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命的起床氣

「已經那麼久了。」

「......為什麼不過來找我？」

「因為那時候你失去了記憶。」

「我已找回許多。」

「可遠遠不夠，不對嗎？」

沫羽沉默了。關小洺奶奶慈祥地笑，滿是皺紋的手一點一點地組裝散在她腿上的小木馬。

「我一開始想啊，為什麼命運如此不公，奪去兒子兒媳的性命還不夠，連我剛學會說話的孫女都不放過。直到有一天，小洺貪玩，為了捉知了從樹上摔下來。」奶奶眯起眼睛，回憶起那時候的場景，「我生氣極了，問她為什麼要去爬樹，明明我早就告訴她爬樹會把屁股摔腫成桃子。你猜，她怎麼說？」

「小孩子說的話，一定是很自大的話吧？」

「對，她說：『如果知道會犯錯就不做的話，又怎麼能捉到樹上的知了呢？』在小孩子眼裡，那片玩樂的樹林就是她的一切，而捉到知了就是她最想做的事。因為想做，也就做了，哪怕犯錯。」

「小孩子會想會做，因為他們單純。成年人會想但不會去做，因為他們懂得權衡利弊。」

「所以呀，我這個腿腳不便的老人家，為了能捉到知了，創造了這片魔法空間，只為了等到一個能繼承魔法知識的人，並期待她能替我拯救小洺。這也算我和命運稍微爭鬥了吧。」

「了不起。」

「唯一的驚喜，就是等到了你。我記得，你離開的時候，小洺她父母才剛開始說朋友吧？」

「對，我記得還是我推了一把他們兩，不然以他們的性格，怕是捅破窗戶紙也得花上幾年。」

「我就說嘛，怪不得他們進展那麼快，原來是你在搗鬼。」

「不要太感謝我哦。」

「哈哈，時間到了吧？」

「嗯。」

「也該走了。」

「一路順風，在一切結束后，我會為你們祈願。」

「你啊，是不是忘了什麼流程了？」

「才沒忘呢，你這嘮嘮叨叨的老太婆。」沫羽拿出一根羽毛，輕輕掛在奶奶頭巾上，「這一次，是命運的破例。」

金色的光芒消失了，沫羽孤零零地坐著，小木馬散落在旁。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綠草萋萋白霧迷離，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他哼著小曲，慢慢地將小木馬拼裝起來，曲終時，一隻可愛的小木馬出現在手上。這時，由魔法構成的教堂迅速崩潰，彩色玻璃破碎而下，十字架化為流蘇垂下，除他所坐的地方，排木椅燃起毒蛇般的火焰。即便周圍已如此不堪，他目光卻如柔水，注視這來之不易的小木馬。在這裡徹底粉碎的前一刻，他站起來，原先所坐之處瞬間化為齏粉，閉上眼睛，只覺天旋地轉，待睜開眼時，便已來到此行終點。

季靜驚訝地看著突然來到的沫羽，完全不理解這傢伙到底是用了什麼魔咒。而被押著的關小洺神情複雜。

「那裡消失了？」關小洺問。

「對，她已傾盡所能。接下來該你了。」

「哼！別怪我沒提醒你，無論你有多厲害，這件事的結局都不會如你所願。」

「我早有心理準備，不要再說廢話，趕緊動手吧。」

關小洺緩緩閉上眼，自她胸口生出一朵明亮透明的花蕾，隨著花蕾綻放，周圍的一切也變幻起來。只是幾息，他們就身處在一片茂密森林裡。高聳的柏樹，悅耳的鳥鳴，還能嗅到花草混合的芳香。

一切都是那麼真實，季靜還以為被空間轉移了。可面前幻化成花朵的關小洺卻在用事實告訴她，這裡的確是由魔法構成的世界。沫羽慢慢走向花朵。

「她就在這裡。」他說。

「哎？什麼？」季靜疑惑。

「我說，關小洺就在這裡。」

「我知道呀，所以要去找另一個。」

沫羽被整無語了。他搖搖頭，拉起季靜的手摁在花朵上，奇異的觸感傳來，他們眼前的一切頓時變了個樣。整座森林被朦朧的紫光覆蓋，而在花朵之上，一孩童正酣睡其中。

「這是......關小洺？」季靜很是驚訝，「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或許就是『審判』的能力吧。」

「『阿卡那』牌中序號21的『審判』？這是魔神的力量？」

「嗯。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審判』應該是和生命有關。」

「和生命有關？」

「對，與生命有關。世間萬物周而復始，有興盛，便有衰敗，有新生，便有死亡。而『審判』，可以隨意調動生命的軌跡，就比如你現在十幾歲，她發動能力，就可以把你變成九十多歲的老太太，同理，她的生命被她自己按下了暫停鍵，永遠停在她奶奶死去的那天。」

「那我們該怎麼做？」

「喚醒她。」

「什麼？」

「如果我沒猜錯，『審判』的使用權應該一直都在她自己手裡，不然的話，僅僅是剛繼承魔法知識的你，又怎麼能打贏她的『對立面』。」

「所以說，關小洺從來沒被她的『對立面』控制過，而是她自己選擇沉睡，『對立面』不過是一把找到她的鑰匙？」

「喲，不錯嘛。還不算笨到無葯可治。」

「喂，再怎麼說我也是年級前十，怎麼到你這兒就整天笨笨笨了。」

「全校第一也沒用，當年林愷柏好像是個什麼狀元，來採訪他的人都可以在家裡辦樂隊了。結果你猜怎麼著，才過了幾天，他就被騙到連褲衩子都丟了。」沫羽說，「懂了嗎？學習成績固然重要，但有很多事是不能只看成績的。」

季靜被沫羽說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她就發現：現在根本就不是瞎聊天的時候吧？

「好了，別用那種眼神盯著我。不就是喚醒的辦法嗎？其實只要像平常一樣把她叫醒就行。」沫羽說。

「真的？」

「騙你是小狗。不過你動作最好輕點，都睡了那麼久，恐怕起床氣不小哦。」

季靜不和沫羽瞎聊天了。她輕輕搖晃關小洺，同時叫她的名字。這果真有效，關小洺緩緩睜開眼，看來已經蘇醒了。季靜還沒來得及高興，沫羽就察覺到不對，趕緊把她拉過來。可為時已晚，季靜的頭髮迅速灰白，整個人小了一圈，原本紅潤的臉蛋瞬間布滿皺紋。

沫羽皺眉，將完全是垂暮之年模樣的季靜擋在身後。關小洺在花朵上慢慢站起，待她走下，花朵就變成了她身上潔白的裙子。

「無聊的善心。」關小洺說。

「雖然起床氣人人都有，但像你這麼大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這裡明明是我的地盤，你們這群傢伙膽敢闖進來，就應該做好覺悟。」

「你叫我們做好的覺悟，就是你這遊樂園傾情推出的『老年一日游』嗎？」

「滿嘴跑火車。」

「那你想試試火車的味道嗎？」

「噁心！」

關小洺手掌閃出一道光，周圍的植物立刻開始瘋狂生長，就像無數巨大的綠色蚯蚓般，直直刺向沫羽他們。沫羽淡然一笑，一甩黑色披風，從披風中衝出一輛還在冒蒸汽的綠皮火車，將那些瘋狂生長的植物連同關小洺所在處一併沖毀。

「看，有起床氣的傢伙，總是很難應付早上的列車！」