估計當場就要交代了。
賀驍沒有再勸,他看著白念被水打濕的側臉,那股熟悉的感覺又上來了。
他問:「你之前真沒學過游泳?」
「沒有啊。」白念搖頭,「我要是真學過,也不至於還這麼怕水了。」
賀驍不說話,只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白念納悶:「你為什麼一直問我,有沒有學過游泳?」
「因為他小學時游泳溺水被人救了,」一道冷清的聲音響起,顧清辭坐在白念另一側,幽幽道,「他就覺得你是救過他的那個人,想碰瓷兒你呢。」
白念:「?」
「顧清辭!」賀驍被戳中隱私,惱羞成怒,「你為什麼知道這種事情?」
顧清辭抬起下巴,用餘光看他:「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你——」
眼看二人關係漸入「家境」,白念不再當電燈泡,主動站了起來:「你們慢慢聊,我去找季小澤了。」
「等等。」
「等等。」
他剛站起來,左右兩邊就伸出一隻手,重新把他拉了下去。
白念「咚」一聲又坐了下去,他頓了頓,小聲道:「你、你們幹嘛呢?」
顧清辭:「讓賀驍走。」
賀驍:「?我還沒說讓你走呢。」
兩人又開始鬥嘴了,白念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你們別吵了。」
他的聲音淹沒在了二人的鬥嘴中。
白念商量道:「如果你們非要吵,先放開我好不好?」
「賀驍,你放手。」
「顧清辭,你放手。」
「……」
白念再也受不了了,努力掙脫二人的鉗制站了起來。
賀驍和顧清辭怔了一下
,都不想落入下風,不約而同地想要拉住白念。
然而就在這時,池邊突然躥出一隻手,猛地把白念拉了過去。
賀驍和顧清辭仰起頭,對上了嚴時律冷峻的。
「你們聽不見嗎?」嚴時律把白念護在懷裡,冷厲的目光掃過池子里二人,一字一句道,「白念他不想和你們在一起。」
白念愣了一下,沒想到嚴時律會來幫他。
顧清辭和賀驍也愣住了,他們仰頭看向白念,不約而同地問:「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白念別過臉,搖頭:「不、不想。」
顧清辭還想再說什麼,嚴時律卻先他一步開口:「走了。」
白念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跟著嚴時律一起離開了。離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賀驍和顧清辭獃獃地站在池邊,看錶情似乎有些失落。
「介意和張黎陽他們一起泡嗎?」嚴時律問他,「只有他和另一個男生。」
白念搖頭:「不介意。」
「嚴哥,你終於來了!」張黎陽和他同學獨佔了一個池子,見他們過來,立刻傳躥出水面站得老高。然而他很快就被冷空氣刺激,又哆嗦一下「咚」地埋了進去。
白念被他滑稽的模樣逗笑了。
「小白也來了啊,」張黎陽把身體縮進水裡,只留個腦袋在外面,「我就不起來和你打招呼了。」
「沒事。」白念搖搖頭,跟著坐進了水池中。
張黎陽是沙雕,另一個同學也是歡樂喜劇人,整個池子里都是他們的笑聲,連隔壁池子里的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白念坐在嚴時律旁邊,中間隔了大約一人位的距離。感受著熱水在胸口遊盪,白念突然道:「你說我剛才,會不會說得太嚴重了?」
嚴時律:「你覺得那很嚴重?」
「我就是覺得,」白念有些遲疑,「我剛才可能有些傷人。」
嚴時律皺眉:「他們都沒有顧及到你的心情,你為什麼還在為他們考慮?」
「我只是……」白念一時語塞。
嚴時律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提醒,又彷彿是嘆息:「其實,你不用一直委屈自己。」
白念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委屈自己?他有嗎?
他只是習慣了觀察別人的情緒,害怕說重話,害怕惹人生氣而已。
因為在白念潛意識裡,不乖就沒人要,和人產生衝突就要被批評。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他乖巧懂事的前提上。
哪怕他現在處於安全的環境里,這一世家庭幸福美滿,但上輩子孤兒院的經歷,依舊深深地烙在他的性格里。
可是一個人的精力只有那麼多,他照顧了別人的情緒,就犧牲了表達自己情緒的機會。
白念之前也有過類似的困擾,但他困於其中,不得改變,因為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這是錯的,沒有人告訴他應該如何做出改變。
可是嚴時律卻注意到了,白念垂下眼帘,鼻頭有些發酸。
「我不知道你之前遭遇了什麼,但在我看來,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你和誰在一起,你自己的感受才是第一位的。」
深秋時節,天空蔚藍透徹,遠山被片片楓葉染紅。
西山腳下的溫泉池,嚴時律看進白念迷茫的眼,一字一句道:「在你這裡,沒有誰的重要性,能夠超過你自己。」
白念獃獃地看著嚴時律,眼中霧氣瀰漫。直到眼淚快垂落,他這才猛地反應過來,有些狼狽地把臉別到一旁,掩蓋住自己泛紅的眼眶。
許多人說他性格軟,沒脾氣,但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種話。
——你自己的感受最重要。
——沒有誰的重要性,能夠超過你自己。
「謝謝你啊,嚴時律,」白念吸了吸鼻子,小聲道,「謝謝你願意對我說這些……」
他不好意思,聲音很低,再加上旁邊張黎陽和同學在講笑話,周圍都是大家的笑聲,徹底掩蓋了他剛才的聲音。
嚴時律也沒有聽到,反而主動離開,因為他不想撞破白念狼狽的模樣。
然而白念卻誤以為嚴時律要走,急忙中拉住了嚴時律的胳膊。
嚴時律低頭看向自己右手的位置,眼睛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不知是不是剛才太著急,白念只顧著留住他,一把抓住了他手臂。嚴時律手長,右手直接抵在了白念的小腹上。
「嚴時律,」白念
處於緊張中,沒注意到這個細節,而是鼓起勇氣,提高了音量說,「謝謝你對我說這些,我會牢牢記住的。」
嚴時律被手下的觸感分了神,他不自覺地動了一下手指,指腹在水中觸碰到白念的肌膚,如羊脂一般滑嫩細膩。
他「嗯」了一聲,不自在地想要抽回手,一時間卻沒有拉動。
白念緊緊抓著他,彷彿害怕他逃跑了一般。
指間是白念的小腹,滾燙的溫度,細膩的肌膚……嚴時律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足以讓自己不會一直注意那個地方。
「白念,」他沒有看對方的臉,只是啞著聲音提醒,「你可以放開我了。」
「啊?哦。」白念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他連忙鬆開手,尷尬地說,「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嚴時律「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