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犬丘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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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龍子西四人帶了好些禮物,離、了鎬京,一路往東南而來。
行不多日,過了西虢國,進入了西犬戎地界。
卓爾美道:
「那嶓冢山在西戎國都城犬丘的東南,要往那裡去,犬丘乃是……對了,乃是必經之地。」
龍子西道:
「想我等上次來這犬丘,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這犬丘城可有什麼變化?」
火雲齊道:
「變不變化的大哥倒不在意,只是別撞上西域仙人等人才好,免得麻煩。」
方三哥笑道:
「要說最好認的還得是火大哥,其他人都已不復當年模樣,就是碰上了,諒那西域仙人也未必認得出。
「對了,火大哥,再遇到理髮的地方,大哥不如把這紅髮紅須全剃了!」
火雲齊摸摸鬍鬚道:
「那可不成。那樣還不如把我這腦袋剃了!」
眾人都笑。
龍子西道:
「不管怎樣,我們且加著小心,不惹是非也就是了。」
四人邊說邊行,不一日來到了犬丘城。
看那犬丘城倒真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走在街上,龍子西不禁想起了那次智盜劍譜的舊事,心道:
也難為了卓爾美想出那般妙計,可惜最後劍譜卻被自己失去,八成落入了西域仙人之手,也不知還能否找得回來?
方三哥卻是想起了在儼狁國都城威戎路遇西犬戎衛士一事,打趣卓爾美道:
「弟妹還記得在威戎那些西戎國衛士的事么?看弟妹還是這般光彩照人,可得加著小心!」
卓爾美笑道:
「三哥只知道拿小妹開心!如今,除了我夫君,誰還會留意我這老太婆?」
正說著,卻被人撞了一下左臂。
一看,是一個中年男人急急從自己身邊走過。
那人想是見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卓爾美,抱歉地一示意,急急而去。
只見那人直奔前邊一處牆邊,那裡早圍著不少人,似乎在看著布告之類的東西。
眾人牽著馬,加快腳步跟了過去。
卓爾美和火雲齊懂得戎人語言,便也擠過去看。
這一看不打緊,把卓爾美驚得目瞪口呆。
但見卓爾美看了一會兒,擠出人群,拉起龍子西就走,直到了一個無人的地方,淚早掉下來。
龍子西不明就裡,急忙問:
「夫人,怎麼了?」
那卓爾美抽泣著說:
「有我父親!他們要殺我父親!」
龍子西見卓爾美情緒激動,也不再問她,轉而問火雲齊:
「大哥,到底怎麼回事?」
火雲齊道:
「那張布告上說,有幾個人犯了叛逆之罪,三日後要問斬。怎麼,卓爾美姑娘的父親也在其中?」
龍子西見火雲齊不知卓爾美父親的名字,回身還問卓爾美:
「夫人且休只管哭。快說說,那上面怎麼說的,果真有我岳父大人么?」
卓爾美擦去眼淚,點點頭:
「我看得千真萬確,有父親嘎圖拉的名字!說是……犯了叛逆之罪。父親……怎麼會叛逆呢?」
方三哥勸道:
「弟妹真看準了?或許是名字相同也說不準,弟妹且莫焦躁。」
火雲齊道:
「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晚上大哥再去打探一下。看看端的如何。」
四人便急忙找了一家客店,草草用過晚飯,方三哥和火雲齊便出去打探消息。
龍子西陪著卓爾美在店裡等候,卻是心中忐忑不安。
過了約有一個半時辰,火雲齊一個人回來了。
龍子西忙問:
「事情端的如何?方三哥呢?」
火雲齊道:
「方三哥的事一會兒再說。弟妹父親可是五斗寨寨主?」
卓爾美點點頭,心早揪了起來,聽火雲齊繼續說道:
「如此是了!
「我和方三哥抓了一個傢伙,乃是法師府的一個小頭目。
「據他講,十幾天前,你父親和你哥哥進京獻貢,卻由於沒有給那護國法師送上重禮,結果被那護國法師在老戎主面前告了一狀。
「說你父親多年不服管束,不出兵役,又說十幾年前縱女逃竄,故意不把你……嫁給太子。
「老戎主大怒,便以叛逆的罪名將你父親和哥哥抓了起來。」
卓爾美急道:
「原來還有哥哥!他們怎麼樣了?」
火雲齊道:
「他們被押在刑部大牢,暫時倒是無事。」
龍子西卻想:護國法師?原來還是西域仙人作祟!不禁恨透了西域仙人。道:
「哼,果真不是冤家不聚頭。我們不想招惹他,他倒來惹我們。這一次,我絕不放過他!」
火雲齊道:
「我知兄弟必要救他們,我和方三哥已經把刑部大牢的方位和路徑問得一清二楚。
「另有一樣,我已替兄弟策劃了一個營救之策。」
龍子西聽了大喜,不由在心裡暗暗佩服火雲齊。
卓爾美早已按捺不住:
「火大哥,快說你準備如何營救他們?」
火雲齊道:
「那刑部大牢非是易與之地,不可動武,只有智取。事不宜遲,兩位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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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龍子西和卓爾美跟上火雲齊出了客店。
左拐右轉,來到了城邊。
龍子西早見到夜色中有一座破舊的房屋。
三人瞅瞅四周無人,進了屋。
龍子西一眼便看到方三哥坐在一張破椅子上,旁邊捆著一人。
龍子西馬上明白了,方三哥原來在這裡看押著那個抓來的小頭目。
進了屋來,由於龍子西不懂戎人語言,便由火雲齊與那小頭目對話,卓爾美翻譯給龍子西聽。
但見火雲齊忽爾面色兇狠,忽爾和顏悅色,那人面帶恐懼,猶猶豫豫,呑呑吐吐,兩人說了半天。
為著遮人耳目,自是不敢高聲。
最後,火雲齊還拿出好些錢財,放在那人面前。
卻是火雲齊以他家人的性命相威脅,又以錢財相誘,要求那人找幾套公服,領他們去刑部大牢。
那人先是不肯,後來終於答應了。
火雲齊見那人答應了,對龍子西三人道:
「兄弟幾位先在此稍候,我隨這廝去去就來。」
言畢,右手扣住那人手腕,拉著那人出了屋。
龍子西三人留在屋裡等候,卻是心中忐忑,也不知結果怎樣。
方三哥過一會兒便趴到門口向外張望。
此時約摸酉時中的時候,想來正是晚飯時間,街上行人不多。
偶爾也有人從屋前走過,卻無人注意屋子這邊。
過了約有半個時辰,火雲齊拉著那人又回來了。
那人把幾套衣服放下。
眾人也不說話,急忙換上。
火雲齊道:
「我們這便去刑部大牢。記住,你們千萬不要說話,全由我來應付。」
眾人點頭。
當下,又是方三哥先到門口望了望,回頭沖眾人點了點頭。
眾人便出了房子,隨著那人而去。
火雲齊緊挨著那人,依然右手死死扣住那人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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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不多時,便到了那刑部大牢,卻是一個四合院,連著幾排房屋。
院子的四角起了四個高台,每個台上掛著油燈,有兩名士兵把守。
正門也掛著油燈,卻有六名士兵,兩人腰掛彎刀,四人拄著長戟,一邊三個分立兩側。
門口的士兵顯然認識那個小頭目,見了他,便說著什麼。
又再三打量著龍子西諸人。
見那小頭目與幾個士兵說了半天,其中一個士兵只是搖頭。
卓爾美自然知道他們說的什麼,不禁越聽越焦燥起來。
原來,那個小頭目說奉了法師之命,要提審嘎拉圖父子。
那衛兵管那小頭目要法師的令牌。
那小頭目顯然沒想到會有這一節,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那小頭目也算機靈,說什麼時候規定了必須拿法師令牌來著?我等是奉了法師口諭來的。
那衛兵只是不肯答應。
火雲齊見事不協,偷偷扯了下那個小頭目的手,那小頭目便道,那好,我們這就回去取令牌。
幾個人只好離開了大牢。
來到一處僻靜之地,卓爾美早把情況與龍子西和方三哥說了,二人一時楞住。
幾人商量了一會兒,龍子西道:
「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讓那個小頭目帶上我們去見西域仙人!」
火雲齊點點頭:
「為今之計,也只好如此。只是兄弟不可輕動,見機行事便了!」
便又與那小頭目說了一陣。
那小頭目聽了面露驚恐之色,死活不肯前去。
火雲齊用他們的語言跟他說道:
「如今你幫也幫過我們了,如何脫得了干係?事成之後,我們給你大把錢財,自讓你帶著家人遠走高飛便了。」
那小頭目猶豫再三,想是覺得火雲齊所說有理,終於答應了。
龍子西為人豪爽仗義,看看時候尚早,想了想道:
「火大哥,你問問他,可有什麼至親好友?讓他先把家人送走。」
那卓爾美心急如焚,只想快著救出父兄,本不欲多生枝節,但見龍子西以義氣為重,不肯害了那小頭目,也就沒說什麼。
當下,火雲齊又把龍子西的意思對那小頭目說了,那小頭目面露感激,對火雲齊說了一番話。
火雲齊道:
「幾位先回客店等候,把馬匹準備好,我估摸著我們得連夜離開了。我陪這人去把事情處理好,很快回來。」
兩下分手。
龍子西、方三哥、卓爾美回到客店,做著準備,火雲齊伴著那人去了。
過了約有一個時辰,大概戍時末的時候,火雲齊帶著那小頭目又回來了。
火雲齊對眾人道:
「安排妥當了,我們這就去法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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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法師府離著客店不算太遠。
此時街人行人稀少,幾人行個五七里路,拐了兩個彎,便看到了一座府宅,門口有兩名衛兵把守。
那小頭目領著眾人來到門前。
他們彼此認識,說了幾句話,那小頭目便沖火雲齊又說了一句什麼。
卓爾美聽懂了,卻是說的法師尚未休息,只能有兩個人進去。
三人一商議,便由龍子西和火雲齊進去。
龍子西等進得府來,來到一座房屋門前,見也有一個衛兵模樣的人守在那裡。
那小頭目便請門人進去通報,告訴門人就說有要事稟告護國法師。
一會兒那門人出來相請,龍子西一行三人便進了屋來。
但見一人背著手正在屋裡踱步,那人回過臉來,龍子西不由一驚!
那人卻不是西域仙人,而是十幾年前西域仙人那個手下,叫韋燦,只是比那時略顯蒼老。
那人一見龍子西和火雲齊也是一驚,依稀覺得兩人面熟,才要動問,龍子西已經搶到他身邊,抓住了他的手腕。
龍子西低聲笑道:
「韋大人,還認識在下否?」
那韋燦把龍子西上下打量了一番,顫聲道:
「你……你是龍子西?」
龍子西道:
「正是在下。怎麼,大人做了護國法師么?西域仙人呢?」
那韋燦初見龍子西自是吃驚不小,此時逐漸冷靜下來,微微一笑:
「西域仙人早在十幾年前就辭官不做了,龍大俠才知道么?在下不才,承老戎主錯愛,忝居此職。不知龍大俠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龍子西未得底細,不敢大意,依然緊扣著韋燦的手腕,道:
「韋大人,明人不說暗話。在下今日之來,只為岳父大人嘎圖拉。」
那韋燦倒也不慌不忙:
「哦?這麼說,卓爾美姑娘還活著,你們成親了?」
龍子西點點頭:
「正是。還望大人成全。」
那韋燦輕嘆一氣:
「如此,真正可喜可賀!本來,大俠一來,下官自當應命,放了嘎圖拉。只是……嗨,那嘎圖拉是老戎主親自下令扣押的,這個……」
火雲齊怕時久生變,冷冷笑道:
「韋大人何必故作為難?誰不知你如今位高權重,說一不二?今天,你放也得放,不放也得放!」
那韋燦說著話的功夫,暗暗運氣,卻發現龍子西抓著他手腕的那隻手如鐵鉗一般,如何掙得分毫?想了想,道:
「罷了!在下對龍大俠一直十分仰慕,今日願意成人之美。不過……」
龍子西緊盯著韋燦:
「不過什麼?」
那韋燦苦笑一下:
「在下若是就這樣把你們放走,如何向老戎主交待?除非……除非,在下不敵大俠,為你所傷,無能為力……」
龍子西明白了。
想想也是,那韋燦不過是想免去責任,以求自保。便道:
「你且說如何放我岳父兩個。我自不把你牽扯進去便了。」
那韋燦用另一隻手一指旁邊的一個抽屜:
「那裡有我的令牌。你們帶上我的令牌,只說我要提審嘎圖拉父子,出了大牢,你們徑自去罷!」
火雲齊早過去把抽屜拉開,取出了那張令牌。
龍子西見令牌到手,突然左掌一揮,擊向韋燦左邊太陽穴。
那韋燦一聲不響,身子慢慢軟倒。
卻是被龍子西擊暈了過去。
龍子西把他扶到床上躺下,想想還是不放心,又點了他幾處要穴,這樣即使韋燦醒來,沒有兩三個時辰也不能說話,更不能起身。
做完了這些,龍子西又把燈捻用劍削短,估計一盞茶的功夫就會燃盡熄滅,與那個小頭目出了房間。
到了門口,那小頭目又對那個門人說了一句什麼。
卻是告訴那個門人,法師大人說一會兒便要休息,一律不再見客,沒有法師傳喚,任何人不得進去打擾。
當下,三人出了法師府,見著方三哥和卓爾美,也不多說,再次奔大牢而來。
這一次,有了令牌,自是十分順利。
獄卒打開牢門,分別放出嘎圖拉和兀古都,交給龍子西諸人。
兩人自是沒有認出是龍子西和卓爾美,也不說話,被火雲齊和方三哥一人押著一個,隨著幾人走了出來。
那卓爾美見父親和哥哥帶著鎖鏈,面容憔悴,早是心痛不已,卻也只能不動聲色。
眾人出了牢獄大門不遠,拐過一條街,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忽然,從門外兩側竄出十幾個人來,直撲過來,二話不說,揮刀便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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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龍子西等人救了嘎圖拉父子,才出了牢獄大門不遠,突然遇到有人襲擊。
事起倉促,龍子西等人急忙迎敵。
才斗得幾合,卓爾美低聲叫道:
「二哥!是自己人!」
眾人住手,只見對面一人也低聲叫道:
「小妹!是你么?」
那人正是嘎圖拉的二兒子巴基伊。
原來,巴基伊得了父親和哥哥被老戎主扣押意欲處斬的消息之後,十分焦急,立即點起一班勇士,來到犬戎。
那巴基伊也有幾分謀略,自帶著十幾個勇士潛進犬戎城,卻留下二十幾人在城門附近接應。
連著兩夜,卻發現那大牢戒備森嚴,難以下手,便潛伏在大牢外邊,尋機救人。
龍子西等人假冒法師之令來提押嘎圖拉兩人,自是被他們在暗處看在眼裡。
他們見來的幾人都是一身官服,又隱隱約約聽到說著什麼法師、提審等語,只道會對父兄不利,便在半路突發攻擊,本想出其不意,誰知卻壞了大事。
你想,此時龍子西他們尚未離開大牢太遠,夜深人靜,刀槍相交,如何不驚動他人?
那大牢明著只有幾個衛兵,其實裡面還駐著三十幾個士兵,聽到不遠的衚衕里兵器相交之聲,自是迅速爬起,急急穿好衣服,手持兵刃追了出來。
當下,也不及細問,龍子西叫道:
「眾人快走!我和火大哥斷後!」
那巴基伊和十幾個勇士也備有馬匹,當下,眾人一齊上馬,往城門衝來。
那城門士兵也已發現城內有變,只是夜近子時,終是反應遲鈍,未等搞明白是怎麼回事,早被巴基伊埋伏在城邊的勇士偷襲,或死或傷,失去了抵抗之力。
龍子西一行衝到城邊,見城門大開,大喜,一涌衝出了犬戎城。
那小頭目不知何時已經不見蹤影,想是逃命去了。
眾人也顧不上他,只管催馬急行。
行不上五里,卻聽後邊喊聲大起,一隊人馬,足有二三百人,打著火把,從后趕來。
龍子西眼見追兵越來越近,叫道:
「你們先走!我和火大哥擋住追兵!」
卓爾美卻是惦念丈夫,不肯先走,也留了下來。
三人立馬當道,一會兒追兵便已迫近。
為首一將見有人攔路,把馬約住,見三人穿著西戎衛士的服裝,卻不認得,大喝了一聲:
「爾等大膽!是要造反么!」
龍子西聽聲音頗熟,借著火把光仔細一看,不是那個孛丁太子又是誰?
龍子西為人坦蕩,更是藝高膽壯,如何肯做那縮頭烏龜?當下朗聲叫道:
「太子請了!還記得龍子西么?」
那太子顯是一驚:
「龍……龍子西!怎麼是你?」
那些士兵多有知道龍子西者,當下有的便竊竊私語,更有的多次見過龍子西神勇無敵,心生怯意。
龍子西哈哈一笑:
「太子!殿下可能還不知道吧?在下已經與卓爾美成親。如今岳父和舅哥有難,豈能不救?」
那太子又是一驚:
「卓爾美,她……她還活著?」
卓爾美受龍子西感染,也是豪情大起,欠身答道:
「草民卓爾美見過太子殿下!」
那太子見卓爾美一身男裝,卻身段苗條,風韻十足,早是心中大動,不由悲從心來:
唉,我孛丁只恁地命苦!想娶申候公主而不得,便是卓爾美,也做了他人之婦!
不由氣餒,見嘎圖拉眾人已經遠去,又見龍子西手握長劍,威風凜凜,火雲齊拎著長桿煙袋,怪目圓睜,只待廝殺,更見那卓爾美微微含笑,毫不畏懼,長嘆一氣:
「罷了!爾等去罷!」
說完,又看了卓爾美一眼,一揮手,領兵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