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引火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素竹搬著一把太師椅從屋裡率先走了出來。她將椅子放在了眾人的面前，眾人或坐或立在蒲團前面面相覷。

將椅子放好，素竹又回身進到屋內。沒一會，便看見她擁著一個被厚厚的披風裹得嚴嚴實實的人走了出來。嚴實到只有半張臉露在外面。看披風的樣式和出來的屋子她們曉得這是她們家的姑娘。

被裹著的人扭來扭去想要從披風中掙扎出來。蘇婉秋小聲嘟嚷著：「素竹，我就染了個風寒，而且都快好了。再說了，這又不是過冬，你將我裹得這麼嚴實做什麼呀。」

素竹擁著她，一臉嚴肅的說：「姑娘，你什麼也別說了，要麼你裹著披風，要麼你現在就回屋裡去。你也聽郎中說了，你要休息好，要做好保暖。不要把郎中的話當耳旁風。」

披風裡的人不情願的哼唧著。素竹抬頭看了眼墨盞：「墨盞你再去給姑娘灌個湯婆子來。」

墨盞一愣。而蘇婉秋聞言徹底炸了毛，將帽子一掀，瞪著眼皺著眉說：「素竹，現在才初秋，初秋呀。你又是棉披風，又是湯婆子的。又不是過冬，又不是坐月子的。太過分了。」說完還跺了跺腳。

眾人看著她倆這樣不自覺的笑了出來。一旁的墨盞也忍不住笑著開口道：「素竹姐，你這著實誇張了。有的時候太熱也會生病的。」

素竹看看墨盞，看看蘇婉秋一臉憂慮的問：「墨盞你比我懂得多些，這熱了也會生病？」

墨盞笑著點點頭：「這冷了會得寒病，熱了會害暑症。所以適當便可。」一旁的蘇婉秋使勁的點著頭。

蘇婉秋也很無奈，她家素竹寧願相信墨盞，也不相信她這個小姐。在她眼裡她這個小姐有多麽不學無術不靠譜呀。

素竹看了看蘇婉秋嘆了口氣：「好吧那湯婆子便算了。不過這披風還是要好好穿著的。」

聞言蘇婉秋深深的呼出口氣，將披風往後一撩將整個身體露了出來，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太師椅上。看她的行為素竹還想制止，卻見一旁的墨盞沖她抿嘴一笑然後搖了搖頭。於是素竹一臉不認可，卻又無可奈何的默默站在了蘇婉秋的一側。

蘇婉秋看著底下或坐或站的眾人。有著一絲熟悉也有著一絲陌生。她們有的人後來跟著自己陪嫁到了國公府，有的則繼續留在了這個蘇府。只是這裡的大部分人此後的人生並不算美好。

跟著去了國公府的人，有的跟著丹梅一起賣主求榮卻得不到重用。最後還是落得發賣的下場。沒被發賣的也做著粗使的苦活。有的倒是因為護主卻丟掉了性命。

而留在蘇府的人因為蘇府的敗落也是被再次發賣。但是因為二次擇主便沒辦法有好的去處。

看著眾人嘻嘻哈哈說說笑笑，蘇婉秋什麼都沒說就那麼一直安安靜靜面帶微笑地看著底下的眾人。

慢慢的，眾人像是感覺到了一絲的不安，逐漸的收了聲音。過了一會，這種安靜和審視讓原本坐在蒲團上的人都一個個的站了起來。又過了一會，所有人都不自覺的規矩的站著並低下了頭。

這時候素竹小心翼翼的轉頭，輕輕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姑娘。今天醒來以後的姑娘真的太不一樣了，就這麼不言不語面帶微笑的讓大家規矩了起來。而且姑娘現在笑的更是燦爛起來，像是遇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一樣，讓她有點發毛。

蘇婉秋看所有人都規規矩矩的站好后，面容帶笑卻聲音平淡的說：「素竹，墨盞，你們先說說吧。」

素竹福了福身子，然後注視著台階下的眾人，將自己從屋裡出來后看到的和經歷的事情都說了一遍。說完后墨盞則又將素竹沒有注意到的事情補充了一下。

剛開始還有人想站出來反駁，但是都被蘇婉秋帶笑卻又犀利的眼神阻止了。下面的一眾人都變得惴惴不安起來：今天他們家小姐這是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開始關注起她們的舉動來。

聽完素竹和墨盞的講述，蘇婉秋在心嘆了口氣。果真自己院子里的人沒有幾個是堪用的。上輩子的自己沒什麼想法沒什麼要求，所以從來都是隨便下人怎樣做都好。真是活該自己死的那麼難看。還不幸的拖累了別人。

蘇婉秋笑著說：「大家怎麼突然變得如此拘謹起來了。之前我沒出來的時候，大家不是還很勇敢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嗎？」

聽她這麼一說，站在下面的人低著頭互相交流著眼神。其實她們知道，小姐沒出來之前的表現和話語放到隨便那個府都是會被發賣的，但這個時候她們可沒人真的敢站出來。

這幾年小姐從來不管，之前還有瑞嬤嬤壓著。瑞嬤嬤走後她們就都隨便慣了，但並不是代表著她們不懂。現在小姐的做派讓她們不安起來。

只有碧璽抬起頭看著蘇婉秋眼睛亮亮的：「小姐，您真的不打算扣我們的例錢了？」

聞言，蘇婉秋這次是發自內心的笑了，她今天才知道自己，碧璽這丫頭還是個小財迷。她的父親是家裡的管事，兄長是自己哥哥的書童。不缺吃不缺穿，竟然還對銀錢看的這麼重，也不知道管事是如何將她養成這樣的。

她有些壓抑不住笑容，便拿起一旁墨盞準備的茶水飲了一口壓下這笑意。然後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說：「是呀，我本來是不打算扣你們的錢了。所以便不讓素竹再提這次事了。不過……」

蘇婉秋把話頓住微眯著眼從眾人身上掃過。繼續說：「剛才有人說素竹是毛沒長齊的丫頭片子。來站出來讓我看看是誰的毛長齊了。」

說完誰也沒動。除了碧璽所有人連一點多餘的小動作和眼神交流都不敢有了。

看沒人出聲蘇婉秋嗤笑一聲：「這會怎麼都老實了。從前我不在意這些，是因為有瑞嬤嬤管著。後來瑞嬤嬤因為養病去了莊子上我也不在意這些，是因為我覺得大家來府上已經不是一兩年了。該懂得規矩應該都懂了。所以我便沒讓祖母再派一個管事嬤嬤來。想著大家不是呆了多年的老人就是與我年齡相仿，自由些快樂些才好。」

「沒想到是我想差了。沒有管事嬤嬤，跟我年紀相仿的不懂規矩便罷了，沒想到來府里有些年頭的老人也開始不懂規矩起來了。」

「既然沒人站出我也就不充當這個好人了。祖母說的怎麼扣就還怎麼扣。」

聞言碧璽覺得還是有希望不扣錢的連忙轉頭問：「哎，剛才不是還很支持我問的嗎？這會你主動站出來說不定大家不用一起扣錢了。」

這時一旁一直安安靜靜的丹梅咳了兩聲，想示意碧璽不要再說了。可碧璽這會好像又失去了她的敏銳，回頭看著丹梅說：「丹梅姐怎麼了你也感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